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行看向她,若无其事地问道:“依表妹有事么?刚才喊了我一声,我等着表妹说呢,也没听见依表妹说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我……”真叫罗依说,她又无话可说了。
敏行道:“依表妹有什么事,现在也先别说,将军一会儿就到,还是等将军来了再说吧,省得说两遍。”
敏行这句话刚落音,就听门外有小丫头大声秉道:“将军来了。”
罗依一听,急忙从榻上跳下来,迎向门口。欣儿也忙站起身来迎向门口,杨嬷嬷也忙离了座儿。
敏行看着罗依摇摇头,心里甚是疑惑,莫生尘哪一次也没给过她好声气,她怎么就对莫生尘抱着这样的幻想呢?有些人的大脑回路就是奇怪,非常人可理解。
敏行稳稳坐着,直到看见门帘被打起来,才慢慢坐直身子,做出要下榻出迎的架势,莫生尘正好进屋,目光越过罗依看到了,忙道:“夫人不要动,迎什么,跟我不要讲这些虚礼。且坐好了,身子要紧。红萝,扶好你家夫人,看别闪着了。”
罗依本想跑在前边占个先,讨个巧呢,却被直接无视掉了,心里这个气啊。嘟着嘴跟在莫生尘身边娇声唤道:“二表哥,依儿也在呢。依儿可是比哪个都高兴您来呢,您就没看见?依儿不依。”
莫生尘扫她一眼,也没应声,径直坐到了榻上,却是在敏行下手了。看看榻桌上,竟然连杯茶也没有,指着一屋子的人,斥道:“这是怎么回子事,夫人回来这半天了,为何连杯茶也没上?红萝,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还有,也不知道给你们夫人上些点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也不太经心了些,养着这么些人做什么?嗯?”
红萝无可分辩,正要出去备茶水点心,金橘端着托盘进来,口中笑吟吟地道:“夫人,李嬷嬷和许嬷嬷真是没得说,怨不得您对她们好。出了这个院门,李嬷嬷就不肯让我送她了,吩咐我去找许嬷嬷拿点心鸡汤,说是这一大上午,夫人有了身子,肯定饿了。我去了厨房,许嬷嬷恰恰准备好,正准备自己送来呢,和李嬷嬷说得理由一模一样。叫奴婢说,这才是真会伺候的,我和红萝还都有得学呢。”
敏行笑眯眯地看向莫生尘,莫生尘这才转怒为喜,也对敏行道:“夫人,以后对两个嬷嬷还要更好些才是。”
敏行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看到吃的喝的,肚子立刻有了反应,便不再说话,先端了许嬷嬷撇尽了浮油的清鸡汤喝了半碗,又连吃了几块点心,胃里才舒服起来。
莫生尘这才腾出空看地上这些人,欣儿很有眼色地上前见礼:“父亲安好。”莫生尘轻轻点了头道:“坐吧。”他和这个女儿实在不怎么熟悉,不论是在前妻身边时,还是在太太身边时,他对她都没有怎么关注过。
罗依也走上
前来,说道:“二表哥,虽说二表嫂有了身孕,可也不能不讲规矩。怎么能让二表哥坐在她的下手呢?这叫姑母知道,一定会生气的。二表哥,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二表嫂……”
莫生尘沉声道:“依表妹何出此言?你也说了,夫人有了身孕。既有了身孕,自然不应事事计较,要以她的身体为主。就是太太知道,也定然同意我这么做。再说,府内就这么几个人,若依表妹不写信告诉太太,太太又怎么会知道?”
“依儿怎么会做这种事?依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罗依表白着,却又深恨没能给敏行上了眼药。“只是,依儿觉得,二表哥实在不该这样惯着二表嫂,这没规矩可不成方圆。再说,二表哥往后这夫纲何振?”
敏行好笑地看着罗依,你说这人是真傻啊,是真傻啊,还是真傻啊,有这么守着人给上眼药的么?还是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觉得自己拿捏不住她?眼看着莫生尘要发火,敏行才开口导向正题:“依表妹,我听下人说,你今天在欣儿这里可是发了大脾气。不知道欣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这做表姑的,对她好一通教导?”
