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的占卜还真是靠谱啊,这两个娃娃还真是贵人。
“你包袱那两个令旗拿过来。”梁山立刻说道。
“什么?那不行,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偷……啊,不,是家里给的法器。”许贤连忙涨红脸,以为梁山要夺他的东西。
“要想求雨,就得靠它。”梁山没好气说道。
他扫了一眼,已经判定许贤这小子的那两个令旗跟白素贞的那两个就是一套,也就是说就是电旗和雨旗,有了这两面令旗,接下来雷电起,雨降的法事就可以继续下去。
“真的假的?”许贤瞪大了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是真的,快给大叔
。”张静楚大声道。
张静楚福至心灵,马上想起来他们两个跳下井来,虽是自己的主意,冥冥之中却也有让这一套令旗重归之意。
玄而又玄的寓意,普通小孩不懂,但张静楚出自张家,自然是晓得。
许贤也是灵慧之人,只比张静楚稍晚一些才想到,一时间,幼小心灵顿时升腾奇妙的领悟。即便是观者梁山,心里也是若有所觉,围绕白骨神君周围的那如玉带的三百残典发出淡淡的光芒,似是发出某种召唤的呼喊。
梁山眉头一皱,莫非自己今后还有一额外任务,那就是把这些残典都集全。
梁山心中一动,眉骨耸动,心思立刻沉入幽明深邃的未来之路上,隐隐约约感觉似乎真有这样若有若无的牵引力。
这就是命运之力!
妈的,梁山算是彻底明白了掌教崔机的心思,抛出三百残典让他记忆,一是让他做活的图书馆,以防圣剑堂遭大祸道统不续之祸,二是有这三百残典,时时刻刻对梁山产生诱惑,让他难以专心白骨仙经的修行,这样一来,正清派那所谓的太子姬康那又讨了好,最后一点,这三百残典若是其中一两册乃至更多册的集全完整,使得梁山未来人生道路往往旁生枝节,受莫名其妙的干扰与牵引。
修行乃是大道之行,未来路岔路越来越多,那就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样一来,既为本堂集全了某些残典,未来依此振兴也未可知,而其中消耗的也仅仅是梁山个人的气运,对圣剑堂而言简直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这应该就是崔机隐藏最深的打算,梁山今日看到风云雨电四令旗聚全才领悟这点,直到现在,当日崔机之举梁山才完全回过味来,可见这老家伙老谋深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跟这种人不能玩阴谋诡计,只能跟他拼运气,拼老子还是初生的太阳,老子还年轻……
梁山郁闷得几乎想仰天长啸。
“大叔,你怎么呢?”张静楚发觉梁山脸色有异,心里害怕,不禁后退一步。
“没什么,想起一个恶人来,你们赶紧交给白素贞,哦,就是这条小白蛇,她会做法事求下雨来
。”
二小当下没有疑问,能求下雨来当然最好,也没之前的害怕,许贤赶紧包袱内的两面令旗递了过来。
白素贞显得有些激动,小白蛇头顶上的虚影有些颤抖。
白素贞头顶的虚影就是妖兽的出神。修出神,其实就是人的虚影和投射,就是自己心里想变成什么样的人,就是怎样的虚影。
上千岁的妖蛇其实也就是十岁女孩的心性,梁山不禁想起白素贞修炼一千八百年后,其实也就是一十八少女,也就难怪有了西湖雨,送伞,许仙,断桥之类的故事。
梁山望着眼下激动,脸上表情越来越庄严肃穆的白素贞,心里涌动异样的情绪,犹如西湖的碧波荡漾一般。
电旗被她的虚影举起,就见白素贞抬头,一身百褶白色长裙犹如莲花绽放散开,喃喃念诵着,不多时,小小的电旗散发着光芒,一道神光倏地窜出,完全无视洞穴岩体的阻挡,穿过山体,跃向高空,周围的世界顿时寂静无声,连井上头人们的噪杂声都消失干净。
许贤皱着眉头抬头,张静楚则有些紧张,小脸蛋绷着,脚则微微垫起来,洞穴内整个处在一片淡淡光辉当中。
就在梁山都微微担心之际,轰隆隆,哗啦啦,一记雷声忽然响起。
许贤立刻跳起,拍着手。张静楚也跳起,拍着手,两个人迅速抱在一起,兴奋得哇啦哇啦乱叫。
白素贞的虚影微微颤动,不过依然保持肃穆庄严,抿着嘴,又拿起了雨旗。
这是最后一步,梁山内心忽然有些紧张。
显然,这是白素贞关键的一步,一旦完成,遂了众人的愿,信力如海涌入,立登龙王庙神位,从此再不用受那蜕皮之苦,化作人形。
至此,白素贞修行志之坚,之纯,让人感动。
妖蛮山一干妖兽,出神、化形都相对容易一些,是因为妖蛮山妖兽完全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生存能够迅速成长缘故
。
像白素贞这等散落在小山小河的小妖兽,到妖蛮山那就唯有沦为他人的盘中餐的份。
对于它们,所走的修行之路不可避免的和人类社会发生交集,这也是人类社会不断流传各类鬼怪妖狐传说的由来。
而今妖蛮山也开始注重于人类社会,很有可能抢夺各地的神位就是一个开始,白素贞若还是不能登上这神位的话,修行前景堪忧。
她倒是有眼力,龙王庙背枕着鄱阳湖,第一淡水湖,一旦成了神位,享受当地香火,得碧波万顷,取得先机,后来妖兽即便境界高于她也拿她没有办法。
