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讷莫言莫语听了,忙拿出老大夫给开的保养方子。
吴太医看了看,点头道:“民间也不乏圣手啊。”终于写好了方子,边递给莫名边道:“看着也没什么,我这方子也是以养为主,总是要慢慢养着才行,嗯,也没别的好法子了。”
莫名和吴太医又在杭州府停了十来天,看着敏行的情况不见什么起色,也不见什么恶化,便准备回临湘。吴太医走前嘱咐王讷几人道:“看着是没什么事,若真有什么不对,就还去请那位老大夫,那是个医道圣手,比老夫不弱。”
王讷几人恭敬地应了。
敏行对自己的状况渐渐习惯起来,似乎自己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病病弱弱地如西施一样,从前的健康活跃,游走四方,倒像是梦一样的存在了。
这一天上午,敏行自觉精神焕发,叫了莫言过来问话:“这几天,我看你经常不在,做什么去了?”
莫言低头秉道:“爷的园子,还没修好。眼看着就要进冬天了,再不修,就得等明年开春了,我催一催那些工匠们。”
敏行听了,笑道:“很是,我都快给忘记了,幸亏你还想着。”抬头看看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兴奋道:“下午我也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进度如何了?”
莫言看着兴致勃勃的敏行,实在不忍打击她,应道:“好,只是要早点回来。”
下午,敏行坐了滑竿,去了园子。和修亭子的谈谈图案,和架小桥的聊聊桥柱,和建阁楼的说说窗棱的样式……见多识广的敏行令工匠们茅塞顿开,又浮想联翩。
一下午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太阳就隐到山后去了,气温也降了下来。敏行觉到了冷,忙吩咐轿夫回家,在园子门口碰到了莫言,莫言叫道:“爷,你怎么还在这里?这都什么时候了?莫语,你怎么也不催着爷回去?这要是再……唉,也怨我,怎么就没惦着这事呢?”
刚出了园门,就碰到了寻来的王讷,王讷狠狠地瞪了莫言莫语两眼,又皱着眉看着敏行,但看着敏行笑眯眯的脸,终于不能说出责备的话,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夜,敏行就发起烧来,几人延医熬药,忙乱不堪了一夜,直到天明,烧才退了个七七八八。
从此,敏行就被禁足了。
为了园子早点完工,莫言找了更多的匠人,同时开工,终于,在落雪前,亭台楼阁这一大项,也基本算是完工了。再有,就是树木花草,那得等明年春天才行。
莫言想着在冬天里好好找找这一带都有什么好看的花木,再规划一下,怎么安排到园子里,明年一开春,就开工,早点做成了,也算了了敏行的一桩心事。
敏行被闷了一个多月,心里都要长草了。这一天,看着天空黑云压城,不禁兴奋起来,终于等来了西湖的冬天,可以看雪中的雪后的
西湖了。
老天果然是厚待敏行的,半夜,就下起雪来,先是零星的雪粒,及至黎明,鹅毛般的大雪片就被老天毫不吝啬的唰唰地抛下来,密密的,遮在眼前,如一挂巨大无比的白色帷幕。
吃过早饭不久,雪渐渐小了下来,屋顶上,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院中那两棵海棠树上,像开满了白花。敏行兴奋不已,将王讷王言莫言莫语都叫到眼前,郑重地说道:“我要去湖上赏雪。”
四人见她这么郑重,到嘴边的劝阻都只好咽回去了。
等敏行被裹得比粽子尚要严实厚实地抬到西湖边上,看着那条大船,敏行心里酸涩难当,自己孤单单来到这世上,本来想着就自己一个人,走到哪儿住在哪儿,死到哪儿埋在哪儿,现在竟然有这么几个人,全心全意呵护着自己,自己……何德何能,能享有这份关爱?
