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当玲兰的手触及可儿肩头时,可儿吃惊地倒吸一口气,本能地向后倒退一步。

然而她身后就是画舫低矮的护栏。护栏绊住她的腿,使她顿失平衡。可儿的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同时,一声粗砺的嘶吼在远处响起。她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下一刻,冰冷的湖水便包围了她。

湖水一下子便漫过了可儿的头顶,她本能的屏住呼吸,闭上了双眼。在一阵熟悉的“嗡”鸣之后,四周变得一片寂静——这几乎与她将头埋进温泉池中的感觉一样,除了水温略凉之外。

这熟悉的感觉使得可儿的惊慌稍稍缓解了一些。她伸开手臂,本想像凌雄健所教的那样踢动双腿,让自己浮上水面,却发现那件薄棉长裙吃饱了水后简直像是一副镣铐,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双腿,令她无法动弹。一阵慌乱重新爬上心头,正当她再次惊慌失措之际,耳边似乎响起凌雄健的声音。

“坚持住!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儿瞬间镇定了下来。她强迫自己放松四肢睁开眼,只见眼前是一片通透的碧绿,阳光透过云层直直地照进湖中,那一缕缕光束像闪亮的丝绸在她周围轻曼地飞舞着。

看着眼前的奇妙景色,可儿几乎忘记了身处险境。突然间,一个念头跃入她的脑际——如果就此长眠于这湖底,不就能永远地留在凌雄健的身边了吗?

就在此时,光束突然剧烈扭动起来。紧接着,凌雄健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凌雄健以为可儿肯定正在水中挣扎着。可当他潜到可儿身边时,却发现她正静静地飘浮在水中,像一个好奇的孩子那样,转动着头四处张望。那长长的头发在她脸庞四周飘动,使她看上去像是来自水底的精灵。

他急速游到她的身后,手臂牢牢扣住她的腰。就在他要将她托上水面时,可儿却扯着他的手臂摇摇头。她伸手拨过凌雄健的脸,让他看阳光照在水下的景色。

凌雄健曾经无数次在水下嬉戏,却从来没有注意过阳光照在水面之下是什么样子,这瑰丽的景色不禁让他也看呆了。

可儿深情地凝望着凌雄健。在这昏暗的水下世界,在这奇妙的光之舞中,就只有他和她俩个人存在——这正是她一直所期盼的,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和她……如果就此死去,如果她的生命就停止在这一刻,那该是多么完美的结局。

凌雄健低头询问地看着她。可儿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中露出一丝期盼。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拥紧,依着她的意思悬停在水中,让她尽情欣赏着这光与水的舞蹈。

然而,就跟可儿所有的期盼一样,好景总是不能长久。没多久,乌云便遮住了太阳,光线渐渐隐去。同时,远远近近有好几条人影向他们游来,打破了这可贵的两人世界。可儿不由绝望地闭起双眼。

凌雄健见可儿似有支撑不住的模样,便立刻踢动双腿,将她带出水面。

楚子良伸手拉住可儿,将她拉上画舫。凌雄健紧跟着也爬上船来。一上船,他立刻将她抱在怀中。

初夏的水温虽然凉,还不至于让人受不了。但可儿却在一个劲地打着寒颤。

楚子良默默脱掉身上的斗篷,递给凌雄健。

凌雄健忙用斗篷裹住可儿,连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冷吗?有没有呛水?”

可儿紧闭双眼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来,只听任泪水和着湖水从她的脸颊上不断滚落。

“快开船。”

楚子良指挥众人将画舫开回岸边。凌雄健看着船行进的方向,不禁看了楚子良一眼——他曾经向他发誓,如果非要拆散他与可儿,他宁愿一辈子自我囚禁在那个小岛之上。

楚子良道:“让老鬼给嫂子看看。”

凌雄健默默点点头,拿起斗篷的一角替可儿擦着潮湿的脸。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她在哭。

“嘘!没事了。”凌雄健拥紧她,轻轻摇晃着她安慰着。

而这安慰更像一把尖刀刺进可儿的心头,她不由哽咽起来。

凌雄健死命地拥紧她。

“没事了,我在这里,不用怕……”

真的没事了吗?他能永远在这里吗?她怎能不怕。可儿揪紧凌雄健的衣襟,将脸埋进他的怀中抽噎得更凶了。

船到码头,凌雄健不让他人接过可儿,而是抱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偏殿。到了偏殿,即使是柳婆婆那顽固的目光也没能让凌雄健离开她半步。

可儿一边任由柳婆婆和春喜七手八脚地替她脱去湿衣,一边看着凌雄健颤声道:“你……也湿……湿透了……快、快换下衣服,不……不然腿又要疼了……”

“我没事。”凌雄健一边帮柳婆婆按摩着可儿苍白的四肢,一边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不要!”可儿抽回手,命令春喜替凌雄健拿来干衣和毛巾,“你不换,就不要碰我!”