不知怎的,梁山忽生出不好的感觉来。
就在这时,白素贞的虚影已经托举起雨旗,口中喃喃犹如蛇吐信发出的嘶嘶声。
这大抵是蛇类的咒语,不多时,雨旗闪出一道光,然后就如同炸起的火星闪了一下就灭了,雨旗旋即跌落在地上。
白素贞一脸惨淡,继而绝望……
“怎么会这样?”梁山连忙问道,事实上,他已看到雨旗上的那个符箓在一闪过后完全消失,之前也只是淡淡的符箓。
“这个雨旗没用了。”白素贞凄然叹道,真身卷缩起来,开始瑟瑟发抖。
坦率地说,这一刻就连梁山心头都出现了沮丧的心情。
当梁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醒觉这是受到白素贞更大的沮丧与绝望的感染。同时,梁山的内心深处意识到,这是他在俗世间行走出现的问题——他变得一点一点容易受到外界感染,情绪容易波动。
许贤与张静楚两个的表现要更不堪,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一个失望至极以及难以置信复杂
。
前一秒他们还在欣喜若狂,原来他们跳入井底就是为了四面令旗重聚而来的,这下没问题,人们的欢呼声,举着各式各样的盆子在头顶欢快的笑声,大地因为干旱形成的“裂缝”迅速弥合,咕咕喝水的声音,一切都会变得非常美好,而他们,一个因为要闯荡,一个因为逃婚的小孩居然做下这么大一桩事,试问他们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令旗坠下而终结。
“再试试啊。”许贤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
白素贞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不行了,这面令旗所有的法力已经消失。”
怎么回事?梁山捡起令旗细细端详。
白素贞说得没错,其他三面都还能使用,但是这最后一面却不能用,其中的法力的确消失,这就像是一个零件用久了报废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梁山心道,两个小贵人都送下来,一套令旗都神奇地团聚了,到头来还是没用,天意还真是没办法揣测。
“现在怎么办?”许贤呆呆地说道。
张静楚转着大眼睛在那想,两个小孩的表情都生动至极,许贤甚至蹲下身子,过了半天,两个人抬头望着梁山。
“大叔,你有没有办法?”张静楚问道。
梁山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没办法。”
井口的众人已经跪倒在地,头顶乌云翻腾,雷电交加,但是雨始终还没有下下来。
众人一个个或心中或口中念叨:“龙王显灵!龙王显灵!”随着这一阵阵声波传递到井下,白素贞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下身也越来越稳固。
白素贞不甘,又重新祭起那面雨旗,抛在空中,喃喃念咒。
许贤与张静楚两个瞪大眼睛看着,盼着奇迹出现
。
噗,白素贞张口直接喷出一口血,整个身子萎顿下来,雨旗再次坠下。
这下梁山也焦急起来。
“你们快走吧。”白素贞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位姐姐为怎样?”许贤小声地问张静楚。
张静楚道:“会死掉,妄自聚信力却达不成众人心愿,必然反噬,然后……”张静楚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脸同情。
“哎呀,这可怎么办?”许贤说罢,一脸期待地望着梁山。
梁山脑海里自是一通搜索,三百残典突然一册闪出异样的光芒,赫然是《水注经》。
这部《水注经》残缺得非常厉害,只有十分之一,而且是后面是法术篇,其中就有行云驱雨之术。
梁山心中一动,继而怦然心动,全身自然就被鼓动起来。
不好,像是蛊虫入体的感觉,身心有些不由自己主张,这种形势用这《水注经》中的法术说不定就能解决现下困境。
哦,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能解决!
三个手印结合符箓的观想,然后……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受起蛊惑。
梁山神府中的白骨神君忽然瞪目,射出两道寒光,《水注经》的光芒立刻退却,合上封页。
梁山长嘘一口气,好险,原来自己出现在井底也有《水注经》的感召。
每一册残典就像是一个活体,想尽办法要活过来一般,这很糟糕,然而梁山心里又禁不住想,可不可以修行这些残典,自己是否太过谨慎?
这般一想,白骨神君眸光更亮了。
梁山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至少在突破元婴期前,他是不能碰这些残典。
关键就在于这些典籍残破,一旦修行起来一步都不能错,即便有完整的也不能保证做到这一点,更何况是残典呢?
