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非想想似乎的确如此,便随她一起回衙门,两个人带了十几个人去先将悦来客栈的大小几个出口给堵了,再由桑宛凝和喻非进去抓人。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将金阿南和洪凌波两个人带回衙门关进了监牢,等明天唐博文回来了再升堂审问。桑宛凝这才拖着疲惫不已的步伐回唐府睡觉。
唐府上上下下绝不部分人都随唐博文一起去青狮庵了,桑宛凝敲了一会儿门不见有人来给她开,正转过身打算折回衙门去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着睡一晚算了,唐府那扇朱漆大门却嘎吱一声响开了,一个人在她身后带了几分不耐烦地问:“谁在敲门?”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桑宛凝带了几分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个来给她开门此时正满脸不耐烦的人,立刻欣喜地向他跑过去,狠狠地拧一把他的胳膊:“孔千寒?这是你还是你的魂啊,痛不痛?痛?这么说,真的是你的人喽?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是你来给我开门呀?”
“哎呦,痛死我了!你这个疯女人,好端端地干吗一看到我就拧我?”孔千寒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甩开桑宛凝的手,似乎早就知道桑宛凝住在唐府一样,对于桑宛凝的满心欢喜表现地相当冷淡,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她,打个哈欠没好气地说:“我是这家的塾师,不住在这里住在哪里?倒是你,三更半夜地这是从哪里跑回来的?”
“我啊,这个说来话来,我以后再跟你说喽。”桑宛凝在这个几百年前的郓林城里没几个熟人,所以此时遇见这个虽然有点讨厌的孔千寒却依然还是觉得很亲切,丝毫不介意他恶劣的态度,进了门之后,跟在他屁股后面问这问那:“哦,怪不得孔大娘说你在这郓林城中一家大户家里当塾师,原来就是在这里啊!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我今天回去看你爹和你娘了呢!”
这样几句颠三倒四的话显然是没话找话,孔千寒见她一路跟着自己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一眼她:“喂,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啊,趁今天没人在府中,我先和你讲清楚,以后在这唐府,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和你认识,所以在人前不要和我说话,听清楚了没?”桑宛凝一头雾水地愣了愣,老老实实地摇摇头说:“不清楚。为什么你不想别人知道我和你认识?”
孔千寒一只脚已经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从门缝里伸出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和你这个大白痴女人认识,难道还要有理由吗?”哐当一声,不等气地脸都绿了的桑宛凝说什么,门已经关上了。桑宛凝气得在门口跳着脚破口大骂:“你孔千寒才是个大白痴呢!哼,你不想被别人知道我和你认识,我还不想被别人知道你认识我呢!去死吧!”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恶狠狠地砸破了孔千寒的窗户,听到孔千寒在里面‘啊’地一声惨叫,桑宛凝吐吐舌头赶紧拔腿就跑,好在孔千寒也没有再追上来,于是闷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不提。
桑宛凝估计地没错,唐博文从青狮庵回来一听说王老栓之案居然这么快就告破了,非但没有怪罪桑宛凝和喻非私自抓人,还将他们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当堂公审金阿南和洪凌波那天,大堂外人山人海地挤满了前来听审的老百姓。金阿南和洪凌波被带上来的时候,好多妇人都向他们吐口水,大骂他们奸夫淫妇,直到唐县令的惊堂木连续拍了三四次之后,堂上才安静了下来。
唐县令先问洪凌波:“洪凌波,你为何要杀死你的夫君王老栓?”洪凌波冷笑一声,说:“民女不服!大人只知道口口声声说我杀死了王老栓,请问大人的证据在哪里呢?空口无凭的,大人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杀了王老栓?”