凌雄健无奈,只得拿过毛巾和衣服走到衣架后换上。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换好衣服出来时,可儿已经换好了衣服,躺在被子里。桃红的被面下,只露出一点点她仍然潮湿的头发。

春喜将两人的湿衣拿出房间,柳婆婆则将刚刚送来的姜汤倒进两只碗中。见凌雄健出来,她指着一碗示意他喝掉,转身拿起另一只碗。

凌雄健阻止她,接过碗向可儿走去。

“来,把姜汤喝了再睡。”

他向可儿伸出手,却突然发现,她正蜷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

“怎么了?”

他以为她还在害怕,便放下碗,俯身想要抱起她。

可儿摇摇头,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的腹部突然如刀绞般疼痛起来,同时,一股热流正顺着她的腿际流出身体——她这是怎么了?可儿慌乱地抱住自己,这种疼不像是旧疾发作,甚至比那还疼。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当郎中赶到时,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一个还尚未为人所知的孩子就这么与他的父母擦肩而过。

送走郎中,凌雄健恶狠狠地揪起楚子良的衣领。

“玲兰呢?”

“我让人送她回京了。”他知道,这一回玲兰的祸可真是闯大了,如果继续留在扬州,难免不会被凌雄健碎尸万段。

凌雄健悲愤地推开他。

“好好好,算是我上辈子欠了这小丫头的……”

看着凌雄健那血红的眼睛,楚子良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伤心,只怕嫂子比你更难受……”

可儿!凌雄健忙甩开楚子良,转身回到偏殿。

偏殿中,可儿木然地躺在床上。春喜和柳婆婆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

“可儿。”凌雄健走到床边,握紧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可儿直直地瞪视着红绫帐上绣着的一朵梅花。

孩子。她凄然一笑,一个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无声无息的孩子。只是,既如此,他又何必要来?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她闭上酸涩的眼眸。

“可儿?”凌雄健握紧她的手,“看着我,可儿。”

可儿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显得呆板而空洞。

“你不会有事的。郎中说了,是孩子太小……没关系的,不要伤心,还有将来……。”

不会再有将来了。可儿任由眼泪滑出眼眶。只有她知道,她与凌雄健不会再有将来了,她也不可能再有凌雄健的孩子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痛断肝肠。

她转身面向床里,将一腔悲怨全都倾泻在枕上。

“嘘,不要哭,你现在要保重自己才是。”

凌雄健抚摸着她的头发,伸手替她抹着泪。

可儿躲开他的手,自己狠擦了一下眼泪道:“当初你答应过我,如果这府里不再需要我了,我随时可以离开。现在正是时候。”

凌雄健不由一愣。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离开这府里。我要离开你。”可儿将满腔的愤怒和委屈全都转化为动力,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凌雄健。

凌雄健不由收回手。

“你再说一遍。”

他眯起眼眸。

“不用威胁我,我受够了!我只是一介平民,斗不过你们贵族老爷。”可儿不顾身体的不适,坐起来。“如果你真心为我好,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走。”

凌雄健不禁愕然。他连忙扶可儿躺下。

“你躺下说话,当心弄疼自己。”

他的温柔让可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只是,她不能再心软,如果她早一点下决心,这孩子就不会有事。

“如果你真心疼我,就放我走吧。我累了,也怕极了。我斗不过他们,也不想再斗下去。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为什么不是一个种田汉?你为什么要是国公爷?”

可儿无力地擂着凌雄健的胸膛,哭得头昏天黑地。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只想要一个平凡而安宁的生活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凌雄健心疼不已地抱住可儿,任由她在怀中发泄着悲伤。直到她哭得倦极了,在他的怀中渐渐睡去。

望着沉睡的可儿,凌雄健轻吻着她的额角。

“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累了。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明天一切并没有好。可儿睁开双眼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柳婆婆收拾东西。

凌雄健不由急了。

“你疯了?”他按住可儿的双肩,制止她下床。

“我没疯,只是清醒了。”

可儿抬起双眼,定定地望着他。

“我曾经以为自己能跟你一辈子。可是我发现,我太胆小了,没办法做到像你那样,为了我而对抗一切。我投降,我承认我配不上你……”

“你在说什么呀!”凌雄健摇晃着她的肩膀,“湖水进了你的脑子了?”

