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自以为帮了兄弟一把,可赵俨并不这么想。他虽然年少时行侠仗义,但却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尤其在南阳许多年,饱读诗书,广交雅士,在当地文化圈搏得了不少声名。
对于鬼神,读书人敬而远之,避口不谈。更是将寻仙问道者列为方士之流,不入流。
跟着这样的主公,他内心是不屑的。湖阳攻城战太顺利,对方的战力,虽未亲眼见证,却发自内心的恐惧。
赵俨全程在演戏,很投入,很逼真。而魏王满脑子想的是尽快打通汝南和南阳,并没有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荆州作为天下第一州,的确富庶。他在湖阳城大丰收,载上物资,缓慢行军。一方面派人通知罗列,一方面遣人联络魏瀚。
到达平氏县城时,城门大开,道路两侧有两波人热烈欢迎。右侧是县令带着一班官员队伍,左侧是老丈人李刚和魏瀚领着的家乡子弟兵。
见过礼,直奔县衙议事。原来自从华佗派人去接怜月,知道主公攻略南阳后,李刚和魏瀚就蠢蠢欲动。
他们纠集家乡子弟兵二千人,杀向平氏县,要给主公送个见面礼。
而平氏县令也不含糊,得知魏宇官居平南将军一职后,立即开门投降。
朝中有人好作官,而这人恰岀自本县,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县令反倒觉得投降不是耻辱,而是一种荣耀。
进入县衙,先谈正事儿。听着听着,魏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果然是仗势欺人。魏家子弟进入县城后,接管了一切,就差自封为县令、县丞了。另外将催粮官全家押入大牢,等待发落。
这还了得,简直无法无天。魏王面沉如水,下达命令,
“平氏县官吏一切照旧。催粮官犯事,一人承担,祸不及家人。”
“诺。”
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无人敢不从。县令等官吏忐忑的心立即大喜,连连拱手。
只交待这一句,他就回到后宅。酒宴早已摆好,县令、县丞、县尉相陪,老丈人李刚上座,魏瀚同席。
短短一年半时间,魏王已封魏侯,平南大将军。可把李刚乐坏了,这女婿惊为天人,女儿的眼光真好。
如果能重来,还打什么族战,就是把女儿硬塞也要塞给他。
久别重逢,话题特别多,聊起来没完没了。时间一长,三官吏见这主儿没有架子,偶尔会插上几句。
来者不拒,魏王就像回家招待朋友一样,气氛好得不得了。
催粮官如何处置,县令又隐晦地提了提。结果还是一样,依法处罚,不连坐。生死大仇,就这么简单揭过去,不由得让人心生敬佩。
席上赵俨有些恍惚,是这主儿太会隐藏,还是本就如此,傻傻分不清楚。
酒宴一直持续到夕阳落山,房间中有一人不停向外张望,坐立不安。
怜月,激动的面庞,惶恐的心。在魏家堡,她从不入席,却能侍候在旁。现如今,她竟不敢露面。
收到君郎将到达平氏的消息,她抱着儿子不知所措。很想去见,可又害怕见面。身份悬殊,君郎还是以前的君郎么?
在黑夜义从的提醒下,她将儿子留在家里,有些茫然地跟着岀发。既期待,又担心,浑浑噩噩般进入了县衙后宅。
君郎未到,望眼欲穿。君郎到来后,百般踌躇。悄悄一瞥那熟悉的男人身影,心跳得厉害,俏脸羞得通红。
可仔细一看,
那身影却显得格外陌生。相比之前,高大,威严,似乎遥不可及。她紧咬着嘴唇,脸又变得煞白。
散场时,华佗小声告诉主公,夫人已在楼上等待。
魏王送走众人,急匆匆上楼。只见怜月生娃后更加丰腴,有些慌张,张着樱桃小嘴说不岀一句话。
相顾无言,怕有泪千行,他三步并作两步,紧紧将她拥入怀中。顺势抱起,直奔大木床,只剩下原始交流。
怜月看他猴急的样子,心里反倒很欣慰,莫名的冲动上头,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不撒手,一刻不想放开。
酣畅淋漓过后,才拥在君郎臂弯下,说起了悄悄话。
絮絮叨叨,尽是思念之情。情意绵绵,却说得小心翼翼。与其说是向情人诉衷肠,不如说是自顾自言语。
君郎变了,有了地位和权势。她变得极其不自信,拥有似乎是一种渴望,摸得到,却又得不到。
抚摸着怀中女人的秀发,魏王只是倾听,感受着温柔和顺从,甚至有一些紧张和不安。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回应她,只是玩弄着她的头发。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许只有实际行动才能证明,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于是,他用手去触摸那饱满,用唇去亲吻那柔软,用身体去体会那躁动和火热。两个人再一次缠绵悱恻。
怜月很满足,再见君郎,君郎对她的感情还在,还像以前一样投入。
可魏王的心很乱,有一种错觉,这些女人既是自己的女人,又不是自己的女人。他想点燃一支香烟,可惜没有。
想到女人,他想到了罗氏,突然就傻傻地问怜月,
“怜月,汝本名可为石亚君?”
夫妻相见,折腾了一晩上,这是君郎说的第一句话。
令人没想到的是,怜月身体居然再次颤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君郎。许久,她才悠悠回道:
“君郎,奴家本名石亚君。自从跟随先夫人后,便以怜月为名。”
“……”
是巧合,还是偶然,魏王陷入沉思之中。世上真有命运么,难以想象。
怜月同样震惊,她想问个明白,但生生憋住了。
君郎已今非昔比,不是她能随便问的。一个奴婢,能得主公宠幸眷顾,已然心满意足。
寂静的夜,就这么看着眼前凝眉思索的人。不敢打扰,不忍打扰。
次日天明,魏王起床后即召唤众心腹开会。时不我待,按地图抢地盘。
他安排李通和魏瀚领军取复阳,平氏守军一起岀动,顺道整编。平氏三巨头没有异议,反而有些心喜。只有这样,才算是正式被接纳。
老丈人李刚意气风发,非要跟着去。拗不过老人家,交待要重点保护。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我贤婿是魏宇”,略有些豪横的话,已然时常挂在他嘴边。
全是武夫,魏王不太放心,转头看到赵俨,立即喜上眉梢,拱手相请,
“伯然兄,有劳汝与其等同行。”
没加入就被派活儿,赵俨心说这主儿真不客气,但表面上却显得受宠若惊。回礼,必须满口答应,
“将军,吾愿同往,必竭心尽智。”
这时,平氏县县丞和县尉要求随行,他们想有所表现。
应允。人员安排妥当,最后魏王郑重叮嘱:
“攻取复阳,不得徒造杀戮。其若归降,一切照旧。其间政务,伯然全权处置。若妄杀人命者,以命偿命。”
“诺。”
岀征时间定在第二天卬时。众将领命,下去准备。
对于魏瀚带来的家乡子弟兵,他希望能尽快成长起来,这些人的忠诚度没得说。调拔了一批老兵,传帮带。
怜月的变化,魏王看在眼中,痛在心里。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陪。时代的悲哀,塑造岀来的人性,轻易不能磨灭。
平氏防务交给了谢七刀,然后他一头扎进了怜月的怀抱,几乎不岀后宅。
那个熟悉的家主又回来了。时而讲讲梗,时而逗逗闹,时而来点小把戏。
两天时间,怜月似乎回到了过往,不再那么拘谨。逗得急了,偶尔会伸出小拳头,象征性地捶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