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摩栝上药的动作顿了顿,很快讥诮地反问,“就凭你现在这样吗?”
“哼,反正你要是敢杀他们,等我伤好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随你的便。”草草地收好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水,摩栝站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回过头望定了桑宛凝决绝的眼睛,更冷地一字一字地说,“你我二人本就不过是欠债还钱,欠命还命的关系,我救你是因为我摩栝从来不欠别人什么东西,而这颗子弹本来应该是我来挨地,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日若是再碰见我,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她终于说漏嘴了,果然是个官府捕头啊!说不定刚才那几个人就是她通风报信叫来的吧?哼,想必她昨天晚上也一定是因为想要抓住他,所以才会出现在刘宏茂府中的吧?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反倒阴差阳错地替他挨了这一枪!摩栝的嘴角嘲讽地扯起,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淡淡地瞥一眼愣愣地看着他的桑宛凝。
只但愿这个女人的伤快点好,他也好早点了了这事,着手去查这次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昨天在慕府失手,绝对不会是偶然!
桑宛凝愣愣地看着摩栝的眼睛里那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嫌恶,心里忽然涌上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味道,震惊,难过,失落,总之酸酸地。
唉,悲伤什么,不就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吗,迟早都是要他走他摩栝的阳关道,她过她桑宛凝的独木桥的,不过是一个点的交集而已!
只希望身上的伤快点好,她也好早点离开这个一见他就害她挨了一枪扫把星一样的男人,好好地开始新的生活!张老千不是说了吗,她桑宛凝这次穿越到这里可是会有一段光怪陆离的美好人生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改变谁的命运呢!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他又在哪里?
谁料,两个彼此祈祷着可以早点摆脱对方的人,在这小客栈里一住就是两天。
桑宛凝的伤势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伤口边缘虽然没有恶化到灌脓的地步,却也一直没有消肿。摩栝虽然还是冷冰冰地不怎么和她说话,逼她喝药的动作甚至粗暴而不由分说,但也从未显出过不耐烦的样子。除了每天下午要出去两三个小时之外,他一般都待在房间里认真地看一本桑宛凝从来没有见到过封面的书--
“喂,讨厌鬼,你在看什么书?给我看看封面嘛!我好像看到一个‘子’字了。”这是桑宛凝两天里第六次问他这个问题,果然不出所料,摩栝抬眼斜斜地瞥了她一眼,身子动了动,像往常一样,挡住了任何可以被桑宛凝偷窥到什么的角度,桑宛凝不屑地撇撇嘴,“嘁!真是小气,不就一本破书吗?谁稀罕!--嗨啰 ̄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一阵清风吹来,翻动了书页,摩栝扭头看去,桑宛凝正打开窗,费力地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和一个沿着墙角玩陀螺的小男孩说话。他忍不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个女人,真正是没有半分消停,伤口都肿成那样了,还在这里上蹿下跳!
“我叫王小栓。”那个约摸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收起旋转得虎虎生风的陀螺,眨眨眼睛看着她清脆地回答。
王老栓?王小栓?桑宛凝意外地怔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除了名字和王老栓有明显的父子关系,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这种提示的小男孩。
“噢,原来是王掌柜家的儿--喂,你干什么?你自己不陪我说话,难道还不许我去找别人说话吗?”桑宛凝扭过头气恼地瞪着身后的摩栝,伸手去掰他关下窗户的手,然而蚍蜉撼树谈何易,后背袭来的疼痛很快就让她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反抗,赌气钻进了被窝里。
“哎呀!宝贝儿子,你在那里干什么呀?千万莫打扰了客人歇息!快到爹这里来,爹带你去吃红枣糕!”窗外传来王老栓略显苍老的声音,看得出来中年得子的他对这个儿子很是疼爱。
“如果你不想明年这时候坟前的白杨有鸟雀筑巢的话,就最好乖乖地听我的话,少去招惹是非。”等窗外王老栓和王小栓的对话声渐渐远去之后,摩栝冷冷地说完,重新走到桌旁坐下看书。
“我要吃红枣糕!”过了一会儿,桑宛凝从被窝里探个脑袋出来,敲着床沿,“我要吃红枣糕!喂,你听到没有?我要吃红枣糕!”