可儿冷然一笑,“不,是湖水冷却了我的头脑。当初我之所以答应嫁给你,是想着终有一天我能成为自己的主人,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如今我却发现,在这府里比在钱府更没有安全感。如果你是一诺千金的汉子,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该遵守你自己的承诺,放我走。”

“可我们发过誓,永远不分开……”

“你也发过誓要保护我,而……”

两人的视线交错。想起那个甚至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儿,凌雄健自责地松开手。

可儿反手抓住他。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她长叹一声,“我们终究斗不过天,那就顺从天意,让我做回我自己吧。”

“不!”凌雄健咬起牙,指间不自觉的大力握痛了可儿。

可儿微闭起双眼,忍受着这份痛。

“你发誓要保护我,可是,如果你不放开我,势必会连累到我。到时候,我付出的代价就不仅仅是这可怜的孩儿,有可能是我自己的生命……”

凌雄健猛地放开她,震惊地望着她。

可儿睁开眼,几乎不忍看向凌雄健那备受打击的面庞。她转开视线,硬起心肠,继续着已经出口的谎言。

“我承认,我胆小,我怕死。我真的配不上大名鼎鼎的‘石头将军’。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凌雄健倒退一步。

“不。”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这不可能是你的真心话,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吗?”可儿自嘲地笑了笑。“你该知道,我一直是个实际的人。我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梦想存在的余地。我必须把生存放在第一位。”

“不。”凌雄健摇摇头,又后退一步。“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说着,他转身向偏殿外冲去,直撞得刚进门的春喜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住身形。

凌雄健背负双手站在花厅的窗前,目不斜视地瞪着偏殿的后窗。自那天可儿要求离开后,他便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他害怕她再次提出离开的要求。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的这个要求。

一开始,凌雄健以为这只是丧子之痛后的发泄。可是,当他发现她竟然屡次试图闯出府门时,这才知道她是认真的。然而,要他放手又是何等艰难的决定……

“京里来信询问进展。”楚子良习惯性地瘫坐在那张虎皮椅中,把玩着桌上的镇纸。“我没有告诉他们你拒绝接旨,只说是玲兰已经回京,两下错开了。”

凌雄健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表示着感激。

“我估计下一步,京里就会叫你进京去。”

楚子良打量着无动于衷的凌雄健,又道:“这样也不是事儿。她……你打算怎么办?”

凌雄健捏紧拳头。

“我听说了,她要求走?”楚子良放下镇纸,“不是我说,一开始我就劝过你,不要对女人认真。女人嘛,天生势利、没有忠诚度。在她们眼中,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男人都只是为她们服务的奴隶罢了。当你还能给她地位时,她对你恩恩爱爱。如今你什么都不能给她,她为什么还要跟着你?”

凌雄健皱起眉头。可儿不是这种女人。然而,小楚所说的确是事实。现在的他什么都给不了她,难道真的要叫她没名没份地跟着他?或者,像她说的,最后由着他的固执再害死她?

“要叫我说,聪明的男人就该远离女人。”

也许,他真该放弃她——只是,光这么想着就让凌雄健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我说,你就放弃吧。难道你真想让她给你当妾?即使你想,人家也未必会愿意。”

楚子良看看凌雄健一动不动的背影,不禁愤然冷哼一声。“你为了她宁愿顶着抗旨之罪,她倒好,自己先逃跑了。这种女人值得你守着吗?”

值得的。凌雄健微微闭上双眼。只是,目前的他什么也不能给她……甚至连孩子都保护不了……

“将军。”

突然,春喜出现在花厅门外。

凌雄健睁开眼,只见她神情戒备地望着他。

“什么事?”

“这是我们姑娘给您的,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

说着,春喜塞给他一个纸卷,转身自顾自地走了。

凌雄健打开纸卷,只看了一眼便狂怒的将它扯成四瓣,随手一扔,人已向偏殿冲去。

其中两片碎纸正飘落在大案上。楚子良好奇地捡起一片,只见上面写着:“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

他忙抓起另一片。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故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楚子良连忙站起身,这竟然是一份和离的放妻书!(注:即协议离婚书。)

凌雄健一脚踹开偏殿的门。只见可儿正与柳婆婆、春喜在收拾着行囊。

听到门上的巨响,柳婆婆惊喘一声,丢下手中的衣物。春喜则横跨一步,挡在可儿身前。

可儿轻轻推开春喜,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你终于肯见我了。”她坐在桌边淡淡地道。

凌雄健眯双眼看着可儿。这七八天来,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掩进偏殿来看望她。而且,他常常发现她即使是睡着了,脸上仍然挂着明显的泪痕。

做出这个决定,对于她来说,也是很难的事情吧。

“你已经铁了心了?”

