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荆沉玉早该知道昭昭要弹琴给他听, 肯定不是好意。

他要过她的命,哪怕她回来了,也是真真切切死过, 有谁会对杀了自己的人存有善意?

她给他弹琴肯定有别的目的, 听琴音他也就明白了。

十面埋伏的琴音多好懂, 荆沉玉听在耳中, 慢慢垂下眼睛, 似乎在看玉简,可许久都没有催动下一卷。

昭昭弹完了,将琵琶放到一边, 舒展身体靠在榻上,头枕着手臂, 一边扒拉着飞舞的白纱, 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去见夜月眠。

肯定不能在荆沉玉全神戒备的时候, 也不能和他动手,那该怎么走呢。

回头瞟了一眼某人, 见他专注地盯着玉简,她悄悄拉住衣袖,那里面的袖袋里藏了一柄白玉小剑。

之前秦夜烛偷偷来见她,她带他走的时候顺势取下了打开结界一角的法器。

当时就想着以后可能用得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只是这也不能当着荆沉玉的面用, 他一直在这里盯着的话, 她着实不好操作。

夜月眠是个没耐心的魔, 书里面他的经典台词就是“不要挑战本座的耐性”, 虽说他最后被江善音取而代之成了过去式, 但也强悍过。

所以怎么支开荆沉玉是个问题。

这边昭昭在专心致志地想着支开他的方法,那边荆沉玉已经放下玉简静静看着她。

她懒洋洋地靠着, 视线望着一处,手里把玩着飘舞的纱帘,像是纯粹在发呆。

简简单单不带任何样式的白色衣裙穿在她身上,本也没什么特别,但她身姿窈窕,曼妙婀娜,这样的姿势斜倚玉榻,神色慵懒眼神淡淡,有一种欲扬先抑、情思绵绵的美。

她很快察觉到他的注视,他该在她发现之前避开的,但没有。

他一动不动,任她发现,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视线交汇片刻,昭昭微微蹙眉,似乎是翻了个白眼?拉了一堆纱帘挡在身前,不准他看清。

偏偏又是一重一重的纱帘,为她清媚动人的模样添了一丝朦胧,那种美人半遮面的吸引力,比之前更强了。

荆沉玉不是会为美色所动的人,若论美人,江善音就是个大美人,他本人更是。

可昭昭是不一样的。

看着这样的她,就很难不想到那夜里茫然无措缠绵沉浸的她。

她细腻瓷白的肌肤,窈窕身姿的尺寸,他天赋那般之高,只是用眼看过,就丈量得清清楚楚。

真不该将天赋用在此处,可……过目不忘,想不清楚都很难。

荆沉玉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看着那只手,虽然常年握剑,可他是修士,是即将飞升的大能,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他掌心化出般若,剑柄长长的银色流苏垂到他身上,他握紧剑柄,剑柄的坚硬冰冷才是他熟悉的,他不该总是想起她身上柔软细腻的触感。

这有违他的道心,是错的。

错的东西就该摒除,如这份杂念,如昭昭。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昭昭的声音,荆沉玉侧目望去,不答反问:“何事。”

昭昭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正双手托腮注视他。

见他询问,她笑了一下说:“我弹琴给你听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弹一首给我听?”

荆沉玉瞥了一眼那琵琶,漠然道:“不会。”

居然没有拒绝,而是说不会。

昭昭眼神新奇,片刻后指着不远处的古琴:“那个会不会?”

