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苏躲躲闪闪的走在人群中,身边跟着的是有些苍白的小梅,他是翻墙出来的,身上的衣裳刮破了几条口,一张略微显得稚嫩的小脸上染了些灰尘,虽然擦拭过了,还是看起来有些脏。
走了一截,方白苏有些不放心的扭过头去问小梅,“那个楚大人真是个好官儿?”
小梅瞥了一眼四周,周围的人群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主仆二人,压低声音道,“楚大人在地方上官声就很好,皇上这才调他到京城来的,如今很是得皇上重视。别人分不清清浑皁白,我想这位青天大老爷不该如此的,程小姐的事他不会不管的……”
方白苏闻言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当日若不是我说她……她也不会被人撵出来惹下这些祸事了,离了京城又如何,若是那些人执意要取她性命,没了靠山,躲到天边不也一样?”握紧小小的拳头,眼中闪动着坚定的神采,“这事儿,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顿了顿,又问道,“你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到底是真还是假?若是真的……”
小梅道,“大道理我不太明白,可是,七少爷,除去救了您和我姐姐的事儿不提,你想想,她若真那般的不堪,五少爷为何别人女人都懒得瞧一眼,偏生瞧上了她?在出那事之前,何尝听说过她半点儿此类的话?那书生受了牢狱之灾,寡母被气死,为何一出来便去赎回她的丫头?而那丫头,为何一出来便是到咱们家来寻她?可见人言未必可信。”
方白苏点点头,小梅继续道,
“五少爷的事儿,事实是如何的?他非要娶程小姐进门,差点儿闹出人命来,那书生和环儿口口声声说他强抢,在衙门又闹了一大场,加上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爆出来关于水若小姐的前尘往事,大老爷怒极了才会赶五少爷出门。五少爷是狂放了些,在家中的人缘却是一等一的好,程小姐害的五少爷被赶出门,害的方家家声受损,家里人看她不顺眼不是正常的么?奴婢不也是听了人言,才会一直对程小姐不待见的么?”
“可京城人口中是怎么传的?说是方家目中无人,五少爷性子是嚣张了点儿,可也没到那个地步啊,我听说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想要断了方家上供药材的路子,这是咱们家素来家声好,许多人受了咱们家的恩惠,便不肯说道,事情才没有闹大。遇上程小姐这样的,那些三姑六婆七叔八公闲了磕牙,除了会编派别人还会怎样?话到最后自然越传越邪乎!”
小梅握着拳头道,“到如今,咱们不能人云亦云了!”
“咱们既然受了人恩惠,断然不能知恩不报!”方白苏抿着嘴点了点头,神色越发的坚定,抬眼,那衙门便近在咫尺,大步走上前,朝那守着门的衙役拱拱手道,“这位差爷,方家方白苏求见楚大人,还要劳烦你通传一声。”
……
“方白苏?”楚怀沙剑眉轻皱,一旁的楚夫人道,“是方家三房的,排行老七。听说是个少年天才……”
“怎么是他来?”楚怀沙揉揉额头,方家方才用绳子捆了一大串的官兵来,他正头疼该如何处理呢,方家的状书递上来了,状告彭福以权谋私,强抢民宅,还伤了方家的三夫人,那方家的管事一脸的不容商量,事情显然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本来方家跟彭太师对上,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好事,可他如今手里压着的两件案子,都是指向一个人的,剪除下面的鹰犬,楚怀沙自问可以做到,真要动了彭太师这个侄儿,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彭太师还有太多潜伏在台面下的势力,这时候还不是动幕后真凶的时候!
只是彭家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方家百年家声,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这彭福还真是猖狂,在方家门口打了方三夫人,方家要能忍下这口气才怪了。
而他这边,那个小红姑娘竟然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这会儿不知所踪,人多半还捏在方家手里,否则彭福不会上方家门,结果反倒被方家给捆了,众多的事情穿在一起,只将他的全盘计划打的乱了套。
一池本就不太清澈的水这会儿给彻底搅混了……
柳师爷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眉梢抖动了几下,突然道,“大人,依属下所见,不妨先请他们进来再说!事情,也许不是没有可为之处!”
