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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在魏德民来后的第二天,就当着饭店张师傅和伙计的面说明魏德民是她表哥,来投奔她,她收下这表哥,也当伙计使。
魏德民真的当了饭店伙计,干得挺欢实。这天下着雨,魏德民用自行车载一筐菜回来,他见饭馆对面街边蹲着一个掌鞋的,身上披着刷了桐油的雨布,下着雨还守摊儿。他进了饭馆,悄声跟天好说:“那个掌鞋的我看不大地道。”天好说:“蹲好几天了,街东头还有个修自行车的,也贼眉鼠眼瞄着咱这饭馆。”魏德民说:“不用问是周和光的人。”
这时,张师傅从后厨捏着一只虾爬子出来:“老魏你进这玩意干什么?”天好说:“那不是海里的虾爬子吗?沈阳人可不喜好这玩意儿。”
魏德民说:“咱想办法叫他喜好啊!”张师傅说:“这玩意儿能怎么做?也就是拿盐水煮一煮,沈阳人可是嫌它腥。”魏德民说:“是腥,但我琢磨了个办法,烧盆水,趁热放进去咸盐、葱花、姜片、花椒、大料,等咸盐化了,水凉了,调料的味儿也入水了,再把活的虾爬子扣进去。腌它大半天,就没有腥味,只剩下鲜了!”天好问:“是煮熟了吃?”魏德民说:“煮熟也行,可是生吃味道更鲜!”天好说:“那就试试,张师傅?”张师傅答应着转身进了后厨。
天好望着门外那个掌鞋的,悄声说:“他们要查看你,就叫他们查看个够。”
天好推门出来,转身看看房顶,朝饭馆里喊:“老魏,老魏。”魏德民答应着出来。天好说:“你就空手出来了?”“你也没叫我拿什么呀?”“扛个梯子去,再拿两块苫布。”魏德民转身进了饭馆。
掌鞋的朝天好说:“老板娘你这是干什么?”天好说:“房子漏了,能叫客人就着雨水吃饭吗?什么事都得我操心。”魏德民扛个梯子,拎几块苫布出来。天好说:“上去把漏的地方盖一盖。”又朝掌鞋的,“大兄弟过来帮个手。”
掌鞋的起身走过来,天好和掌鞋的扶着梯子,魏德民爬上房顶。天好朝房顶喊:“你脚步轻点,别把没漏的地方也蹬漏了。”掌鞋的说:“你这个伙计挺勤快呀?”“勤快有什么用?不长眼事。”掌鞋的问:“他原先是干什么的?”天好说:“别提他原先了,原先他做的那些事他自个都没脸说。”
房顶上,魏德民一面装模做样地压着苫布,一面向街两头扫视。掌鞋的说:“我看
你这伙计挺老实。”“他原先可不是这样,就差上天摘星星了!要不说人到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魏德民顺着梯子下来了,天好说:“上后厨帮着择菜去吧。”魏德民答应着进了饭馆,天好又喊:“老魏,梯子谁拿呀?”魏德民又赶紧出来,抓过梯子:“我拿,我拿。”扛起梯子进饭馆。
天黑下来,饭馆已没客人。魏德民坐在柜台前算账,天好过来说:“吃饭吧,别算了。”魏德民说:“哪敢呀,拿人家的钱,就得好好给人家干事儿,要不人家又好说,他就这么个人,指点一点干一点!”天好笑了:“不愿听啊,当掌柜的就得有这么个派头!”魏德民也笑了:“你怎么想的,叫我上去苫房顶?”“周和光的人不是要查看你吗?我叫他们看看,你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小伙计。”
魏德民笑着说:“什么小伙计?老伙计吧!”天好也笑:“管他是什么伙计,反正不像八路就行。”“上了房顶我又发现新情况,不光街东头,街西头还有一拨周和光的人。”“周和光对你可是真上心哪。”“他监视也没用,该办的事,我在买菜的道儿上全办了。”