古琴当然是会的,他出身修仙界第一世家,自小除了练剑修道,琴棋书画也精通,只是这里面的琴不是琵琶罢了。

荆沉玉没回答会或不会,昭昭直接替他拿了主意,把古琴搬到了他面前。

“试试看。”

她坐到对面,十分期待地望着他。

荆沉玉学琴弹琴是为了凝神静心,不是为了给别人弹奏。

但昭昭说得也对,她既然送了他一首曲子,那他自然要还一首。

再者,他现在也的确需要凝神静心。

心中细微的浮躁让他不适,他手抚琴弦,沉默片刻才拨动。

蓬莱虽然因为看守夜月眠死伤了不少弟子,连老岛主都陨落于仙魔大战,但依然非常富有。

留给荆沉玉疗伤闭关的小岛更是岛群里最好的一座,殿内的古琴也好琵琶也好,都是上上等。

琴音悦耳极了,比起十面埋伏,荆沉玉弹的曲子清澈悦耳,如潺潺山泉流水,让人心旷神怡,烦恼全无。

昭昭本只是一时兴起,看荆沉玉会拿什么来回应她的“十面埋伏”,她认为他会弹一首更尖锐的,以牙还牙,但没有。

她一时眼神复杂起来,听了一会就走了。

她走了荆沉玉也没停下,他琴音和缓,从始至终没有比丝毫异常波动。

这是弹给他自己的,她听不听其实都不重要。

“铮——”

琴弦忽然断了,琴音戛然而止,荆沉玉手抬起,僵在那。

她听不听真的不重要。

琴弦断了,与她不听了没有关系。

昭昭喜欢民乐器,除了琵琶最喜欢的就是古琴,断弦的声音刺耳又让她心疼,她忍不住跑过来说:“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吗?这是琴弦不是剑,力气大了是会断的。”

她蹲下来将古琴抱过去,认认真真查看琴弦的情况。

倒是第一次见她对什么物件这么看重怜惜,不知为何,荆沉玉想到万妖谷的一种造化妖,名唤银丝草,化形后貌似细小的银蛇,这种妖物的筋极韧,轻易不能斩断,若用来做琴弦,当是极好。

“这样好的琴就这么毁在你手里了。”

昭昭研究完发现没法子复原,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要荆沉玉弹琴就好了,都怪她。

她惋惜地将琴摸了又摸,荆沉玉未发一言,但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夜里的时候,昭昭去了大殿的外间,和荆沉玉一墙之隔。

她站在殿门处看着结界,计算着她在外面破坏结界逃走,他发现后追上来的速度。

算来算去都觉得过于紧迫,很难成功。

正想着,结界忽然自己波动起来,她刚发现,荆沉玉就出现在她身边。

见她好端端站在那,他心头莫名一松,随后又皱起眉冷声道:“待在这里别动。”

他只身去查看结界,就这么走了。

可让她听话地待在这里那怎么可能?

昭昭瞪大眼睛——机会就这么来了??

从白天就开始想该怎么支开他,现在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是哪位好朋友为她解了燃眉之急?

昭昭没有辜负对方的帮助,荆沉玉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用法器撕开结界一角跑了出去。

成功出来后她远远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荆沉玉提着两个人扔到了门口。

是江善音和江善果。

居然是他们?

“君上。”江善音被丢下,站稳后赶忙扶住弟弟,有些尴尬道,“打扰了。”

荆沉玉脸色不太好,江善音用脚想都知道他肯定很生气。

他没去追究他们帮昭昭藏匿的事,他们却自己送上门破坏结界,他不生气才怪。

江善音一言难尽,江善果不忍见姐姐为难,挡到她前面说:“君上若要怪就怪晚辈好了。”

“怪你?”荆沉玉沉沉问着。

“是,阿姐都是为了我。”江善果一双清凌凌的凤眼,精致的脸上带着清润的少年气,“我实在放心不下昭昭,所以才拜托阿姐一定要帮我到这儿来看看她。”

他知道昭昭的名字,还是在她向曲春昼自我介绍的时候。

说来他们从相识到分开,真是聚也匆匆散也匆匆。

“她如何与你何干。”

荆沉玉的话很不近人情。

江善果耳根有些红,认真地说:“她如何当然与我有关,她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般若剑无声出现在荆沉玉手中,他紧紧握着,重复道,“你的责任。”

“是。”江善果并未因他骇人的杀气后退,甚至还抬高了头,坚定道,“我答应了要将后半生许给她那便不会食言。我这辈子不会成亲,只会和她在一起,哪怕她是魔。”

其实以身相许的事早已不了了之,但他需要一个理由来面对荆沉玉,唯独这个还能让他稍稍站住脚,只能拿来用了。

少年对强者有本能的仰慕和畏怯,但他还是勇敢地站在那里,一步不退。

荆沉玉寒眸冷逸,紧紧握着剑柄。

他还敢提?