楚夫人眼睛一亮,她正因走失了程水若而纠结无比,本以为那个女子有几分手段的,却没想到送她去却成了肉包子打狗,眼见着事情成了一团乱麻,她却不敢说是自己的主意,只有站在一边干着急,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如何能不激动,连忙劝道,“无论如何,还是先请了人进来再说,方家即便有事,也不该派个尚未弱冠的孩子来,其中必有缘故。”
楚怀沙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冲着楚夫人与柳师爷摆了摆手,两人见状连忙退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引着方白苏与小梅进了门来。
见来人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那孩子脸上有些脏污,身上的衣服也是被勾破了好大一块,那小丫头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连忙迎了出去,微笑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找本官么?来来,进来坐着说话。”
方白苏见这位楚大人面貌端正,目光祥和,态度和气,心中的挂虑去了些许,却依旧是谨慎的一揖,“楚大人,白苏久闻大人青天之名,今天这是有事来求您帮忙了!”
小梅见状则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青天大人,还求您救救程水若小姐!”
楚怀沙一愣,一时还没把程水若跟小红姑娘联系起来,凝眉道,“你们可是有什么冤屈?这程水若小姐又是何人?先坐着细细道来,我再替你们想想法子可好?”
方白苏抬头道,“程水若小姐就是之前春风楼的小红姑娘!”
楚怀沙唔了一声,伸手去扶方白苏,“坐下说话!这事儿本官已有耳闻,昨日程小姐便是在这儿出的事故,如今她身在何方?又怎么了?你还需与本官道来,我才好有决断。”
心中却是纳闷,那小红姑娘恶名在外,这两人分明就是方家的人,为何还要来替她出头?
有丫头飞快的端上了香茗,楚怀沙将两人安顿下来,从头说起,方白苏年纪不大,却是见过些世面的,说来都是头头是道,只将程水若这一路的境遇讲了个**不离十,末了,才道,“大人,水若姐姐于我们主仆两人都有救命之恩,我们却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往死路上走,还请大人救救她!她不过是为流言所误,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并非如同外间传言的那般不堪。”
楚怀沙想了想道,“方家大夫人不是说要送她走了么?”
方白苏赫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朗声道,“她的名声本就因为我方家所误,如今更是因为我方家才会走上此路,我等怎能袖手旁观?大人,即便如今我无法替她洗尽一身污秽,能做的却是半点儿也不能少!她一个孤身女子,离了方家谁知道还会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何人能替她出头?”
楚怀沙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傲气的孩子问道,“你就不怕做了此事会被赶出方家?”
方白苏笑笑,“老祖宗有训,做人行医都要凭良心行事,我何错之有?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谁能赶我出方家大门怕是无颜去见地下列祖列宗了!”
楚怀沙又问道,“你可知她杀了一人,伤了一人?”
方白苏冷笑,“那帮人罪有应得!不招惹水若姐姐又怎会有这样的结果,大人心中自然比我等更清楚吧,水若姐姐如今手上脸上的伤势,谁是谁非一目明了!”
楚怀沙依旧有些迟疑,却听见珠帘哗啦啦的一阵响动,那柳师爷笑眯眯的走进来朝他拱拱手,冲着方白苏笑道,“有七少爷出面如此最好不过,不过,若是想保住程小姐的性命,还是不提她伤人之事为好!大人,不妨让属下领七少爷去列个状子,并着之前方家递上来的状纸一起递上去?”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明了了,胡彪几个强抢民女,自己几个兄弟打起来了,伤了一个死了一个,大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见着那女子被大人救下送回方家,便糊弄了彭福彭校尉,让彭校尉上门去抓人,不想,却是受人蒙蔽……如今人证物证聚在,胡彪几个应该伏法才对!”
方白苏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到底知道与彭太师对上于方家没多大好处,而这位师爷的话却是四两拨千斤,只要事情顺利程水若在此事上的干系减小了不少,那位彭福的事情好像也可以消弭过去,至于其他,有方家在前面顶着,想必不会有太大干系了吧?
1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