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馄饨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今日乔连连酌情增加了点量。
但也没有太多,毕竟山珍海味吃多了还腻歪呢,更何况这种小吃。
“娘,我们今天早饭还是吃馄饨吗?”顾歌喂完了大胖,蹲在乔连连跟前,乖巧的看着她包馄饨。
“不吃了。”乔连连两手一捏,把一个馄饨扔进竹簸箕里,转瞬间又拿起一张面皮,灵巧的不像话,“今天吃手擀面条,鹊儿已经去煮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顾歌高兴的捂住小嘴,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
她快乐的时候就爱这样,有一股小羞涩,还有一些小调皮。
乔连连扬了扬嘴角。
人的情绪有时候很简单,看到自己在乎的人高兴,也会下意识的跟着心情变好。
“吃饭啦。”
顾鹊煮好了面条,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乔连连刚好把最后一个馄饨捏好,扔进竹簸箕里,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进了厨房。
刚出锅的面条太烫,她不允许几个孩子盛,也不许她们端。
万一烫到了就不是小事儿。
孩子们也懂事,见自己帮不上忙就去拉桌子挪板凳,洗了筷子摆好。
等乔连连把六个碗全都放好,喊了一声“开饭了”,几个小的才鱼贯走出,排排坐好,闷头大吃。
手擀的面条极有劲道,配上点小青菜,即使没有鱼和肉,几个孩子也吃的满脸幸福。
吃完饭,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要出去卖馄饨了。
这一次可没人来接了,好在乔连连昨天晚上就让顾城去牛大叔家说了一声,牛大叔答应专门送他们娘几个一趟。
此刻,牛大叔就已等在了老宅外。
看到乔连连搬着桌子往外走,他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小乔,你咋卖上馄饨了,这来来回回的搬一大堆东西可累人,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这有啥行不行的。”乔连连把大铁锅搬上驴车,笑着道,“孩子们没了爹,就我这一个当娘的,我不辛苦累点能怎么办。”
乔连连愿意用五雷轰顶起誓,她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是抱怨没男人,一个人太孤寂等等。
谁知牛大叔竟跟着点了点头,还特别小声地问她,“小乔,顾老三也去了那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乔连连抱着竹簸箕的身影愣在了原地。
好大会子,她才揣度出合适的语言,“能怎么办,当然是把几个孩子好好养大,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这是真心话。
也是在这个时代的束缚下,寡门女子最适合说的话。
乔连连心底不免为自己的机智应对感到沉醉。
牛大叔却以为她是在害羞,连忙道,“咱们村子也不是没有过再嫁的,再者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这孩子可怜,连夫婿的面都没见过就……”
乔连连眼皮子跳了两下。
她发现,牛大叔是真的在可怜她,并且在努力帮她。
虽然她并不需要这种帮助。
“牛大叔。”乔连连尽量委婉的道,“这五个孩子我是不可能丢下的,也没有男人能接受五个非亲生的孩子,所以我就不想什么了。”
“这样,对谁都好。”
她轻声说完,就抱着东西送去了牛车上。
留牛大叔一脸心疼的望着她叹气。
还有几个支着耳朵偷听完,长吐一口气的孩子。
以前他们希望后娘走,早点离开他们。
现在他们希望后娘不要走,永远永远不要离开他们。
可,她真的不会走吗?
几个小点的尚且想不到如此深的层次,两个大的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
顾城尚能稳住情绪,顾鹊却一直魂不守舍,到了西阳镇上,摆桌椅的时候还是失魂落魄的,差点被小凳子绊倒。
“鹊儿,怎么了?”乔连连在她鼻尖上蹭了一点面,笑着道,“这是早饭没吃饱啊,还是午饭想吃肉了?”
“没事娘,我不饿。”顾鹊笑着掩饰了一下。
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怎么能精过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人。
乔连连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又心思敏感了。
俗称,想多了。
她倒也没直白的揭开,而是一边给客人下馄饨,一边慢条斯理的道,“鹊儿啊,你以后会不认我这个娘吗?”
顾鹊立马道,“怎么可能,娘这么好,您一辈子都我是娘。”
“那不就得了,不管你以后嫁人了,去了哪里生活,我都还是你娘啊,这个家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乔连连揉了一把女孩的头,“你也永远都是娘的小棉袄,除非你不要娘了。”
“一定不可能。”顾鹊赶紧道。
娘那么好,她才不会不要。
“那不就得了。”乔连连又在她脸上涂了一下,直将她抹成了花猫脸,才爽朗大笑。
大闺女扁了扁嘴。
虽然娘的话没能解了她心底的忧思,但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至少,娘永远都不会不要她。
她就知足了。
顾鹊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灵巧,一旁的顾城也跟着平稳了下来。
乔连连瞥见了,有些想笑,但又强忍住了。
唔,还是给大儿子留点面子吧。
娘几个继续忙碌,顾鹊把桌椅放好,顾城拿着抹布把蹭到的灰尘给擦掉,努力让这个小摊子看起来干净一些。
不大会,摊前来了今天的第一名客人,点名要两碗。
乔连连捡起馄饨往锅里扔,煮个一会又用大笊篱滤出来,放进冲好的汤里。
“好了。”
一般客人付了钱,就端着碗自己找个地方吃。
这个客人却讨好的笑着问,“小娘子,我可否能将这碗端走,一会就给你送过来。”
乔连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带碗走再付十文钱,还碗退钱。”
相当于押金了。
客人没有丝毫犹豫,放下四十文,也不怕烫,端着两只碗就跑了。
“娘,这人怎么把我们碗拿走了。”顾鹊不明所以,凑过来小声的问。
乔连连笑了笑,手下不停,“应该是买给别人吃的吧。”
“这样啊。”顾鹊不疑有他,又去忙别的了。
乔连连这才盯着那人灰色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