他没有追究他勾结魔族其心有异,江善果便应见好就收,竟然还敢主动提起。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所以她是我的责任,她与我有关,可否请君上告知她好不好?”

江善果还在说,并未察觉荆沉玉的气息转变。

“昭昭虽然是魔,可她帮过我和阿姐,我没见她害过什么人,她不是君上印象里那种魔,君上能不能给她个向善的机会,如果非要处置她,可以送她去悯天宗,他们最擅长度化魔族。”

他还不知道那是荆沉玉的心魔,只以为是寻常魔族。

江善音也开口帮弟弟说话:“君上,虽然我与昭昭只有几面之缘,但直觉告诉我她真的不是朔月魔尊那般作恶多端的魔,她应该只是想活着而已。”

总是被修真界最强战力追着跑,昭昭哪里有时间作恶?活下去都是很大难题了。

被江家姐弟期待地看着,荆沉玉觉得特别讽刺,他除魔卫道,竟比不过一个魔能收买人心。

他好不容易平复翻涌的心潮,薄唇微动,字字清冷道:“她只是想活着?”

他嘲弄道:“她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在害人。”

她是他的心魔,她活着他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害他不算是害人吗?

他已经被她害得够惨了不是吗?

千年功法毁于一旦,她死而复生后他都没立刻要她的命,这对他来说已是艰难。

突然,荆沉玉望向远处的花丛,躲在这里的昭昭心道不好,调头就跑,直奔镇魔渊。

荆沉玉追到花丛的时候就只看到一束被人踩过的灵草。

灵草摇摇晃晃又支棱起来,荆沉玉提剑回了殿内,处处寻不见昭昭,很快在结界的西北角落找到了破损。

他眼神晦暗,江家姐弟这时追了过来,结界都破了,他们自然也能进来,见殿内无昭昭踪影,他们对视一眼,都知道昭昭是趁机跑了。

他们是开心了,脸上掩不住喜色,荆沉玉转过身来看见,神情冰冷。

姐弟俩立刻收敛了喜色,可还是迟了。

荆沉玉本就是恪守规则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如此。

“与魔勾结,还帮魔族出逃,本君虽不是天枢阁和江家人,亦要替你们的师尊和长辈施以惩罚。”

江家姐弟紧张起来。

“君上,有什么惩罚都可以冲我来,不要罚我阿姐,她不想的……”

江善果怕连累姐姐,很着急,江善音则与他心情一致。

“君上不要听我弟弟的,若非是我他也不会认识昭昭,这都是因为我,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

荆沉玉听着姐弟俩抢着受罚烦不胜烦,他厉声道:“够了。”

下一秒,他化出两张符箓贴在二人背后,他们便不由自主地转身离开。

听话符自会带他们去领罚,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

荆沉玉半刻不留,解除闭关去追昭昭。

御剑时他突然想到,好像自从有了这心魔,他就总是在抓她的路上。

昭昭这时已经到了镇魔渊。

镇魔渊底魔气环绕,飞仙阁的大能们正在消化之前那一幕,修补了坑洞后暂时没有过来。

夜月眠时间不多,给外围大魔传达了感知后就等着昭昭。

昭昭,他的取经人,一进来就看向上方悬挂的符咒。

只要揭开,夜月眠就自由了。

“立契吧。”

昭昭蹲在山石旁,将手交给夜月眠。

夜月眠表情扭曲地看着她的手好一会,似乎很不情愿,她作势收回,他又着急了。

“你急什么?”他阴阳怪气。

昭昭朝上看了看:“我不急也行,你一会就能见到荆沉玉了。”

“赶快开始!把手拿过来!我咬一口!”

