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观正殿内道士们正在紧张地请神,至于后院因为有修士的结界,里面发生什么一概不知。
庙祝欧阳锋穿着一身带有仙鹤图纹的紫色新道装,正念诵得入神,被突兀而来的声音打断,眉头皱了皱,睁开眼却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正微微躬着身子。
青衣少年双目澄净,脸上略带一些谦卑,并有一丝不好意思之色,期盼地望着众人。
Www _tt kan _C○
庙祝欧阳锋喉结滚动,很想骂人,但不知怎的,接触青衣少年的目光,火气居然生不出来,终于只是低声喝了一句:“出去!”
青衣少年点点头,垂手退了出去。
正殿内于是继续开始庄重请神念诵,但是跪坐蒲团的各位年轻道士们心思已被搅动,犹如一池春水。
不是因为青衣少年,而是因为青衣少年方才言语中提到的秦仙儿
。
天香楼的头牌秦仙儿,这可是秦淮河四大名妓之首,近来几次秦淮夜宴大放光彩,艳名可谓远播。
听说这女人的入府之宾屈指可数,却无一不是这建康城内让人仰望的人物,像新皇刘明德新近提拔的宠臣礼部侍郎葛易,江南第一世家谢家隐士谢承高等。
传言中又说此女让男人神魂颠倒,滋味无穷。
紫阳观诸位道士们虽在道观里,来往的却是三教九流,因而秦仙儿的大名算是如雷贯耳,现在一个少年说秦仙儿有意请他们共渡良宵,听着觉得荒诞,但如果是真的,与这样神女共渡良宵,这是何等的艳福,怎不让他们心旌摇动?
“凝神。”欧阳锋见众道士心神颠倒,立刻喝道。
后院中,梁山却是笑了一声,道:“你们谈!”
说完,梁山一拱手,径直飘然离去。
修真行会谈依附西盟之事,他可没有留下来的兴趣。
无论如何,今夜对梁山而言都算是扫兴。
出了紫阳观,也没有人出来阻拦,梁山冷笑了一声,心道这些人终究是怕了。
想着修真行会的事,梁山心中多少有些失落。梁山本来想利用一二,甚至大有作为的,现在都成了泡影,说到底梁山是高估了柳明珠三人。
宋明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秦时月性情不错,终究是个没见识的莽汉;柳明珠自以为可以当上修真行会的老大,却没想到会他人做嫁衣裳,气运低靡。
在梁山看来,日后修真行会不过是西盟在华夏东南地域的一个分舵罢了。
梁山原先的设想是套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与理念,对修真行会重新打造,现在想来实在是一厢情愿了。
后世科技昌明,修行没落,梁山做这些不过是小的折腾,终究是被历史的浪花淹没。
这般一想,梁山心道金陵学宫不会也是这样的命运吧
。
出了紫阳观没多久,梁山看到远处如玉带一般的秦淮河上飘着许多河灯。
梁山忽然想起,原来今夜是七月十五。
梁山修行日久,渐渐忘记世俗之日。
七月十五,在后世那都是相当重要的节日,儒家称之为鬼节,道家称之为中元节,而佛家称之为盂兰盆节。
想到这,梁山心下惭愧,想来这个时候,千里之外的梁家庄正在展开隆重祭祀的吧。
母亲梁杨氏仙逝,依世礼梁山要结庐守孝三年,当初娘子祝轻云就是这样做的。
古代朝廷为官者,一旦家中父母逝去必须的去职回家乡结庐守孝,一年或者三年,这期间修身养性,再遍读各家经典,因而守孝既是思念亲人的过程,更是清净心灵,增福加慧的过程。
本来,以梁山的修为,时未至而心先动。然而,梁山却忘记了,或者与老夫人临走时看自己那一眼有关。
老夫人看最后一眼,彻底斩断因果,梁山心中也没有了那份牵挂。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刚刚从彭州回来,受拓跋秋蓉的影响,梁山的各方面都变得迟钝懵懂的缘故。
帮助拓跋秋蓉,这是个人因果牵连,也是个人的情感,梁山不得不去做,最终是福是祸,很难说。
不管如何,目下结果还是美好的。
拓跋秋蓉悟出她的修行是恢复本来面目,而梁山获得功德至宝轩辕剑。若非如此,方才在紫阳观后院里被一伙宵小之辈围攻,梁山想脱身还真是麻烦。
不知时,不知礼,行为举止自然不合乎道,梁山露出一丝苦笑,在家中与娘子乔佳宜调笑,说“你做十五她初一”之类的话,现在想来太过孟浪了。
天上一轮明月,梁山目现清明,犹如千年古潭。
梁山当下明白,接下来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要闭关,先行自忏,明心坚志,然后再参“本来面目”
。
拓跋秋蓉背负血海,毅然放弃鬼头面具的争夺,给梁山触动很大。
梁山自思,修士那种得元婴期而望渡劫期,得渡劫期而望纯阳期的执念,未必可取。
修为的强大,力量的增加只是修行的附带产物,并不是修行目的,若以此为目的,必陷入歧途。
梁山面色微喜,心中顿有拨云见日的感觉,身心当下畅快。
梁山迈步正要前行,一个青衣少年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微微有些兴奋,问道:“尊驾是道士?”
梁山早发觉青衣少年的存在,只是刚刚并没太在意,这时见他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姿态,心中一动,隐隐有所觉,于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这青衣少年。
目光澄净,气息深长,但不是习武之人,不过根骨看起来似乎不错,哈,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
命运缘力,若丝若缕。
后院之中,梁山被七人围,为何还能听到这青衣少年说话?这其中奥秘着实可以参详。
梁山点点头,道:“算是吧。”
道门之中求道之人,名曰道士。修行之人求真,真就是本来面目,也是道。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梁山承认他也是“道士”。
青衣少年面色一喜,道:“那这位道长可愿随小的去天香楼,可有秦淮第一名妓秦仙儿作陪,共渡整个良宵。”
青衣少年说话的语调犹如士子之间循规蹈矩的正话,其内容却是拉皮条的内容,梁山闻言着实有些怪异。
“你是天香楼的龟奴?”
“正是。天香楼的小丁就是我。”小丁脸上并没有一丝惭色,相反坦然,月光照在他的额头,居然也熠熠生辉。梁山越发有兴趣了,道:“你从小在天香楼长大?”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这个小丁,可就是一韦小宝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