“这----”唐县令只想着早点了结这个案子,定下案来好报上去,因此听桑宛凝说他们是凶手便立刻升堂审讯,连为什么都没有问,此时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只得求助地看一眼站在堂下一旁的桑宛凝和喻非。桑宛凝站出来冷冷地看一眼洪凌波:“哼,洪凌波,你以为要是没有证据,我们会随随便便抓你们吗?你要证据是吧?好,我给你证据!只不过,我希望你以后黄泉路上不会后悔才好。”洪凌波愣了愣,昨天被抓起来之前,她和金阿南急急忙忙地商量好了在公堂之上抵死都不承认,官府没有证据就拿他们没有办法,现在见桑宛凝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一动,立刻惊惧交加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桑宛凝笑一笑,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的意思你懂的。怎么样,还需要我把他带出来,再次模拟一遍王老栓被杀当天的情景吗?”
洪凌波脸色一变,她当然知道桑宛凝的意思是要把目击证人王小栓带上来,王小栓虽然还小,未必还记得清王老栓被杀那天的事情,但是要是桑宛凝再次将那样血腥残暴的一幕再次回放,他一定是可以记起来的,而这对于一个还只有五岁的小孩来说,显然是一件太残忍的事情。金阿南见洪凌波沉默了,怕她心一软便将什么都说出来,忍不住在一旁着急地说:“老板娘,我们没做亏心事,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掌柜地分明是被罗浮门的人杀死的他们凭什么-----”
不等他说完,唐县令的惊堂木已经拍响了:“金阿南,本老爷问了你什么话了吗?公堂之上岂容你在这里放肆,想放屁就放屁,哪还有一点规矩!来人啊,给我把这扰乱公堂秩序的金阿南拖下去先重打二十大板!”立刻便有两个衙役应了,将还在喊冤的金阿南拖到一边去了。
桑宛凝又问洪凌波:“洪凌波,我想你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个杀人的恶妇,你的本性并不是太坏,我想你至于会做出这等弑杀亲夫的事情来,想必也一定是因为受了太多委屈,实在受不了了才铤而走险的吧?难道你就不想对我们说些什么吗?你就不想让你的儿子知道更多的真相不要从此以后都活在对你的仇恨之中吗?哦,我想你一定还不知道一件事,金阿南他骗了你,他并没有把王小栓寄养在他乡下的娘那里,担心王小栓总有一天会说出真相,他已经将王小栓卖给了一个山西来的布商,要不是我和喻捕头今天早上及时赶到,你只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洪凌波身子一震,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扭头向正在受刑的金阿南看去,痛苦地摇头,“不可能!宝儿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这样狠心将宝儿卖给别人?”桑宛凝心里也替她觉得可怜,叹一口气,说:“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还远不止如此。据我们这两天的调查,这个金阿南除了你,其实还有别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你也知道,他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又加上也算长得人模狗样,所以自然不愁女人缘。如果我那天晚上没有听错的话,当你提出说要卖掉客栈与他一起远走他乡的时候,金阿南是一口否决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洪凌波瞪着两只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桑宛凝,桑宛凝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叹一口气说:“那是因为他已经将客栈卖给别人了。他那天回来找你也不是与你叙情的,而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你拿了卖客栈的钱与别的女人一起走,这是那天晚上我们在客栈抓到你们的时候,从他手里夺下来的。你也许会问,他手里拿刀是为了对付我们,错,他当时刀尖的方向是毫不犹豫地指向你的脖颈的,而且我们的出现完全悄无声息,他拿出刀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来了-----”
洪凌波绝望而悲伤的眼神让桑宛凝几乎不忍心再说下去,沉默着看着她,唐县令等了许久不见洪凌波说话,正打算也要将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洪凌波却突然幽幽地开口了:“我招。我什么都招。”
堂上堂外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个女人幽幽地叙述飘荡在空气之中。
那一年,我十七岁。在刘员外府中做丫头,金阿南是刘府的马夫,在他的主动下,我们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并且终于有一次我和他发生了那种关系,我就跟他说,要他去向刘员外求情,把我许配给他,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王老栓偶然见了我,就花了一百两银子从我家老爷手上买了去。我虽然不喜欢王老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只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丫头,还不是老爷把我卖给谁就卖给谁?在我嫁给王老栓之后,有一段时间日子倒是过得还平静,直到有一天,金阿南被刘府赶了出来,找到了悦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