魔族立契的法子便是血肉相融,昭昭的手指被他咬破,他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念了一段法咒后,他承诺昭昭:“本座会助你与荆沉玉割裂。”

“还有呢?”

“……”夜月眠冷了冷脸,压抑道,“出去之后,本座会听你的话。”

昭昭满意了,顺着与他血肉交融,一道黑金色的光乍起又消失,这便是契约定下了。

“快去!”夜月眠急切道,“荆沉玉来了!”

他对设下结界镇压他的人感知很敏锐,昭昭作为心魔,也对他的到来有所察觉。

她不磨蹭,飞身而起去撕符咒,也就在这时,荆沉玉赶到了。

“住手。”他挥剑挡开昭昭,眼神冷酷道,“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昭昭冷静道:“知道,我在自救。”

夜月眠是魔尊,她很多事他都有法子帮忙,救了他就是救她自己。

“你就这么自私?”荆沉玉看着她,不知为何,心底有种失望,“从前你如何胡闹都只在本君身上,可今日不同。你可知你这么做了,天下人都会因你的自私而惨遭劫难?”

昭昭当然知道夜月眠是个祸害,出去后修真界一定会出乱子,所以她才和他立了契约,保证出去之后能控制他,不让他害人。

可她没时间和他解释,说了他也不可能会信,她只一心要撕掉符咒。

“魔果然是魔。”荆沉玉眼神难以形容,看得昭昭浑身不舒服,他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清冷道,“江家姐弟若知你如此,恐怕会很后悔为了救你而受罚。”

昭昭抿了抿唇,因后面这句话心里不舒服。但她有机会一定会跟他们解释,不用荆沉玉去挑拨离间。

“我自会对一切负责,不会让外面出事。”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荆沉玉果然不信。

“你怎么负责?你用什么负责?”

他步步紧逼,昭昭忍无可忍。

“我们本就正邪两立,你说那么多做什么,打便是了!”

她先动了手,荆沉玉这次还击一点都没手软,不过他们每次动手好像也都没对彼此手软过,都是拼尽全力置对方于死地。

“喂,你别关顾着打架,撕符啊!撕符!”

夜月眠还在那插嘴,昭昭全心对付荆沉玉都有些勉强,他还打扰她,真是烦死了!

“你闭嘴!”

昭昭抽空呵斥他就被荆沉玉剑气伤到,脸上挂了彩。

“你!”昭昭抹了一把脸,“打人不打脸,太过分了吧!”

“我决不能让自己的心魔放出魔尊为害人间。”

荆沉玉态度坚决,语气冰冷。

昭昭沉了脸:“都跟你说了我会负责,我不会让事情变成那样,荆沉玉,你是不是以为就你自己有良知?”

“要本君和魔谈良知?”荆沉玉持剑而来,“本君赌不起。”

“知道不该和魔谈良知,那你刚才还跟我说那些做什么!”

昭昭真是恨死他了。

只因为赌不起,便要赶尽杀绝。

哪怕她再三表示,再三保证,他仍然不为所动。

一开始好像还是在和她商量,在请求,但其实心里根本没觉得她有那个资格,也没有真的要给她选择的机会。

左不过是在分散她的精力,拖延时间罢了!

当真是书里一样,只因为江善音是魔的身份,就不管她入魔的原因,不管她遭遇了何种对待,一定要将她处决。

他的冷酷比书里的文字更有杀伤力,昭昭再不废话,全力以赴。

这是一场极为精彩的对决,如果不是被压在山下,夜月眠一定有心情好好观赏,来杯茶来点干果仔细品味。

他是当事人之一就没法闲心了,见昭昭应付得还算可以,但战胜的可能性不明朗,他也不愿失去这个机会,便趁机给外围的大魔们传了信号,要他们来帮忙。

大魔们来的极快,至少比正道人士来得快,荆沉玉对付一个昭昭已经用了全力,白衣染血,再加上其他大魔,重伤在身的他必败无疑。

“让他们拖住他。”昭昭退后道,“我去撕符。”

“保护她,让她去!”夜月眠马上照办。

昭昭飞掠起,荆沉玉眼睁睁看着她的手碰到那张符,可面前挡着数名大魔,根本阻止不了。

“昭昭!”

