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现在,就是我的过去,曾经我也这么单纯,对山门教派充满了忠心,恨不得奉献自己所有,然而现在呢?”走狗冷笑了一声,道:“我把你们六大福地都抓来,其实是对你们的保护,试想一下,如果只是你们一支被抓到魔炼之地,你们的教派还会不会管你?”
沉默,唯有魔雨哗啦声响,响彻天地。
“鬼都不会理你们,因为你们给教派蒙羞,救你们,答应魔门条件换你们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走狗再次张开双臂,抬头,一副很张狂的姿态,“现在好了,六大福地精英弟子齐聚,矮子不要嫌矬子,这才是你们的生机。”
众人不得不承认走狗说得有道理,如果真是他们其中某一个福地的弟子被捕获,这消息说不定直接就被教派封杀,而他们这些被抓的弟子是生是死,根本就不会管。
“我们有十二位远古巨魔,有我们的魔王陛下,即便是玄门幻门老祖来了又能如何?”走狗浑身上下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你们之中,或有贵为圣子圣女的,或有为内门弟子核心,我也不劝说你们留下,但你们都看得清,如今九幽谷是何等的仙境?你们不留下,有的是人想留下!”说到后面,走狗声音铿锵有力。
走狗话音落地,九幽谷之外响起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我等愿意留下,为魔门效劳!”
九幽谷众人闻言心惊,那都是人类修士的声音。
他们这才想起,原本魔炼之地流放了不少人类修士。
这些人,为福地所弃,常年行走魔炼之地,已是半人半魔,被拉拢并不难。
见有些人露出沮丧之色,走狗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其实,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想一想,如果你们是他们,此时此刻也会如此选择,所以……”走狗用手捂住自己胸口,“魔,一直就在你们心里。”
众人闻言色变,心中那原本坚定的开始有些动摇,而这更他们心中纷纷觉得惶恐。
饶艳芳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走狗的话很具有蛊惑性,她曾经遭遇过九幽之泉的攻击,有时候她也会反省,自己对太子姬康的感觉是否有这方面的影响。
这是一笔糊涂账,修道之人最忌讳就是不由自主。
修行做不得主,感情做不得主!
不由自主就是随波逐流。
有一点,走狗没说错,魔就在心中。
魔炼之地的斩妖除魔再怎么凶险,也比不过心中的斩妖除魔。
自上古以来,诸门就有魔门传世,后者近古时代销声匿迹,如果魔女羽释天真想恢复魔门昔日荣光,这是一盘大棋。
与之相比,他们五百多号人只能算是魔女羽释天现在手中握住的一枚可以用来谈判的棋子。
饶艳芳心中一动,对了,谈判!接下来,魔女羽释天要跟六大福地以及玄幻二门谈判。
正想着,空中传来梁山伯的声音:“走狗,不要说你那些歪理邪说,这样会吓坏小朋友的。”
在梁山落到走狗身边的时候,饶艳芳忽然有一瞬间感觉到晃眼。
然而,她很快为自己产生晃眼的错觉而羞愧,同时愤懑起来,这样的场合本来是太子姬康应该出现的,梁山伯已经两次抢了“戏”了。
奇怪的是,梁山落地的时候,满天的魔雨收去,就好象是谁一招手全部敛去。乌云散开,三个太阳显现,金光灿灿照射在仙气笼罩的九幽谷,映出七彩霞光,转眼回复美轮美奂的仙境模样。
六大福地的弟子得以喘息之机,望向梁山的目光也柔和一些,不管是不是因为他才散去这该死的魔雨的。
梁山心里暗爽,心道羽释天还真是配合。
人登台,需要锣鼓点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讲演虽说不上失败,但也谈不上震撼人心。
“你说错了。”梁山嘻嘻笑道,“无论是仙还是魔,都要从心里抹去。”
“哦?那要留下什么?”走狗问道。
与羽释天一席话,梁山感觉比在生死之间打个来回还要累,听到她心里关于谈判的一些想法他就开始感觉轻松,现在站在走狗身旁,梁山很想伸手揽住走狗的肩,以发泄他心里的大轻松。
走狗得到魔王陛下的命令就是配合梁山伯,虽然他心里有些不爽,但是却无条件地服从魔王陛下的命令。
“留下一个真。”梁山说道,神色肃然,并且带着几分向往之色。
走狗愣了。虽然他从梁山口中听到一个“悔”字感悟颇多,但在他心里多半还认为是偶然事件,但是梁山说的“真”字,就好象天地间一根弦突然颤动,然后整个身心都陷入进去。
没错啊,不管修什么,最后都是修这个“真”,而这个真,就是触摸到那个不可说不可说境界。
在场所有人都被梁山这句话震慑住,**巨大的痛楚瞬间消失,心灵瞬间沉浸一丝丝的感悟当中。
什么是修行?