“我,依儿……”罗依踟蹰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其实更是铃儿的意思,“依儿来京城两个多月了,极想姑母,想回去看看。”
敏行道:“依表妹是个有情有义,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既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不跟将军和我说,却跑来和欣儿说?莫不是她能做你的主么?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我想让她和我一起回临湘。欣姐儿也来了这么些日子了,她是在姑母身边长大的,难道不想姑母么?”罗依理直气壮起来,“她要是不想,就是不孝。”
欣儿在一旁忙分辩道:“欣儿怎么会不想祖母,只是祖母让欣儿回到父母身边,欣儿便当从父母之命,怎么能自作主张呢?再说父亲忙于政务,母亲又怀着弟弟,欣儿怎么能给父母亲添麻烦呢?便是想,也得放在心里,不能让父母亲知道。欣儿觉得这才是为人女之道。表姑难道不这样认为么?”
“但是,姑母可是将军的母亲,夫人的婆母,是他们的长辈,自然要放在他们之前。”罗依说得也振振有词,觉得抓住了理,“难道欣儿不这样认为么?还是在你心里,祖父母不如父母重要?这恐怕事涉忤逆。”
话涉莫大老爷莫大太太,莫生尘一时也不好说什么。敏行却冷笑一声,说道:“依表妹想回临湘我们也没拦着,何苦给个几岁的孩子按这种大罪名?不过,依表妹既要论,咱们论论也成。依咱们大新朝的法律也好,习俗也好,一个人给祖父母戴什么孝、守多长时间孝?给父母戴什么孝、守多长时间孝?从这里还看不出来哪个近些哪个远些么?若还看不出来,一个人若不孝,是祖父母去衙门里
告他忤逆,还是父母去衙门里告他忤逆?表妹养在深闺,是不是不懂这个?”
罗依张口结舌了,她还真不懂这个,竟然是这样的么?不是辈份越大越有权利么?
敏行看她嚅嚅地说不出话来,厉声道:“一个闺中女子,不在自己房中安份待着,却跑到表侄女院里来大放撅词,成何体统?”
“依儿……”罗依想分辩,敏行却不肯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斥道:“还说欣儿的婚事什么的,若是将军和我有什么不测,莫非你就要窜掇着太太拿这个来拿捏欣儿不成?
你不要打错了主意,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会听你蛊惑?再说,欣儿可是将军的嫡长女,谁敢错待?”
莫生尘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若是自己和敏行有了不测,欣儿和自己快有出生的这个孩子会落在何种境地?想想这些年母亲对待自己、对待自己的妻儿,自己能对她抱有幻想么?还有罗依、莫三奶奶这样的人在一边怂恿,自己的孩子也许只有死……
莫生尘不敢想下去了,无论如何自己要好好活着,敏行也要好好活着。别的都不是大事,最大的事,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落在……他们手中。莫生尘模模糊糊不敢确切地圈定“他们”都是谁,但心里却一下警惕起来。
敏行在一旁看着莫生尘的目光渐渐清明了,才收尾道:“依表妹既是想回临湘,我是不敢留的,且听听将军的意思吧。”
莫生尘目光冷冷地扫过罗依,清楚地道:“依表妹既然想太太了,想必也想舅舅舅母了,我们自然不能挡了这人伦大道。夫人安排几个随侍的婆子,我去吩咐管家安排几个随护的家人护卫,明日一早就动身吧。”说毕,从榻了一步迈了下来,抬脚就往外走。
罗依忙上前拦道:“欣儿呢,不跟我走么?”却无一人搭腔。
敏行吩咐道:“金橘,让人快些去传午饭,将军肯定饿了,也都什么时候了?什么大事,闹得满府皆知。红萝扶着我,哎哟,腿脚都坐麻了。欣儿也让人传饭吧,下午也不必过来了,可怜见的,被吓得不轻吧。我也累了,要好好歇歇才行。哎哟,我的腿,我的脚,麻死了。”
罗依扎着手,先想拦莫生尘,没拦住,又想拦敏行,没敢,欣姐随后出去送行,她又没拦。屋里忽啦啦走了个空,只留下个少心眼的绿叶,拿一双大眼盯着她看个不停。罗依恼怒地啐了绿叶一口,只得灰溜溜的回自己院子。
走到半路,想起铃儿来,不知道李嬷嬷把她给押到哪间柴房里了?可是罗依自己已经是又累又饿,没有力气去寻去救。而且心里也禁不住埋怨,铃儿这个蠢材,次次出的主意都是馊主意,就没一个好的,就让她在柴房待着去吧。她也不想想自己,每次都按铃儿的主意行事,这也能算是聪明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