他瞪大了眸子,眼尾猩红,眉心朱砂痣似要滴下血来。

“不要!”

昭昭手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可想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又继续行动。

“不要!”

荆沉玉一边抵挡大魔,一边还要注意昭昭,几次因偷袭而受伤,悬于空中摇摇欲坠。

他嘴角染血,声音沙哑道:“别撕,算我输。”

昭昭停下,诧异地望向他。

“我承认我输给你了,不要撕符。”

他浑身是伤,可依然坚持,只为了天下苍生。

“别做这种事。”他哑着嗓子道,“别做回不了头的事。”

“那你回答我。”昭昭冷静地问,“我若听你的,你会放我走,不杀我吗?”

夜月眠警惕道:“你信荆沉玉?信他你就和我一个下场,你别以为他这种人不会撒谎。”

昭昭只问荆沉玉:“你能不能放我走,从此不再想着要我死。”

夜月眠冷声说:“你们可真有意思,自欺欺人好玩吗?一个绝不可能放过任何魔,更别说是一个心魔了,难道他能放弃飞升?另外一个更有意思,都和我定了血契,竟然还想着回头。”

“你和他定了血契?”荆沉玉眼神冷了半截。

昭昭面如死灰。她是和夜月眠定了血契,可契约里她也说了,让他什么都听自己的,只要荆沉玉退一步,两人合力击退这些大魔,她就不必再利用夜月眠的实力来克制他,可以直接命令夜月眠自废修为,这样再放他出来就万无一失了。

到时候他都是个废魔了,一丁点威胁都不会有,魔界那些大魔不会再被他操控,也就不会再来帮他。

但时间紧迫,大魔们不断攻击,夜月眠持续用嘴输出,根本不给他们说清楚的机会。

荆沉玉以为昭昭无可救药,已回不了头,竟将剑刃尖端转向自己。

“若因我而让镇魔渊失守,不如我先以死谢罪。”

般若剑因为护主不肯刺入荆沉玉体内,昭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是打算和她同归于尽?

他死了,她自然也不会存在,那这张符咒就没人可以撕下来了。

心头血是修士的精元所在,哪怕修士陨落也会永存,效力反而会更强,是以越是大能的心头血越是珍贵。

荆沉玉的自刎,对于镇压夜月眠这件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昭昭得感谢般若剑,若不是它不肯弑主给了她时间,她可能真来不及撕符。

她最后还是赶在荆沉玉自刎之前将符撕下来了。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结界四分五裂,等待已久的夜月眠终于脱身,激动地飞出了海底。

大魔们环绕着他护法,四处都是浓厚的魔气,昭昭力量都跟着提高了几分。

荆沉玉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切,用最快的时间提起精神追向逃脱的夜月眠。

他要抓他,尽可能补救,哪怕他已是强弩之末。

也就在这时,他听见昭昭清脆的声音——

“夜月眠,你给我下来!”

唰得一声,飞到半路的夜月眠飞速下坠,砰得一声摔在昭昭面前,毫无魔尊体面。

荆沉玉:“……”

夜月眠:“……”

感谢血契的力量,夜月眠根本不想听话,可身子不由自主直接摔了下来。

他躺在废墟碎石里,颇为寥落地望着洞口。

……他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镇魔渊是出来了,但他好像从被荆沉玉圈住,变成了被他的心魔圈住。

荆沉玉这个心魔,似乎一点都不比他本人这盏灯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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