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宗长坐在陈六郎的院子里看着石桌上面的几个胭脂盒子,脸色黑成了一团。
每个胭脂盒子都是带有暗格的,虽然不知道里面会夹带着什么东西,可是送给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带暗格的胭脂盒子,这代表了什么意思,瞎子也能猜得出来。邹家好象并不知道胭脂盒子里是有暗格的,那天同去送礼物的仆妇们讲,邹晨只是将其放在桌子上面远远看了几眼然后便推回给了林氏,想必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样的话,好歹他还能保留几分颜面。
陈家宗长紧紧闭上眼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玩心眼儿还玩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这样的儿子,怎么可能掌握一大家子的命运?
你陷害别人时,你倒是脑子里好好策划一番啊。将前因后果都想到,好歹你也能陷害成功,这样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是没想到,一个回合不到,你就被人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这一下子倒好,邹晨还未过门,就把我手里的几个铺子给要了过去。要是等到她过了门,这陈家还不是都得落她手里了?
想到这里,突然一阵欢愉浮上心头,这邹晨真合自己的胃口。她今天能我手里硬抢陈家的铺子,明天也能抢别人家的铺子啊!抢过来之后,她肯定要传给自己的儿子,过个几十年,这不还是陈家的东西?
好,好,好!陈家宗长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陈六郎站在石桌旁边瑟瑟发抖,看着父亲的脸上一会笑一会恼怒,心里七下八下,不知道父亲要如何处置自己。
为什么突然要搜院子,怎么就突然把这些胭脂盒子给搜出来了?他的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对策。
林大娘子更是一脸惊恐。要不是身边有女使扶着差点就瘫在地上,那些仆妇们根本不顾她的体面,冲到她的卧房就将床榻被子全部给掀起来,柜子强行打开,若是有锁就要钥匙,不给钥匙就直接砸。在屋子里一寸一寸的细细搜索,最终在她藏贵重首饰的一个柜子里搜出一个胭脂盒子,然后在另一个放着绣品的柜子里搜出了几个肚兜,仆妇们相互看了看,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陈家宗长正在想事情。便看到去搜儿妇林氏卧房的几个仆妇走过来,将一个胭脂盒子和几个绣着鸳鸯交颈而眠的肚兜放在了石桌上。仆妇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肚兜。他将肚兜拿起来一看。只见在肚兜的下方,一个晨字赫然写在上面,再一翻其他的肚兜,上面还有写着鹿氏小名的。他心里一紧,猛的将肚兜攥在手塞到了袖子里。
陈六郎看到那些肚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怨恨的瞪了浑家一眼,责备她为何不将肚兜烧掉,却偏偏留在柜子里做罪证。
陈家宗长看到大儿子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将胭脂盒子扫落到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逆子。逆妇!你和你浑家屋子里放这么多带暗格的胭脂盒子做什么?你们想陷害谁?说!从实招来,……”却矢口不提肚兜的事情。
陈六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辩解道:“父亲,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是林氏,是林氏,她背着我放的啊!”说完了之后痛哭失声抱着父亲的腿,林大娘子听到这句话浑身发抖。瘫倒在了地上。
陈家宗长窝心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倒。骂道:“蠢材!你当着满院的仆妇小妾,将这等恶心事栽脏到你浑家身上,你让她如何管束后院?怪不得你内宅不净,原来都是你自己立身不正!来啊,把所有看到今天这事情的人,统统拉出去远远的卖了。典来的妾立刻找人牙子远远的典走,本地的找她们自己父母把人来领走,敢吐露半个字……哼哼……”
这时满院的嬖妾们大喊大叫,声称这事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毫不知情。然而陈家宗长带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仆妇婆子,哪里容得了她们喧哗,一个个嘴里塞了破布强行给拖了下去,有那挣扎激烈的,便一个巴掌甩过去或者直接拿棍子驱赶,转眼间,陈六郎的院子里便只剩下林大娘子的几个陪嫁女使和仆妇瘫倒在林氏身边。
