“见过殿下。”
守孝期间本不能见外客,但薛崇秀嫁了张昌宗,张氏与公主府也算姻亲,不算外人,太平公主母子俩儿登门,自是要迎一迎的。张家的男丁们都还在青庐守孝,便只有长嫂刘氏带着家里的女眷们来迎接。
太平公主特意穿了一身素衣,以她的身份自然不需如此,但她如此做了,显然也是看重与韦氏的情谊,是她的一番心意。刘氏恭敬的神态下多了几分真心真意。
太平公主先看了看跟着妯娌一起来迎接的女儿一眼,见她神清目朗,心里才放心了几分,扶了扶刘氏,道:“阿刘免礼,我来迟了,竟没能送阿姐一程,也不知她是否会怪我?”
说着,还叹了口气,看表情是真引以为憾的。刘氏连忙道:“殿下的心意,阿家泉下有知的,只会感激殿下,哪里会有怪责的道理。”
语出至诚。太平公主点点头,感慨道:“也是,阿姐那般爽脆的性子,自是不会与我计较的,罢了,不说这些了,劳你们一直陪我站着,且先进去再说罢。”
“喏,殿下请。”
刘氏素手待客。
进了家门,刘氏自是知道太平公主母子到来,主要是为了薛崇秀,自然也不至于不识抬举的拉人一直说话,寒暄了几句,互致问候后,便把客人让到薛崇秀的院子里,好让骨肉家人合家团聚。
“女儿拜见母亲……”
薛崇秀盈盈行礼,还没拜下去,就被太平公主一把拉住,直接拉到近前来,细细打量:“几年不见,秀儿长大了。”
薛崇秀淡淡一笑,道:“女儿已经是做娘的人了,怎能还不长大?”
说着,朝薛崇胤施礼:“小妹见过大哥。”
薛崇胤哪里会让她把礼施完,也是拉起她,让她坐下,道:“这些年你陪着六郎在北疆,我和母亲就怕你受苦,这次你们回来,我们也要回长安,便想着过来看看,六郎还好吧?”
薛崇秀道:“多谢大哥问候,我们一切都好。即便是在北疆的那几年,小妹也是一直居于幽州城内,苦的只有六郎,小妹日日安居,哪里会苦。”
“算那小子还算有良心。我好好地女儿跟着他到那苦寒之地去,若她还要拖着你吃苦受累,看我还饶他。”
太平公主嗔了一句,想起宝宁,连忙问:“孩子呢?怎么不把孩子抱来给为娘看看?”
薛崇秀连忙道:“先前宝宁在睡觉,这会儿想来应该醒了,交代了乳母,一醒就抱过来的。”
正说着,乳母来了,怀里抱着个穿着白白胖胖、粉妆玉琢的小宝宝,大大的圆眼睛里包着两包泪,要哭不哭的,一脸委屈的靠在乳母的怀中,待看到薛崇秀,立即伸出胖如藕节的小手手,叫着要抱抱。
薛崇秀从乳母怀里接过来孩子,笑着对太平公主和薛崇胤道:“母亲,大哥,这就是我的宝宁。宝宁,宝宁,来,这是外祖母,这是阿舅,叫人呐。”
薛崇胤这些年一直没成亲,太平公主不会让他出现那种正妻还没娶就先生个庶子出来的事情,自然也没孩子,屈指一算,宝宁居然是她第一个孙辈。
薛崇秀把宝宁哄得露出笑容来,看她开心了,牵着她小手,指着太平公主道:“让外祖母抱抱好不好?”
太平公主平日沉肃的面容,这会儿也笑得一脸慈祥,面色柔和,目含期待的看着宝宁,宝宁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太平公主片刻,便歪歪倒到的走向她,脸上挂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已经会走路了?”
“会了,这孩子刚过周岁就会走了。”
太平公主小心地看着走得歪歪倒倒地宝宁,连忙张开双臂护持着,怕她摔倒,看她歪歪倒倒的走过来,不禁开怀一笑,一把搂住,神情又惊又喜:“竟真让我抱?看来不是个认生的孩子。”
薛崇秀笑道:“从小就是个乖宝宝,生的时候也不费劲,生下来也乖,过了百天晚上便不折腾人了,每天都是一觉睡到天光,醒了也不哭,很乖呢。”
“那确实乖。来,宝贝,外祖母抱抱。”
高兴地把孩子搂怀里,叫来随侍的侍女,侍女捧着两个朱红的漆盒,打开一盒全是小女孩儿喜欢的玩具,一盒全是小女孩儿用得上的首饰。
太平公主在盒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个长命锁和项圈来,当先就给宝宁挂上,然后端详两眼,满意的颔首。
薛崇胤看着眼热,也拿出准备好的玩具,逗引着宝宁过来,宝宁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宝宝,不怕生,又有玩具逗引,立即就与阿舅一起玩了。
薛崇秀坐在太平公主身边,搂着母亲的胳膊,低声问道 :“大哥的亲事,母亲还任由他吗?”
太平公主笑道:“放心,人选我已有了,只待我回京就可上门提亲。”
“不知是何家的小娘子?”
“是河东薛氏大房的嫡长孙女。”
薛崇秀讶然,若是先前,有薛绍的事情在,薛崇胤还有点不好说亲,高不成,低不就,如今他们母亲进位长公主,作为新皇登基第一个进位的长公主,说河东薛氏的闺女就有些单薄了。
太平公主一眼便看出薛崇秀的讶然,道:“是大郎自己看中的。若是几年前,我定不会同意,然而,这些年过来,看你与六郎过得好,便也想着在婚事上就如大郎的意,联姻或可有助益,但大郎乐意最重要,旁地,且看看再说。”
薛崇秀这才舒了口气,道:“女儿原还想着怎么劝一劝母亲,现在看来,母亲神清目明,不需女儿劝。”
太平公主瞥她一眼,假嗔:“你呀,自小就爱操心!放心,对七郎……为娘知他,七郎可非靠得住的人,再加上一个韦香儿,如今还多了一个上官,为娘怎会多掺和,还不够裹乱的!”
说完,顿了顿,看薛崇秀面容恬淡,追问了一句:“上官的事情,六郎到底是什么个章程?我看着,上官与七郎倒像是有旧情的样子,否则,何以封她为妃?而韦香儿竟也不阻拦!”
说到上官婉儿,薛崇秀苦笑道:“若女儿告诉母亲,我们也是之后才晓得的,母亲相信吗?”
太平公主有些意外之色:“竟是这样?那女人竟连六郎也瞒着?看他们师徒往日的情份,实不该如此啊?以六郎对她的敬爱,难道还会拦着她不成?上官何至于此?”
太平公主有些想不通,细细一想当日情景,恍然明白过来,不禁勃然大怒:“……上官早在新皇登基之前便与七郎有旧?!好个上官,当日还瞒我!为了太子,便连徒弟也谋算!”
“阿娘这话怎么说?”
薛崇秀追问一句。太平公主恼怒的一拍凭几,把当日上官婉儿劝太子闯宫为张昌宗请命的事情一说,恼恨道:“哼,彼时东宫势弱,于朝内根基浅薄,若是有六郎这等大将拥护,则来日太子登基在朝上说话做事都能硬气些,想着让太子施恩于六郎,以六郎的性情,便是再瞧不上太子,也会倾心相助……打得好盘算!为了太子竟然这般设计徒弟,好个冷心冷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