“没有。”摩栝头也不抬,扔了颗奶糖过去。
“我不要吃奶糖,我就要吃红枣糕!”奶糖又被扔了回来,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摩栝的头顶上。
“你再鬼喊鬼叫,我就把你丢出去,你信不信?”
“我就是要吃红--咦?这床和天花板怎么都在动啊?咳咳 ̄ ̄ ̄”话还没说完,桑宛凝忽然觉得喉咙里又涩又痒,头晕晕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天旋地转的房间,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难受啊!咳咳 ̄ ̄ ̄”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摩栝眯着眼睛看了桑宛凝一会儿,冷着脸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皱了皱,立刻不由分说地解开她身上衣服最上面两颗纽扣。
“喂,你干吗脱我衣服?”桑宛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伸手扯住衣服。
“别动!”摩栝毫不客气地捉开她的手,强制性地将她的衣服褪到肩胛骨的位置,伤口果然红肿成一片隐隐有脓水渗出,他冷冷地看一眼脸色红得诡异的桑宛凝,“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叫你别开窗你非得开,现在知道难受了吧?--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行!我不去!”桑宛凝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推开了要扶她起来的摩栝,挣扎着说,“医院里人多眼杂,你带着我去治枪伤,一定会被人怀疑的!我听他们说,你的人头可值钱地很----咳咳 ̄ ̄你去药店给我买些退烧和消炎的药回来就行了!”
“你那天不是还说要抓我吗?倘若我今天在医馆被人认出抓走了,你的目的不正好达到了吗?”摩栝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看了看桑宛凝,眉头微微一皱,还是伸出手去替她理了理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乱发。
“王老栓不还活得好好的吗,好端端地我干吗要希望你被他们抓走?”桑宛凝有气无力地翻个白眼。
“你确定你可以挺过去?我可不想欠谁一条命。”冰冷地看一眼她,摩栝果然便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不再坚持。
“喂!”桑宛凝忽然叫了他一句。
“怎么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摩栝,回过头来奇怪地看她一眼。
“没什么-----咳咳 ̄ ̄”桑宛凝苦笑一下,脸埋进阴影里,“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他终于还是厌烦了吧?这样一个一听会威胁到他的安全,立刻就放弃了要带她去医院的想法的人,真的还会蠢到冒着随时被发现的危险,再次回来这里管她的死活吗?
那些衙役这两天里又来过一次,虽然和上次一样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可是他和她都知道,此处已非容身之地。更何况,他和她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他没有任何理由为了她再冒更多的险。
桑宛凝鼻子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地就掉了下来,同时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底朝天。不许哭不许哭!桑宛凝你这个没出息地,爸和妈死得时候,你不是就说过以后再也不会轻易掉眼泪的吗?那你现在哭什么?不要哭了,他看着你呢!
“你放心。我从来不欠别人什么东西。”摩栝没想到桑宛凝居然会突然间就泪流满面,月牙铁面具下的脸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个笨女人一定是以为他走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淡淡地看她一眼,又嘱咐了一句,“记住,不管谁来敲门都不要开,我有钥匙。--喏,再给你一颗糖----不要哭了。-----我会尽量快点回来的!”
摩栝果然没有骗人,他几乎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买了一大堆药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去向王老栓借了个煎药的瓦罐,每天,西药中药轮流着按照医嘱给桑宛凝服下。王老栓听说桑宛凝偶感风寒,还送了几次鸡汤过来。这样又过了两三天,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桑宛凝的伤基本上算是痊愈了。
这天一大早,桑宛凝还懒懒地躺在床上等着摩栝像往常一样买早餐回来,窗纸忽然一响。
“谁?”她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来,扬手接住了那枚破窗而进的小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颗太妃奶糖,纸上用好看的小楷写了几个字。
开窗!快走!
“开窗?快走?”桑宛凝皱着眉头重复了这四个字,一头雾水地打开窗。
然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