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路疾驰,踏云本就是千里马,又有梁山不断为之输真气恢复体力,千里下来,居然没有一丝倦色。
日头降落,梁山看到前面不远正好是一个峡谷入口,两旁山石耸立,远处是奔流的江水,轰鸣在耳,更远处则是一临江的小镇,房屋鳞次栉比,高低错落,别有一番风情。
就在一刹那,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却不是指向梁山,而是梁山的马。
梁山一把勒住马,人迎了上去,剑光倏地又直扑他,就好象打一开始就是冲他。
梁山脸上露出讥诮的笑,一路上这武二已经出现两次,他烦不烦啊?
若不是看他是刺组织的人,恐怕跟刺三有些渊源,梁山早动手废了他。
兔起鹘落,两个人在山谷中几个回合,武二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翻腾,就像钻入虚空中一般眨眼消失。
不得不承认,刺组织的隐身有独到之处,即便梁山的弹指弦通也只能在对方杀机起的那一刹那才能感知。
这个时候,霸王庙里的陆伯年摇了摇头,探出手,一把抓着那杆铁枪,出门,却没有到山顶,而是回到大殿,然后静坐,香火映照,脸现明暗,犹如一尊雕塑。
梁山来到乌江镇时,太阳已经下山,留下漫天的晚霞,冬雾缭绕,如衣带一般缭绕着整个乌江镇。人们的喧闹,乌江的奔腾,显出小镇格外的幽静与悠闲。
出彭泽,乘船过长江,一路赶来,离建康已是不远,连夜赶路的话,明天就可以到建康。
梁山不知怎的,心神出现稍稍的松懈。
很快,梁山知道这就是昔日霸王项羽自刎乌江的所在。现下离这一历史事件时间并不长,也就没有后世为两地争某一历史典故的事端。
因此,地点应该是准确无误的,甚至当年乌江亭长撑船送乌骓马过江的摆渡地点都与过去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之后有乌江亭,有霸王的衣冠冢,霸王祠,梁山很自然地升起前去凭吊一番的念头
。
其实,从一进入乌江镇地界梁山内心深处就感觉到一丝异样,仿佛天地在为之悲鸣一般。得知是霸王自刎乌江处,心下恍然,很自然就想起李清照那首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霸王之名,千古流传固然是其无敌武功,却更因为他心中的柔。
这份“柔”被后世政治家们斥为“妇人之仁”,但是平民百姓却扼腕感叹,连带着文人骚客也少不了凭吊。
梁山想的却不是这些。相当日,项羽有逃离之机,若回到江东,重整力量,未必不能再卷土重来,只是数十年袍泽死在身旁,最爱的女人虞姬自刎在面前,所谓的王图霸业又有何意义?重整河山,再来十年,又是多少江东子弟伤亡,这就是霸王项羽心中的柔。
他的自刎,实际上一种“放下”。
很难想象一个大勇之人会有如此悲柔之心?
梁山心中顿时若有所悟。
不多时,梁山来到霸王祠。
四处已经掌灯,梁山抬头望去,山高阶陡,整个霸王祠笼罩在月光与灯笼的灯光当中,有一种格外的森严与诡异。
梁山微微眯上眼,然后再睁开,再看时整个凤凰山有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这就是神光了,长期汲取人们信力导致,看来里面真有霸王神灵。
不过,据梁山所看的典籍记载,此霸王神灵并不真正等同那个霸王。
霸王若是灵魂不散,就此入鬼道修行,享受人间香火,基本上就能划上等号,但更多的是另一种情况,霸王死去,灵魂立刻去了它处,或归原来本位,或继续入轮回。
若是后一种情况,现在的霸王神实则是由百姓的信力构成
。
百姓认为霸王应该是什么样的,那这霸王神灵就是什么样,有霸王精神的传承,但却又不能完全等同。其中玄妙,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
不过,这些都不是梁山考虑范围了,他把踏云寄放在山下的客栈,抬足上山。
不多时,梁山来到霸王祠大门前,抬眼就见大门横匾上书“霸王祠”三个大字,铁画银钩,有一种撕裂山河之感,霸气十足。
一左一右却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对子,同样的笔迹,却是悲壮,让人一见而心生叹息。
梁山不及感叹,就看到里面人忙忙碌碌,吆喝声不断,说是张灯结彩也不过分,人们的喜庆却是冲淡了这份悲壮。
前殿供奉的是霸王项羽的文臣武将,这些都是一并得到祭祀香火,中间却是亚父范增,单独一殿,享受香火。
梁山在亚父殿停留了片刻,即过前殿来到后殿。
后殿要显得气势恢宏得多,俨然具有大雄宝殿的格局。两边遍植松柏,至少有上百年的树龄,郁郁葱葱,直插云天。
梁山脚步放轻,大殿正门敞开,站在外头就能看到霸王项羽的塑像,神色顿时有几分激动。
以梁山现在境界,倒也不需如此激动,只是霸王威名如雷贯耳,想到他的刚勇与悲柔,由不得梁山不激动。
霸王项羽处于正殿,偏殿祭祀的则是虞姬,若没有这个女人,霸王之名则少了许多。
相比前殿,后殿要安静许多。
梁山双手举过头顶,做执香状,微微一拜过后,转身,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贵客已到,为何进来祭拜?”话音落地,一个老者从大殿内转了出来,手中拖着一杆枪,铁枪!