孟子说的那句话就是修行,或者说是修行的前期准备。
天将降大任以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所不能。
在这些精英弟子的修行之初,他们都经历过这一阶段,苦到极点,劳累到极点,饿到极点……到那个极点之时,身心忽然放空,这个时候感悟就犹如泉水一般汩汩冒出。
从远古巨魔出现开始,他们惊到极点,害怕到极点,被绑缚在此,惶恐到极点,痛苦到极点,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梁山与走狗的对话,他们很容易一下完全听进去。
这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他们当初见到他们的启蒙师一般。
一个“真”字,不啻于仙音,更好比远处灿烂的阳光直透心灵。
这些精英弟子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又各有气运,大难之后顿时有所感悟,更想到梁山之前所说的挫折并不可怕之类的话,想到这次大难之后,回到教派之中只要修为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自然可以一扫被俘的耻辱,恢复过去的荣光。
此念一生,如波涛翻涌,未来未必是一片黑暗,一个个神情渐渐振奋。
饶艳芳的感悟要深一些,自己对太子姬康的感觉,是真还是假?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再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之前,一切都是假的。饶艳芳心头忽然泛起这些明悟,而几乎在这一瞬间,那种扎根内心深处对太子姬康的爱慕、依恋统统消失。
彼岸之桥的真意,就是“真”,通过彼岸之桥,就能达到那个真的世界。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
玄门的彼岸之桥只是纯阳期的仙器,能够与纯阳期高阶圆满媲美,但是还达不到造化期,更不要说是那个不可说不可说境界。
何为道?道本无名,强说之,以道名。何为不可说不可说境界?强说之,真真期且可为名。
修士修行,脚下一步稳稳地走,目光在遥远之处。
有志达成那不可说不可说境界者,目光就要放在无穷尽的真真仙乡处。
像饶艳芳这等天赋非分的圣女,目光所及,大约也就是万里之遥,而与之相比,世上俗人,行走之间,目光只放在三步之内。
行多远,决定于你的目光望多远。
与玄门彼岸之桥相比,太子姬康所拥有的彼岸之桥就差上许多,在收到远古巨魔追杀之时,连着三次都没有脱离远古巨魔的包围,不是因为他们的运气,而是因为太子姬康的目光所及还不够远。
太子姬康,正清派一干弟子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居然是目光短浅之辈,饶艳芳真是感觉百味杂陈,难以叙说。
抬美目,凝神望去,此时的梁山伯自然不是过去的梁山伯,金光染身那都是外在的,更难得是他从内到外散发出那种悠远不知尽头的气质,饶艳芳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吸引人。
她身边那些容貌尽毁的女弟子,那样血肉连着筋膜恐怖的脸,饶艳芳居然也能从上面看出些许爱慕,甚至有狂热的表情来,她心中为之震动。
饶艳芳低下头,她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
祝轻云的夫君,祝轻云念念不忘的男人,岂非凡品?!
饶艳芳不敢抬头,因为她怕她刚刚斩断的情丝忽然又系到梁山身上。
这并非不可能,他们这等修行之人,自没有世间那些人的束缚,喜欢上那就喜欢上了,爱上了那就自然爱上了。一切就是那么简单。
但是,饶艳芳依然没办法接受。
这样的心思哪怕泛起那么一丁点,她都要把自己埋在地里,一百年之内不要出来好了。
此时此刻梁山的感觉大好,这才是对的感觉。
就像是很多小泉水,一起向他汇流过来。
梁山感觉到“饱”。这是非常爽的感觉。
当梁山把他自己的领悟毫不保留地说出来的时候,这感觉就开始了。
修行之路,关键之处有人点拨,对这修士,实在是天大的功德,积下天大的关联。有的时候,无以回报,以身来报也是轻的。这也是那些血肉模糊的女修士脸上依然顽强地表现出“爱慕”表情的原因所在。
更主要的是,每个人在接受梁山的教诲之后,他们的气运当中一点最纯净的气运立刻就汇聚到梁山头顶。
这种感觉就太奇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