“把她们关到屋里去,派人看着!”陈家宗长又命令仆妇们将几个陪嫁女使和仆妇关进后屋。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陈六郎和林大娘子之后,他将肚兜从袖子里取出扔到了他们面前。
“说!这主意是谁想的?”陈家宗长低喝道。
陈六郎刚想哆里哆嗦的说是林氏想的,被父亲瞪了一眼不敢再出声了。
这时林大娘子披头散发从地上跪行到陈家宗长面前,哽咽道:“阿翁,阿翁!……是儿妇,是儿妇所想,……与六郎无关,……六郎全不知情,求阿翁饶了六郎,儿妇任阿翁随意处置,……是儿妇见不得鹿氏与十三郎鹣鹣情深,所以便起了陷害她的心思,……那邹晨,是,……”林大娘子眼珠子乱转脑子里在琢磨着该如何想词。
陈家宗长叹了一口气阻止儿妇再说下去,面向陈六郎说道:“妾虽美,不过美几年尔。待得妾三十岁后,人老珠黄,哪里还有美处?能陪你一生,愿和你同生共死的,唯妻耳!你宠妾灭妻,才致林氏有此怨恨。……”
“妻妾争宠,内闱不修,你有何面目管理整个陈家?你立身不正,陈家的那些宗老们哪个会服你管束?你内院都齐不了,还谈什么齐家?”陈家宗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考中秀才也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中你年年参加府试,你可曾中过?十三只是参加了一次,便中了头名解元,及至再中榜眼……”
“阿爹,在你心里十三处处比我好!可是他不也是和我一样?外面妓子哪个不识陈家十三郎?为何他耍得,我耍不得?”陈六郎抬起头看着父亲,一脸的不公平。
“三五好友狎妓寻乐,吟诗做画,高谈契阔,谓之雅也。然则你呢?你那是狎妓吗?你那叫嫖妓!青阁馆中几个头牌小姐诗词书画谓之一绝,往来皆是文人雅士,你是哪个的入慕之宾?哪个肯对你笑颜以对?”陈家宗长怒斥道,“你再看看十三,你可见过他置有别宅妇?你可见过他有恶名传出?他可曾宠着妾去灭妻?你说出一样来让我听听,……”
“妓子不就是让人嫖的吗?从青楼里能传出甚好名?”陈六郎不服的大喊,“不过是一群妓子们替他宣扬出来的好名声罢了!他惯会做些表面文章,他做的好不好,别人怎会知道?还不是他自己说出去的……”
“中的也!人活于世上就是做表面文章给别人看的。可是,你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好,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连妓子都瞧不起你,不愿与你为伍,你还有什么说的?”陈家宗长摇头叹息。
陈六郎突然语塞,悻悻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隔了许久,陈家宗长才沉闷的说道:“罚你在家闭门思过半年,每日抄写《子史经集》,若再犯,罚你离开宛丘自立门户,你可服?”
“儿子服!”陈六郎梗着脖子恨恨地说道。
陈家宗长又转向林大娘子,“罚你闭门思过半年,每日抄写《女诫》!若再犯,只管请你父母来我面前说话,家庙之中自有你安身之处,你可服?”
林大娘子颤抖着身子,低声道:“儿妇也服!”
“好,”陈家宗长无力的摆摆手,“便如此吧!……”叫了在屋子里看守林大娘子女使的仆妇们出来,将院子大门关上,派了强壮的婆子在门外看守,半年之内禁止院内人出院,然后黯然而去。
“有子如此,家门不幸!……”陈家宗长跪倒在祖宗画像前,低声请罪。
陈琦放学后,听到家中留下的眼线到府学里和他说事情的结果,不由得愕然。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六伯和六伯母了,怎么岳父便派人将他们给治服了?可是再一想岳父那憨厚的性子,断然想不到这事是岳父所干。
突然之间,他的眼前闪过邹晨巧笑倩兮的笑脸,……
他的心中,一片柔软。
不管是不是邹晨所做,六伯父总算是被人教训了,他也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既是被人收拾了,那自己只管好好读书既是,将来象父亲一样,中了举再中三甲,带着邹晨远远的外任。
此时的邹家庄,则是一片欢声笑语声。
美娘刚刚满了三月的身孕,迫不及待的抱着大儿子涛儿和沈芳一起回娘家来了。
柳氏极其待见这个大外孙,涛儿一来便不肯丢手,一直抱着,惹得小宝泪水涟涟的瞧着祖母直翻小白眼,恨不得扑到祖母怀里去咬那个小子一口。
美娘见到了,便笑盈盈的去抱小宝,结果刚一抱到手里涛儿看到了便狂叫起来,不许阿娘抱别人,没想到小宝看到涛儿大叫也跟着大叫,两小对着哇哇大哭,一个要找祖母,一个要找阿娘……闹得鸡飞狗跳……
屋子里的大人却是个个哈哈大笑,丝毫不怜悯两小。
过了一会,美娘趁着儿子不注意,拉了邹晨偷偷溜到屋外,“小晨,我有事情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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