梁山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老人拖着铁枪出来,在地上冒出火花
!
霸王枪!
霸气绝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宛若霸王在世!
这一刹那,就连整个屋顶散发出淡淡的霸王神光都暗淡下去,居然完全被这个老人比了下去。
陆伯年看了一眼梁山,目光如枪,梁山顿时生出后退一步之感,威力竟如斯,张口禁不住喝道:“你是谁?”
“庙祝。”陆伯年冷声道。
前殿的喧嚣一下远去,梁山惊讶更甚,居然在瞬间布置了结界。
这是修士手段,但是这老者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修士的气息。
看不出,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很高明的武者。
正如刺三曾经说过的一样,武者也有道。另一种可能就是这老者是修士,那至少是元婴期以上。元婴期若是刻意掩饰的话,境界低于他的自然看不出来。
梁山心念一转,怪自己多生事端,若是不来此地,想必就没这等麻烦。
“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陆伯年冷声道,目光罩定梁山。
居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是散修?是高明的武者?还是哪一个修真堂藏于世间的绝顶高手?
“你是谁?”梁山忍不住再次发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是梁山伯才重要。”
知道自己是谁,而且料定自己进建康的路线,这人是谁,身后又是谁?梁山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武二的刺杀犹如儿戏,一百个武二抵不上眼前这个老者。
“你不要胡乱猜疑了,老朽出自逍遥堂。”老者抱肩,端详着梁山,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对方倒是直接,直接道明自己身份,原来是逍遥堂埋伏在世间的棋子
。
“见过前辈。”梁山拱手施礼。
“老朽在霸王祠呆了十年,不想却为了你这小子又要改换身份。”陆伯年脸现怨色,想是见过梁山后暴露身份,日后又要另往它处。
梁山点点头,道:“有劳逍遥君挂念了。”
“不错,老朽得逍遥君之令,见你后生一面,传达掌教之意。”
“逍遥君有什么法旨?”梁山打量左右,确定只有眼前的庙祝,虽然一开始自己没有察觉出他的存在,但也可能是自己心生松懈,他的结界也厉害,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事。打不赢,跑总是可以的,梁山心道。
“要么加入逍遥堂,要么就是死。”陆伯年笑了笑,说道。
梁山闻言一惊,脱口道:“逍遥君太过高看在下了。”
陆伯年摇了摇头道:“逍遥君不是看得起你,而是看得起崔机。”
“哦?那又是怎么说?”梁山心里咯噔一下,转念就跑到那三百残典上面去。梁山连忙止住了念头,在高明人面前,恐怕任何心思的转变都可能被对方侦查。
“你这娃娃心志倒是坚毅,竟然让老朽无法探知。”
梁山嘿嘿一笑,并不作回答,弹指弦通可以外用,也可以用来遮蔽心思。
“崔机派你到建康,大家都认为崔机对付你们师徒俩的手段,也是讨好正清派姬康,一举两得,但是逍遥君与老朽都不这么看,十八修真堂,说到心计深沉没有人能超过崔机,他做事向来是一步算十步,甚至百步。”
没错,到藏经阁四楼一个月的深意,梁山直到最近才完全咂摸透,这家伙根本就是拿自己做实验。
或许,他也要尝试那三百残典,其中有十部是完整的,以他元婴期初阶圆满的境界,有可能习练这十部完整的,从而来对抗强大的逍遥君。但是,他不敢,先让自己试试。这些都只是梁山的猜测,此刻他浑身上下都闪耀着金丹期中阶一般的自性光芒,让对方无法侦查自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