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儿, 你不要听别人乱传,人言可畏,传来传去全变了样。”我完全不相信晏娥儿话, 郑踕怎么可能杀自己儿子, 就算是虎毒也不食子....
晏娥儿见我制止她, 眼帘垂下闭了嘴, 直到离别, 都只是不断用冤枉的眼神偷偷瞟我,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送完娥儿返程,郑踕竟然笑嘻嘻上到我的车里, 非要与我同车。
“男女同车是大不韪,你身为郑王, 不应如此, 你快下去。”我虽然在新郑住了四年, 但和郑踕是一点身体接触也没有,平日里我也刻意注意着保持距离, 想到我当年做过的那些事,我都恨不得抽死自己。
“呵呵,私情就私情,让他们说去,寡人不在乎。”郑踕不但不下去, 反倒斜靠在车栏上, 吊儿郎当的插着手, 一脸坏笑。
“可是我不会谄媚侍君王。”我坐得端正, 偏过头去避免和他的目光接触。
“谄媚, 哈哈,身材样貌, 姐姐你都没那资本。”郑踕调笑着将我从上至夏打量了一番,又开始讥讽我。
好吧,虽然穿越女一般都能混个倾国倾城,但是我却是例外,再加上年纪大了,身材难免发福,但郑踕这么说,还是刺激到我了,我正要发怒,他却从从容容的说出一句话来“你曾经说的那个三国杀,我们等会回宫了,来玩一局。”
郑踕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五个人,再加上我和赵宣子,八人正好凑成一局。我见这五人之中,四人的年纪,都似乎比宣子还小,另外一人已近晚年,两鬓染白。这五人似乎都与宣子相识,还互相打了招呼,他们均是锦衣华服,地位应该不低。
身份牌八张,一个主公,两个忠臣,一个内奸,四个反贼。
游戏的一开始,每人随机地分发一张身份牌。如果拿到主公,需立刻亮出身份牌。除了主公外,其他人的身份一定要保密。
我抽到的是内奸,就是那个最难赢的身份,必须要干掉场上所有的反贼和忠臣后,与主公单挑,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不禁有些唉声叹气,抽到个这么难玩的内奸。
这时候,郑踕笑眯眯翻开他的主牌,上头写着一个“主”字,原来他抽到了主公,呵呵,到还挺符合他现实中的身份。
接下来,是每人自己挑选武将牌,郑踕挑了曹操,宣子挑了夏侯淳,而我想了想,挑了黄盖,其他人也逐一挑定,商量好主公五滴血,其他人都是四滴血,便开始了游戏。
游戏是从主公开始,每人有一个游戏回合,按回合轮流进行。一人抽四张基本牌,例如【杀】可以减掉别人一滴血,【闪】可以挡一次杀,【桃】可以补一滴血,各种锦囊则用处各不相同,例如出【南蛮入侵】,除出牌者外,所有人需要出一张【杀】,没有【杀】或不出【杀】的人减一滴血....
宣子用夏侯淳不断【刚烈】别人,玩的不亦乐乎,郑踕也是越笑越开心,可是其他人,这么有趣的游戏,却都是一脸凝重,尤其是那四个少年,额头上都不断在冒冷汗,喂,放轻松啊,不用玩得这么认真吧,认真你就输了......
宣子是这一轮的最后一个,他出了一张【南蛮入侵】,我还好,手中还有【杀】,可那四个少年就惨了,手里都没有【杀】,通通都减了一滴血,如今他们四个都只剩一滴血了。
郑踕也废了一滴血,所以他使用了曹操【奸雄】的技能,获得了这张【南蛮入侵】,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然后,轮到他出牌,他轻轻的丢出了这张【南蛮入侵】.......
没想到郑踕和宣子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啊,我不禁暗暗赞叹。
其实玩到现在,虽是暗牌,但这场上人的身份,我差不多都揣摩明了了,宣子和那个老头子是忠臣,这四个少年的身份,都是反贼。
如今这【南蛮入侵】一出,四个反贼,就要全挂。
果然,那四个少年默默拿开了标志着最后一滴血的竹牌,突然他们“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道“父王饶命,父王饶命。”
却原来都是郑踕的儿子啊。
我正想着,尚未反应过来,却见一道剑光闪过,顷刻间四个少年,三颗人头落地,我猛回头看向郑踕,他依旧是一脸笑容,持在右手的七尺长剑之上,冷光与鲜血相交映,他脸虽笑声却冰冷“四位公子,意图谋反,大逆不道,是为反贼,当诛!”