船是王讷临时去租来的,比原来那只大了两倍不止,放了两个火炉,火炉上一个烧着水壶,一个温着酒壶,舱底还铺了厚厚的垫子,一看就舒适无比。艄公持篙立在船头,火炉旁只王言一人坐在那里准备彻茶,其他人一个不见。敏行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眼中的泪……今天,就好好享受这雪景吧。
湖上一个人也没有,敏行也不急着上船,先在湖边四顾。只见地上,草上,树上都盖着厚厚一层雪被,湖里有横着的无人的小舟,船帮上,划子上都落了厚厚的雪,那雪的洁白和舟的黑色,水的幽碧映衬着,对比鲜明,远山朦朦胧胧的,只一个轮廓。四周安静地很,感觉能听见簌簌的下雪的声音。敏行觉得,这才是一幅画,静态而又动人心魄的画。
舟行水上,还时有雪花落在脸颊上,凉凉的,随即不见。敏行坐在舱中,手持一杯热酒,并不饮,也只觉要醉了。此种景致下,想着自己该拿柄渔竿,就可以应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景了,不禁想笑。又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来,可惜现在没有湖心亭,若有,不知是不是也有一二同好,和自己一起赏这无边雪景。
船在湖上划行了一大周,敏行意犹未尽地吩咐回去,心里想着,回去吧,好好养着吧,这个冬天就宅着吧,别再让关爱自己的人担心。
敏行真正地稳了下来,王讷莫言看在眼里,心里也真正地放松下来,毕竟大夫说了,敏行的风寒说什么也不能再反复了。
敏行闲下来,整理自己的文章的同时,关注起厨房来,也和两个婆子熟悉起来。王讷找来的两个婆子一个姓李,一个姓许。姓许的婆子极擅长煲汤,原来敏行对吃的很马虎,很让她有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感慨,现在敏行的注意力放到了厨房,关心起养生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主人的胃。于是一家子人有福了,每天被汤汤水水滋润着,什么牛尾汤、山药老鸭汤、香煎鲫鱼汤、佛手瓜萝卜花
生汤……而且很少重样,除非敏行提出重复的要求。本来是干燥的冬天,一家人却都面色红润,皮肤细嫩水滑。
这一天沐浴的时候,敏行惊骇地发现自己胖了,小腹有了赘肉。一从净房出来,就急宣许婆子。许婆子笑眯眯地来了,还以为主人要吩咐自己做什么汤呢。敏行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胖脸,有点没脾气,但为了自己的身材还是残酷地说道:“许嬷嬷,以后不要煲汤了吧。嗯,菜也要做得难吃些……就是这样,做得到吧?要是做不到,就和李嬷嬷换换差事,你去负责浆洗,让她去厨房。嗯,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做吧。”
许婆子脸上的笑一下没了,急得往前迈了一步,看看敏行,又退回去半步,小心道:“爷,怎么了?可是老婆子做的汤有什么不对?要是有什么不对,爷说就是,老婆子一定改,马上改,求爷不要让老婆子离开厨房……”
敏行忙举的止了她的唠叨,捂着额头无奈地道:“你做的汤没什么不对,可是,我这才喝了多少天,都胖了。这么下去,等冬天过去,我就胖得动不了。你说说,这怎么行?你让我也跟那些老财主似的,胖得走不动路,走到哪里,就让人抬到那里吗?”
许婆子很疑惑,自己原来煲汤给人吃,没人提出会发胖这个问题啊?爷怎么会发胖呢?得说敏行确实待人和蔼可亲,搁许婆子从前的主人,她是怎么也不敢把这个疑问说出来的,现在她就敢,只听她道:“爷,老婆子原来在大户人家伺候,做的就是煲汤的活,没有哪个主子说会发胖啊?爷,您看,这发胖是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敏行“嗯”了一声,心想,是啊,这胖,绝不会只有一个原因,自己只吃不动,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再想想那些汤,含脂肪还真是不多,自己应该少吃些主食,而且还得锻炼才行,别的也不会,晚上坚持做做仰卧起坐吧。遂摆摆手道:“行了,你还是接着煲吧,只是把汤里的油仔细去去,嗯,再把点心给我免了。”
许婆子高高兴兴地应了“是”,才小心地退了下去。心里想着,伺候这个主子真好,要是能长长久久地伺候下去就好了。
再说李婆子。比起许婆子来,李婆子有一张严肃而又有些漠然的脸,发髻什么时候都光光的,伏贴地抿着,两支银簪子在头上就没变换过位置,一身蓝布衣服,边上滚着简单的同色花纹,不仔细看,几乎以为没有。
她的任务就是浆洗,但敏行觉得这一家子有九人之多,这么多人的衣服,给她一个洗太过辛苦,吩咐下去,许婆子的衣服自己洗,两个小厮的自己洗,其余各人的内衣自己洗。这么一分下来,李婆子的活少了许多,可她也不闲着,自动自发地收拾擦洗前院的客厅等她可以到达的地方,再有时间,也去厨房帮许婆子打打下手……总之,没人认为她拿工钱拿得容易轻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