可是眼下,如果不动用《水注经》里的法门,白素贞就完蛋了,外面的四五百乃至上千人都要失望透顶 щщщ.ттkan.c○
。
梁山忽然感觉到压力,冥冥之中一股巨大压力突然就压在他的身上。
求雨最后居然转系在他梁山身上。
梁山的神色迅速变幻,表情犹如走灯,一时间居然楞在那。
这是梁山从未遇到的情况的,这不是在擂台上的简单搏杀,也不是敌人对他直接出手,而是另一种奇异的方式,犹如云雾一般,但是却让人感觉云雾之后的危险。
一踏入俗世,即跟在圣剑堂完全不同的境遇,完全不同的修行方式,这是梁山现在才体悟出来的。
“大叔,你是在变脸吗?”许贤歪着脑袋问道,左右脸颊居然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大叔,雷电持续不了多久的,最多半个时辰。”张静楚开声道,显示其极好的家学渊源。
是啊,雷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只有半个时辰吗?
梁山内心焦急起来,甚至感觉到心烦,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原本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至于白素贞,八百年后能不能跟许仙相遇,这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的结局未必就日后现出原形吓死相公要好一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问题的诱惑性就在于梁山可以做到求雨。
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藏经阁的一个月居然是为今天做准备的。
还不仅仅是如此,日后恐怕还会不断遇到这样的难题。
“用吧,用吧,用了就解决眼下所有的问题。”梁山脑海里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像是在自己劝告自己。
但那绝不是自己,一旦启用了残典,这就等若推开一扇门,而这门之后是现在的自己绝对无法承受的
。
修行就犹如磨刀,磨,即是魔。
但是,如果不用那《水经注》,那么就眼睁睁看着白素贞死去?看着所有人失望。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梁山眉头紧锁。
没有办法了,接受吧,这真像是魔鬼的口吻,梁山心道。
不管了,先管眼前吧,就当梁山准备接受,像是要跟魔鬼订下契约一般的感觉,轰轰的雷声在外头又响起来。
梁山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看洞穴深处,寒气四溢,身子一动,立刻就往洞穴里头奔去。
此等遭遇换作任何一个修士都是无解,因为一旦启用《水经注》的法术,就等若打开一扇恐怖的门,人日夜沉浸在各式各样的残典修行中,最后的结果就是崩溃。
可是,假如你忍心不用,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心里必然抹下一层阴影,对日后修行依然造成障碍,可谓左右都不是,几乎是个死局。
但是,就在两记雷声中,梁山心里头忽然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主意,这就是利用人类文明另一个强大武器。
白素贞立刻跟过去,许贤与张静楚互看一眼,连忙撒腿就跑。
等着二小跟白素贞跟到对方,就看到洞穴内剑气纵横,好大一块寒冰正在惨遭斩削,雪花飞舞。
“大叔这是做什么?”许贤拽了拽张静楚那绣上了荷花的衣袖问道。
“不知道,大叔是疯了吧。”
白素贞定定地望着梁山,虽然她不知道梁山在做什么,但一定是最帮自己。
砰砰,梁山揉身钻入冰块当中,拍掌如飞,顿时大小雪块纷飞。
“快帮我砸雪,砸成雪粒。”梁山叫喊道,其状若疯魔。
“哇!”许贤感叹道,“大叔居然是剑修。”
“而且是很厉害的剑修
。”张静楚肯定道。
两个人互看一眼,满脸都羡慕之色。
二小虽不明白梁山要做什么,手下也不耽误,捏起拳头就近敲打碎裂的雪块。
一时间洞穴内雪花纷飞,许贤又忍不住发出“哼、哈、嘿哟”有节奏的声音。
梁山并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有效,只是突然冒出强大的念头,眼角余光处,白素贞的虚影正在模糊,而白素贞的真身正在颤抖,她的表情僵硬,似是忍受极大的痛苦,梁山立刻知道,白素贞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梁山在大力干着类似刨冰的工作时,缩水的鄱阳湖湖中央,水月峰下一条必经的山路上,一个娇滴滴女子躺在草地上,把胸口肚兜拉下了一些,然后回眸一笑,道:“师兄,你可这样行吗?”
被唤作师兄的个高大文士,有一米九的个子,一袭白袍被湖面吹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眉宇间有如美玉般的温润。
这就是水月堂第一美男子欧阳无明,闻言没有反应,只是一双秋水样的眸子盯着水月堂外的鄱阳湖水面。
由鄱阳湖外头却是看不到这水月峰,只能看到一团迷雾笼罩,寻常的船只进来,好一点的立刻从另一个方向出去,差一点要在里面兜上个三天三夜出来。
这一块水域,鄱阳湖渔民都不会进来。
“欧阳师兄,要不我们先做一场?”女人的声音越发充满诱惑。
欧阳无明转头淫笑一声,道:“你这个骚货,没看到满天的乌云?雷时交合,你不要命了?”
“人家想吗?这些天都在这条路上等人,等得都心烦哩。”
“放心,也就这一两天,到时候,可要给我卖力些。”
“奴家自然会卖力的。”自称奴家的是水月堂外门弟子水杨花,攀上圣子欧阳无明的关系后,在外门作威作福,可惜天赋有限一直升不到内门,若非天生媚骨,哪有这等境遇。欧阳无明看到远处云团聚集,隐现雷电,却始终不见雨下下来,心中顿时觉得有几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