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恶寒来形容了。
这是用真实性命来玩三国杀,所有的身份牌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这根本就不是游戏。
我看着郑踕残忍的眼神与暴戾的神情,晏娥儿告诉我的,原来都是真事,郑王残暴,心狠手辣,他杀过一个自己的亲身骨肉,如今又杀了三个。
“父王饶命,饶命。”剩下的那个少年,因为位置太远,没有被杀到,他抖索地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都磕出了血来“子兰知错,不该被几位兄长迷惑,妄想谋算父王,父王你一向怜我,还望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呵呵,寡人正是因为太怜惜你们,所以才决定杀了你们。”郑踕虽笑,眉眼间却闪动着枭雄的凌厉狠绝,不需面目狰狞就能令你从心头冷到脚底“谁叫你们都背叛寡人!”
我想起在隗的墓前,他说:“其实有时候,你用情的人却同你背道而驰,你一定会因为喜欢,而杀了她。”
原来,那个变态,就是他自己,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子兰,起来起来。”郑踕手里还拿着剑,却突然转为了无辜的的腔调,他眼里满是柔软,好像刚才的血案不曾发生。
他就好像一个孩子,轻松愉快的游戏被突然打断,于是委屈的撒娇,要求继续“你不要跪着啊,你这样,我们如何继续玩呢?”
“对啊,子兰兄,你快起来啊,不然我们怎么继续玩?”宣子也附和道,他的神色同郑踕一样柔软,这是我儿子啊,我简直难以置信,我亲手把我儿子,教给郑踕这个恶魔去改造.,造出了另一个恶魔....
我尚且抱着一线希望,对宣子道“宣子,把你手中那张【桃】,补给子兰!”我算出宣子手中有一张【桃】,可以给子兰补一滴血,这样郑踕就不能杀掉他。
但,宣子他让我彻底的绝望了,他撅着一张嘴,水盈盈的双眼看着我,委屈急了“娘亲,很显然我的身份是忠臣么,忠臣的任务就是要剿灭反贼,我怎么可能补给他们【桃】么。”
好,你不补我补!我现在手上只剩下两张手牌,一张【杀】要出了抗【南蛮入侵】,还有一张【桃】,我毫不犹豫的给了子兰。
我也顾不得内奸的任务了,现在【桃】子兰是治根不治本,要真正就他,只能杀掉主公。
我选的武将是黄盖,黄盖的技能是【苦肉】,可主动减一滴血,然后从牌堆得到两张牌。那我就不断割肉,摸到【桃】就再桃子兰,摸到【杀】就杀你郑踕,直到杀光你的血。
我面前代表着血的竹牌,在一点一点减少,我感觉犹如真的在割自己的肉,一块一块的剜下来,切肤之痛,鲜血四溅,溅得我浑身发热,老娘我今天就要拼尽了这一身血!
“哈哈,姐姐,你厉害!”郑踕大笑着拿开了代表最后一滴血的竹牌。
“我赢了,现在,就归我杀了你!”我说着,起身欲走上前去。
“唉,别慌,姐姐你又没赢!”郑踕伸出手臂,掌心对着我,示意我不要上去“内奸必须要干掉场上所有反贼和忠臣后,与主公单挑,才算赢呢。”
我偏要上去,上去杀了你这个变态。
“寡人本来还期盼着,和你单挑呢。”近距离看他,头微微左歪,弯弯双目,笑得光彩夺目,好像一个孩子。可是他只能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丕豹。十六年前也是在这同一座大殿里,他笑嘻嘻杀了隗,这鲜血洗刷了十六年,却洗得越来越脏。这金璧辉煌之上,恶臭不堪。
他说着,将剑指向我的眉心。
郑踕的剑锋几乎抵住我的额头,我因为太近而无法看清。
命悬一线之时,我反倒异常冷静“我是没赢,但你也没赢,如果这一局,是说话算数的游戏,你就不能杀子兰。”
“呵呵,我确实也没赢。”郑踕随意地垂下手臂,漫不经心地将剑对了几次,才对准了放进剑鞘,就好像是同我开个玩笑一般。他只要一笑,就能让人感到空气里弥漫着无线的旖旎风情,哪怕下面藏了层层杀机。
他斜眼看着子兰,表情转为冷峻,冷斥道“公子子兰,意图谋反,逐出境内,永不得归!”
“谢父王,谢父王。”子兰就好似停不下来了般,慌慌张张连接不断的磕着头。
“还不快滚!”宣子竟然对着子兰大吼着,他脸上得意的表情,和他的年纪是多么的不相称。
“诺,诺”子兰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羔羊,跌跌撞撞地往殿外退。
突然,我也想同子兰一道走。
我还以为我的一生,就要在这新郑安定下来,结果,我还是得颠沛流离。
君如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娘亲,你去哪?”宣子跑着追上我,他长到一十六岁,我从未同他分开过一天。可现在,他是那样陌生,我一天也不想再面对他。
“义父,我娘要走!”宣子见拦不住我,焦急地朝郑踕高呼,示意让他阻拦我,郑踕却笑得灿烂,朝宣子散漫的一挥手,告诉他不必阻拦我离去。
宣子毕竟是我儿子,他还是追着我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