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之境,山,高耸参天,与云接,气势如虹;地,辽阔荒芜,苍茫无涯。
这是华夏极西之地,海拔已在三千多米之上,夕阳从对面极远处雪山落下,在一个岩壁上的天然洞窟闪过,洞窟内重归一片昏暗。
洞窟内坐赫然盘坐一人,正是逍遥君。
逍遥君渡劫成功后就从建康城一路西驰。
梁山高估了自己,逍遥君虽然高看梁山一眼,但绝不会认为此时此刻梁山是他的敌手。
逍遥君只是觉得有趣,这样一个小角色,竟能毁掉他的化身,而在建康宫太极殿前渡劫时居然又破坏了他的炼化。
逍遥君承认,梁山很强,他显然是个乘运而来的家伙。
这并不奇怪,被修真界,乃至福地仙界弃之如敝履世俗界,其实才是修士修行的真正大舞台。
这个道理唯有修士进入玄门、幻门修行很长一段时间,碰了无数壁之后才忽然会悟出来。
所以,纯阳仙人转世,必选俗世!
唯有俗世历心,才可能突破前世的修行。
除了转世的纯阳仙人,逍遥君知道尚有真正的纯阳仙人呆在俗世间。
人人以为世俗界浑浊不堪,却不知世俗界,强手如林。
这个道理,很少有人懂,但是逍遥君却知道。
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多一个梁山这样的妖孽,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再说,逍遥君也十分好奇梁山的成长。这是他不忍心扼杀的最关键原因。
考察修真历史,像梁山这等五年前还是个修行白丁的人,一路高歌就修行到金丹期中阶的地步,而且还可能近期突破高阶,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逍遥君很想知道,再过五年,梁山会成长到何等地步?那些修行路上对许多修士而言是难以逾越的规则,难道对他就是形同虚设?
逍遥君很想看看,更主要是他有一颗无敌的心。
虽然世俗界强手多多,但是他从不畏惧,终有一天,他会成为这片天空下的至尊。
而对于梁山破坏他的炼化,其实说起来,逍遥君还要感谢他。
因为炼化到一半,逍遥君忽然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利用风劫与雷劫炼化他最想要的那块玄铁。
一旦他开始炼化那块玄铁,玄铁就会发出极为恐怖的吞噬力,即便是他是渡劫期也毫无办法,逃脱不了身死道消之局。
时机未到。
而那时候,逍遥君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
梁山,以及那小胖子的出现,中断了炼化,他得救了。
没错,他是魔,但是他这个魔投胎这个世界,就要受这个世界的约束。
功德、气运、因果三大秩序神链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如果他立刻展开对梁山以及宁小胖的剿杀,必有不测跟随。
强如逍遥君,也在这三大秩序神链之下,而对于他而言,修行的最终目标就是打破这三大秩序神链。
在别人眼里,他逍遥君强大无比,犹如高山仰止,然而逍遥君却清楚得很,现在的他依然弱小。
仅仅是代表一国之运,气运神链的显化,建康宫的四大气运神兽就给逍遥君一种致命的威胁,若非趁着宋国混乱,气运衰弱之际,逍遥君不敢到太极殿前突破。
那是送死。
逍遥君这趟西来不是为公,而是为私。
这事压在他心头四百年了,终到要了结的时候了。
可是昨天,逍遥君在空中忽然喷出一口血,他不得不坠下云头疗伤。
用了一夜,逍遥君伤才好。
逍遥君睁开眼,双目如电。
西北的山,多这类洞窟,洞窟类也多散修修炼。
但是,当他降落时,一个个散修弃洞而去。
远处延绵起伏的高山,气势磅礴。
渡劫期的修士,具移山填海之能。但所谓山,不过是小山丘;海,不过是小河湾。
面对这一片群山之祖的山岭,具足神性,一拳过去天崩地裂那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片比内地规则更加严厉的天地。
逍遥君用本命元神凝练的一个控制金人的符箓竟然爆了。
那一刹那,逍遥君接收到远在万里之遥的鄱阳湖上最后的画面。
一个金人吞噬了其他金人,震碎了符箓,然后逃了。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逍遥君出了洞窟,见残阳如血,大地辽阔,身子一顿,地上赫然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这足以留给后人的所谓的仙人足迹的传说,逍遥君身子犹如火箭般窜起,迅速向西飞去。
逍遥君心中说道:昆仑宫,我来了!