天好和魏德民进到屋里,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还有一盘腌好的虾爬子。天好给魏德民斟酒,魏德民说:“什么日子,还斟上酒了?”天好笑笑:“你们男人见了好菜能不喝一口?尝尝吧,你的腌虾爬子。”说着,要为魏德民剥虾爬子。“别,我自己来。”魏德民尝了一口:“是这个味儿,明天保证卖得火。”
天好默默看着魏德民喝酒吃菜,她轻轻叹道:“咳,不打仗多好,小鬼子被赶跑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你和天星也早成亲了。”魏德民语义双关地说:“你老想着别人,怎么不想想自个儿?”“想有什么用,这一辈子算叫裘春海毁了。”“他已经进大牢了,国民党也不能放他出来,你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了。”
天好说:“不想了,能把妹妹弟弟们看护好,能把道儿拉扯大,这一辈子就算行了。天星在队伍上整天和枪炮打交道,是叫人担心,可是她走的是正道;天月成了局长太太,不见风不见雨的,也算安稳吧;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虎子,小时候多伶俐的孩子,怎么就犯混了呢?在秀水屯还要杀他二姐!他真成我心事了。哪一天他真替国民党倒在战场上,将来叫我怎么去见俺爹娘?”
魏德民说:“你又当姐姐又当娘,不容易呀!来,吃个
虾爬子吧!剥好了。”天好接过那只剥好的虾爬子,魏德民又起身给天好盛一碗稀粥,“就稀饭吃,要不咸。”天好接过稀粥:“看看,你倒侍侯开我了。”“道儿咳嗽的毛病好了吗?”“自打吃了你的药,不大犯了。”
王老先生进来说:“魏先生,你的腌虾爬子美呀!在哪儿学的?”“受点启发,自个儿又瞎琢磨了一点儿”王老先生说:“我关里关外大小馆子吃了个遍,这腌虾爬子是第一道美味。”天好说:“老先生看你说的,俺表哥还了不得了。”王老先生说:“做小买卖的全都循规蹈矩,你可是有推陈出新的能耐呀。”天好说:“老先生,你可别夸他了,再夸他好抢我这个掌柜的当了。”王老先生一笑:“一个小饭馆子里掌柜可挡不住你表哥,你这个表哥是做大事情的。”魏德民说:“年轻的时候也气盛过,如今只想着怎么能吃上口饭哪。”
天好为王老先生斟酒:“你看,我这个不长眼事,忘给您老斟酒了。”魏德民端起酒盅说:“老人家还是我敬您吧!”王老先生一摆手:“不,还是我敬你,敬你年轻的时候心气就挺高,落到做小买卖的地步,还想着推陈出新!”
秦先生端了盘腌虾爬子进来说:“宋姐,你这美味我得完璧归赵,这种海洋生物,看上去就非常恐怖,而且是生的,怎么入口?”
天好热情地说:“秦先生,那明天送你一盘煮熟的?”秦先生说:“谢谢,熟的也不麻烦了。看见这种海洋生物,我就有一种恶性刺激。”王老先生说:“科学家讲究就是多。”魏德民问:“秦先生,您研究哪方面科学?”秦先生说:“有关国防军事方面的。”魏德民说:“国家正需要这样的人哪。”王老先生说:“可是秦先生眼下报国无门哪。”
魏德民说:“秦先生不要只看眼下,什么事情都会变的,再静下心来等等,说不定明天,或是后天,你就报国有门了呢!”秦先生说:“你说的对呀,今天下午市长秘书通知我再交一份研究成果的细目,市长就可以考虑录用我了。”
王老先生说:“天好,这么美味的虾爬子你们没起个名?”天好说:“起什么名?就腌虾爬子呗!”王老先生摇摇头:“不行,听不出特别来。虾爬子那个模样张牙舞爪,有股子霸气;这道菜的味道也够拿人的。我看就叫它霸王虾行不行?”魏德民说:“这个名好!一听就记住了。”天好说:“冲这名这菜就好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