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雉拉着弟弟们放花灯游灯河。
这长长的一条护城河早已被花灯装点的五颜六色七彩缤纷。
夜色里,精致的花灯在幽暗的河水中流动,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处处都张灯结彩。
有小贩们兜售吃的,玩的,趁此机会狠狠大赚一笔。也有姑娘们乘坐花轿,远远眺望着桥上的公子哥儿,彼此一个眼光对视,兴许就是一桩美满佳话。
沈青雉笑得厉害:“哎,你们说,我今儿怎这么高兴呢?”
或许气氛是能感染人的,人人都眉开眼笑,就没见过愁眉苦脸的,这热闹像毒,在蔓延,在发酵,叫大伙儿心里都满是松快儿。
沈轩宇也很开心,这少年嘴都合不拢,左手抓着糖葫芦,右手拎着一盏小灯笼,神气活现的。
“长姐,快看!那边有卖小糖人的!”
“走!”
姐弟俩冲过去,沈婉竹跟在后头,她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好似紧盯着,生怕二人不见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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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难得的一回,她看弟弟轩宇时更多,倒是少看了姐姐几眼。
哑巴侍女跟在沈婉竹后头,突然拿手捅了捅沈婉竹。
“啊啊,啊啊啊!”
哑女冲沈婉竹一顿比划,沈婉竹皱眉了皱眉。
“有人?”
“啊啊!”哑女指了个方向。
沈婉竹若有所思,她打个手势,哑女马上点头。
不久,沈青雉一回头,就发现跟在沈婉竹身边的哑巴侍女不见了。
“咦,她呢?”
沈婉竹一笑,“饿了,去买东西吃了。”
那些小事,她处理就好,免得坏了长姐和轩宇的好兴致。
沈轩宇摸摸肚子,“出来时才吃了碗汤圆,我竟然又饿了……长姐?要不咱们也去吃点东西?”
“好呀!”
姐弟三人随着人流游动,这人实在太多,人挨人,人挤人,一不留神就容易走散。
可沈青雉左手抓着弟弟,右手牵着妹妹,抓得紧紧的,叫弟妹二人怔了怔,随后,也不知这俩想到了什么,皆是露出些怀念的,怅然的,又化为温暖欢愉的笑容。
当姐弟三人游在人河中,一名年轻男子,俊美而儒雅,身着黑袍,却风尘仆仆。
他披着披风,勒紧了缰绳。
后头一名副将轻声道:“将军,今儿正月十五了,元宵节,城里热闹,怕是行不了马。”
“元宵节?”
这男人怔了怔,恍惚了一下,又弯唇笑了笑,“巧了。尔等先回,不必跟着。”
男人翻身下马,手中缰绳潇洒一扬,被后方人接住。
他身材颀长,而挺拔,有松柏之姿。
他面上含着文雅笑意,好似文弱书生,可行走间如龙行虎步,又透着一往无前的刚烈气势。
这人正是侯府庶长子,那位名震边关的儒将,沈若愚。论文才能与誉为西凉第一公子的楚倾玄媲美,论武功却也不输韩愈宁等人。
他迎向了人山人海,当来到护城河畔,那深邃而明亮的星眸,瞟向一旁,查出几分不对来。
这地方人多,但光线稍黯淡,一名长相秀气,但沉默的少女,穿着侯府的丫鬟服侍,腰上系着粉腰带,却行走在人群中。
突然一刀捅进一名男子的心脏!
她低眉顺眼地搀扶对方,拖着尸体来到阴暗之中,往下一抛,丢入护城河中。
她再次钻进人堆,这回一刀抹了一个人的脖子,如法炮制,来到昏暗处,丢入护城河一角。
“这是……”沈若愚看着,若有所思地笑道:“婉儿的人?这是在做什么?”
沈若愚失笑,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那丫头已经解决了十来人,她又十分沉默又警惕地看了一圈儿,突然把盯住了沈若愚。
“啊啊?”哑女呆了一下,才比划个手势。
“婉儿她们呢?”沈若愚问。
“啊啊!”哑女指着另一头。
沈若愚一笑,夸赞道:“身手不错,一年一度元宵节,忙完自己也去转转。”
沈若愚丢给她一个金元宝,潇洒走人。
哑女懵懵地看眼金元宝,然后继续警惕,努力在这人山人海中寻找那些杀手刺客。
而那些杀手刺客,全是叶衣月派来的,也全折戟在哑女的手中。
沈若愚一路向前,他其实很不喜欢元宵节。
年幼时爹娘对他们兄妹洗脑,父亲武安侯耳提面令让他礼让嫡女妹妹,他那时明面上做个样子,心里不屑一顾。
娘亲聪慧,并且敏感,语重心长地劝他一回又一回。
他这人打小就是笑面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性,这改变不了。
表面应承着,可心中很不以为然。
甚至当爹娘偏心那位嫡女妹妹时,难免苛待他们和底下两个弟弟妹妹时,他曾为此有过不满和怨愤。
直至那一年的元宵灯节。
轩宇不见了,找不到了,嫡妹耗时数年,一直锲而不舍的寻找轩宇,用实际行动叫他逐渐破防,也真正接纳了她。
后来他得知了更多更多事,也才明白……不怪爹娘那样偏心。换作是他,他也得偏心!
沈青雉不是侯府亲生的,另有来历。
当年沈青雉的母亲救过武安侯,为沦落青楼被迫灭艺,更险些失身的媚姨娘赎身。
明面上是侯府的正室夫人,但其实不过一层伪装,与武安侯的关系青青白白。
沈若愚年长于沈青雉,当沈青雉出生时,他已经记得些事了。
回忆着那些过往,沈若愚又轻笑一声。
“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被个山魈鬼魅占了身。”
他这样说着,远远瞧见一抹火红,便是隔着这么远,依然认出了那一袭红衣。
明明同样的身材,同样的长相,可之前那不知哪来的,占据青雉身体的孤魂野鬼,穿着这身红衣时,叫人只觉厌恶低俗。
可换成稚儿,却是一副那样明媚的样子,仿佛连这深夜,都能为之照亮。
沈若愚一笑。
“看来婉儿并未骗我。稚儿是真的“回”来了。”
他用“回”这个字来形容。
是因知晓,自从当年嫡妹坠马后,一觉醒来,心性大变,可醒来的那个,却不再是他嫡妹。
那人没有稚儿的灵动狡黠,残忍,暴戾,血腥,又蠢的叫人难以直视,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沈若愚又再次莞尔。
“回来……回来就好。”
他朝那边走了过去,在想,不知等下妹妹看见自己,会作出如何表情?
吃惊,欢喜?还是其他?不,婉儿在信上说,稚儿虽“回”来了,可记忆似乎出了些问题,却寻不到原因。
“稚……”
沈若愚正欲开口,突然见到,一个浑身笼罩在阴影黑袍中的女人,竟然持刀冲向了沈青雉。
他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