最后一缕阳光沉于地平线之时,和州乌江镇早已陷入沉沉的夜色当中。
乌江呜咽,冷冷的琵琶声从乌江亭传出,男人女人的声音淹没其中。
不多时,琵琶声也没有了,四处一片寂静,偶有狗吠从巷子里发出。
小城小镇的夜晚,比不得秦淮两岸,早早就安歇了。
时间就像是和乌江水一同赛跑,伴随月儿东移。
忽然,远处传来人哇哇的声音,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那是乌江镇乌江亭对面一座山峰上传出来的,有的人惊醒,翻个身,继续睡着。
大叫者不是别人,而是圣剑堂外门金长老。
此时此刻的,金长老涕泪横流,就在刚刚,他终于凝结金丹成功了。
哭笑的声音,似乎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完全变调。
金长老等这一刻太久太久了。
终于,金长老垂足顿胸,嚎啕大哭起来,就像幼时失去母亲的那一时刻。
原本以为突破金丹无望,不想从圣剑堂出来到建康城到建康宫报到的途中,突破了。
这一切都得遇贵人,金长老想起那个背枪的老者。
“我叫陆伯年。”
“如果相信我,吞下这颗丹药,就可以突破金丹。”
金长老不知道为什么要吞那颗金丹,完全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居然就信了。
真的成了!
这是什么丹药?居然能帮助人直接凝成金丹!
若有大量这种丹药,突破金丹不再是个问题,对修士是多大的诱惑?!整个修真界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我会再找你的。”陆伯年说完翩然而去。
金长老发泄完之后,心里忽然有一阵后怕。
还好成了。
“我为什么要信你?”金长老当时就问了这一句。
“你为什么不信呢?”陆伯年也回来一句。
若是在圣剑堂,金长老不会赌,但是被堂内派到建康宫之后,他就心如死灰。
是啊,面对这样的惨境,其他人嘲讽的脸庞一晃而过,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发配到建康宫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马文才。
两个人一起出的圣剑堂,途中马文才说要回家一趟,两个人就分开了。
反正按指定日子到即可,也没说了需两个人一起。
星空璀璨,有着平日不能察觉的动感,金长老浑身上下更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爽快,让他畅快地想大叫。
兴奋的同时,他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忧。
那个陆伯年是谁?他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无论如何,这是欠对方大人情。
欠人的总有要还的时候,金长老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偿还。
鄱阳湖的夜色,要比乌江上空要淡一些,弯月之下,像是舞台的聚光灯投射在梁山头顶。
梁山已到水月堂外头,志得意满。
景色依旧,空气中还残余一些血腥味。
梁山神色激动,水月堂之围终于还是解了,虽然不是自己的全功,但毕竟算是自己引发的,一半功劳总是有的。
梁山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拱手朗声道:“圣剑堂梁山伯求见!”
喊罢,梁山心道,最隆重的时刻到了,不过是水月堂敲锣打鼓地出来迎接,掌教水无心亲自出来,然后世水静儿与水柔儿一对姐妹花,眼含着情,脸带春意,望着自己。
这可太隆重了,梁下意识山摆了摆手,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过来reads;。
没动静。
怎么回事?
梁山又喊了三遍。
水月堂上下静默一体,好似浑没听见。
哈,水月堂的人调皮了,梁山心道。
好吧,最差的结果就是根本不让自己进了,患得患失的心理让梁山立刻把标准从最高调到最低,很没有底气地又喊了三遍。
依然没动静,梁山心道,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
这是啥意思?梁山禁不住想。
难道掌教水无心在向自己暗示:即便是这样,自己依然达不到她心目中女婿的标准?
梁山晃了一下脑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严苛了。
正想着,护山阵法开启了,晚雾散开,水月峰上下被一层乳白的月光笼罩,像仙女的轻纱。
梁山心里火热,连忙闪身入内。
没有迎宾,也没有人招呼,当梁山来到水月堂下院外门时候,稍提鼻子,空气中飘荡着桂花香的酒香。
与圣剑堂百花酿齐名的就是水月堂的桂花酒。
百花酿虽是名酒,但香味可能过于庞杂,而桂花酒不是如此,只有淡淡的桂花香味。梁山听说水月峰下有一道灵泉,灵泉附近也就十多亩稻田。桂花自是水月峰峰顶的,这些就构成了桂花酒的原材料。
水月堂上下向来宁静素雅,这时候空气却飘着酒香,远近传来人的欢笑声,想来是半月之久压抑之下也忍不住狂欢了。
听得那些个外门弟子的微醉之后的孟浪之语,梁山心中更能确定,只是自己上山,没一个人露面,到底是什么意思?梁山忽然想到,莫非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