可儿一边折着衣服,一边淡然答道:“其实这只是一道手续的问题。甚至连这道手续都是多余的。不是有圣旨在那里吗?”

“你真的如此没有信心?”凌雄健直勾勾地瞪着她。

可儿停住手,幽幽地长叹一声。

“我不想冒险。”——不想让你去冒险。

“如果我固执地不放手呢?”

“我已经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人了,如果你再不放我走,那便是强抢民女。”

一根青筋在凌雄健的额头跳动着。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种罪名?”

是啊,他连圣旨都敢抗,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儿抬起眼,悲伤地望着他。

他走到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可儿清澈的双眸。在她的眼下,那两道曾经令他心疼不已的青痕再次出现。

他抬手轻轻抚过那两道青痕。如果跟着他让她如此痛苦,他硬是强留住她就显得太过自私了。

半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太自私了。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心情。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你走吧。”

可儿那修长的睫毛诧异地抖了抖。看着凌雄健的气势,她以为他会找她大吵一架,结果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真的?”她凝视着他那双幽蓝的眼眸喃喃问道。

“真的。”凌雄健跨前一步,垂眼看着她。“不过,临走之前,我要吻你……”他专注地望着她那苍白的唇。“……最后一次吻你。”

他拉起她,让她紧紧地贴在怀中。一只大手不容质疑地抵住她的脊背,另一只大手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那双闪着魅惑蓝光的眼眸几乎要吞噬掉眼前的女人。

最后一吻!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可儿心头。她不禁呜咽一声,那副冷静的面具在瞬间滑落。她展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全然地送上。

最后一吻,这将是最后一吻……

“可儿……”

凌雄健双臂蓦然收紧,火热的嘴唇立刻覆上她微微开启的双唇。他的吻炙热而迫切,似乎是想要抢在时间之前将她吞入腹中,永远收藏。他探索着,他需求着,他强行夺取的同时又自愿付出着……

可儿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他想要什么,她就给出什么。他给出什么,她就接受什么。在那一刻,天地间再一次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当可儿挣扎着偏开头想要呼吸时,凌雄健蛮横地咕噜着,随着她的动作也移动着嘴唇,以更深的角度吻着她。她无力地叹息一声,温顺地服从了。她不想离开他。也不要离开他……可是,又不得不离开他……

她留念地抚摸着凌雄健那坚实的脖颈和凌乱的短发,贪婪地吸取着凌雄健身上所独有的味道——这是最后一吻。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吻。以后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在梦中回忆了……

然而,凌雄健却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的唇。当双唇分开时,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可儿以为那是她心碎的声音。

凌雄健并没有放开她,只是低头凝视着她。那双乌黑的瞳仁几乎完全占领了深蓝色的边缘。

“还要分开吗?”他的声音粗哑如砂粒。

“是的。必须。”

可儿拉下他的头,在他的下颚上落下一个个心碎的吻。

凌雄健眯着眼眸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语焉不详地咕噜道:“还没完。”

他捧住她的脸,重新俯下头来。

可儿欣慰地叹息一声,再次全然地献上自己。

这是一个无比轻巧的、灵活的吻。似乎是要让她记住他的一切,他缓慢而笃定地吻着她,微微地挑逗、不知不觉地深入……可儿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他占领她心灵的方式,他正是以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她在他的唇下缓缓绽放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凌雄健抬起头,吻着她的唇角,一边喃喃道:“我爱极了你的笑。为了你的笑,我答应放开你。但……”他不再说下去,而是继续着那温柔而深情的一吻。

突然,门外传来鼎沸的人声。

凌雄健还没有来得及放开可儿,一队持着刀枪的官兵冲进偏殿。在他们身后,是得意洋洋的刘吉昌。

“你好大的胆!”

凌雄健将可儿往身后一推,愤怒地瞪着刘吉昌。

刘吉昌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一个明黄色的包袱。

“奉旨捉拿叛妇蓝可儿,胆敢反抗者,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