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人正聊着,玉良求见。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萧飒沉吟着,让小丫鬟传他进来。
“七爷,”玉良神色肃然,“房大人的小厮求见!”
萧飒和沈穆清交换了一个眼神,萧飒起身去了花厅。
沈穆清不放心,几次欲到花厅看看,想到男女之防又折了回来。
过了好一会,萧飒才回来:“穆清,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他的神色很凝重,“房大人派人来,说他们在离岩州卫三十里地的地方发现了几个身形彪状的元蒙人,他怕是元蒙人的探子,让我们小心点——一旦元蒙攻进城里,我们就往山里跑。”
怎么会这样?
沈穆清愕然,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叫了明霞等人收拾东西,又把一部分金银首饰埋在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忙了大半天,才打了两个小小的包袱,倒把萧飒看得奇怪:“这就收好了!”
“该埋的我都埋了,该藏的也都藏了,”沈穆清就低声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了萧飒,“包袱里只些细软和几件换洗衣裳,我让月桂去做饼了,到时候一个包袱里塞几个饼就行了。”
“想得还挺周到的。”萧飒点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歇下吧!也许是虚惊一场也说不定。”话到最后,颇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
“既然人家房大人来报信,不管是真是假,总是好心,”沈穆清笑着强调防患的重要性,“我们有准备总比听天由命的好。”
萧飒搂了沈穆清往睡房去:“倒让你跟着我这样不得安生。”
“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沈穆清安慰他,“快睡吧。要真是逃起难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睡个囫囵觉呢?”
“也是!”萧飒笑着脱衣裳上了床。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哪里有睡意,又不想翻身吵醒了对方,都硬挺着眼看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沪定县水波不兴,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岩州卫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萧飒沉思了半晌,去了县学。
沈穆清则望着月桂用了一夜烤出来的两桶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她正愁着,房夫人来访。
沈穆清忙将房夫人迎进了屋。
“我家老爷让我来给萧爷报个信。”房夫人开门见山地道,“去年元蒙人也打来了,郑大人带了全城老少往城下烧油,这才支撑到其他几个卫所的援兵。你年纪轻,没有经历过,那种时候,城里不知道有多乱,你要备些粮在家里才是。”
沈穆清点头,把昨天夜里让人做烧饼了的事说给房夫人听。
房夫人见她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叹口气,跑到厨房里去看了月桂做的烧饼,道:“还是太少了些。你再做些吧!”
沈穆清见她这样的热心,想着就算做多了吃不了送给人还是个人情,就对月桂点了点头:“让人多做点吧!”
月桂一夜未眠,精神有些恍惚地应了,叫了厨房的几个妈妈做烧饼,自己在灶堂里添火,添着添着就睡着了。
送走房夫人,萧飒回来了。
沈穆清吓了一跳,急步迎了上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岩州卫那边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萧飒神色有些凝重:“我让郭先生在县学里看着,自己到外面去转了转。”
“怎样?”沈穆清紧张地捏住了萧飒的衣袖。
“今年春天没什么雨水,到了夏天又阴雨连续,到七月底才停……”萧飒目光明亮地望着沈穆清,“只怕元蒙人的收成不怎么好,趁着这秋高气爽的季节来抢粮了。”
战争吗?
沈穆清有些茫然。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别怕!”萧飒见妻子表情有些黯然,紧紧地抱着她,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些勇气,“有我呢!”
萧飒温暖的怀抱让沈穆清回过神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问过了,去年元蒙人打来的时候,官府组织青壮丁守住了,但并不是年年都如去年一样能守得住的……”萧飒沉吟道,“我想,这件事还得靠我们自己。”
“那你准备怎么办?”沈穆清有些担心,“要不要找几个帮手?”
萧飒点头:“所以我等会去和郑大人商量这件事。”
“郑大人?”这又是一个意外,沈穆清嘱咐他,“他和你再好也是官……你说话的时候可有委婉些!”
“我知道!”萧飒笑着安抚她,“他胸怀宽大,我自然言无不尽;他要是鼠目寸光,我到时候找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干。总不能因为卫所无能就束手待毙吧?”
沈穆清点了点头,还想嘱咐他几句,有小厮禀道:“爷,郭先生来了。”
萧飒放开沈穆清:“今天把他一个人丢在县学……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那我也去让月桂再多做些烧饼……”
“也好!”萧飒对前景不太乐观,“再想办法蓄点水。”
“嗯!”沈穆清应了,萧飒又抱了抱她,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沈穆清去了厨房。
月桂还在打盹。
沈穆清把她摇醒,让她去床上休息,让明霞把家里的人安排一下,让她们都帮做烧饼,以备不时之用。
那些丫鬟妈妈们也都听到了一些风声,虽然她没有说,但做起来也比平日还要麻利。
沈穆清见大家齐心,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慰她们:“了不起我们去锦州走亲戚。”
“正是!”王妈妈笑道,“奶奶也可以见见锦州的繁茂。”
“三太太不知道有多欢喜呢?”喜鹊笑道。
“对啊。”黄莺笑着补充道,“三太太肯定会带奶奶去观音庙,那里求子可灵验了。”
“你一个小丫头家家的,说话也没个拦板。”王妈妈笑着点了黄莺的额头一下,“奶奶别听她胡说……三太太爱去那里,是因为那里的斋菜做的好。奶奶去了,还真可以去那里耍耍。”
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压抑与低沉。
“好啊!”沈穆清应着,心里却暗暗思忖着想办法劝萧飒暂时离开沪定……实在不行,就拿重金贿赂了郑大人和彭大人……
回到屋里,萧飒还没有回来。
沈穆清想到王妈**话,坐不住了,蹑手蹑脚地去了花厅的耳房。
萧飒正和郭先生说话。
“……走是不现实的。别说我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就是沪定唯一通往雅安府的官道旁那些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已是最好的埋伏之所……要是我,肯定会派人在那里伏击。何况去雅安府要经过天全,天全有没有被元蒙人攻击谁也不知道。城中百姓不愿意走,一方面是离开后会成为流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谁有把握能顺利地到达雅安府。”
“你也不赞成离开。”郭先生的声音有些无奈,“想靠卫所的那些官兵抗击元蒙人,还不如冒险去雅安府。”
萧飒淡淡地笑:“我想彭大人和郑大人都会有所布置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郭先生听着就很激动地站了起来:“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元蒙人屡屡进犯而束手无策吗?”很是书生气。
萧飒笑了笑,没有作声。
送走郭先生,他把沈穆清从耳房里揪了出来。
“我去郑大人那里了!”萧飒笑道,“你早点歇着。岩州卫离这有五十里地,要是打起来了,一时半会也打不到你这里来。”
“你要去岩州卫吗?”沈穆清很担心,“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萧飒笑着在沈穆清的屁股拍了一下,“快去做饼去。要是没得吃的,看我不吃了你。”
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些,沈穆清配合着嘟着嘴娇嗔道:“再打我,让你水都没有喝的。”
萧飒哈哈大笑地走了。
沈穆清回屋挑了一件很朴素的细锦布褙子,给褙子缝了很多的暗袋,到时候用来装救命的细软。
直到华灯初上萧飒才回来。
“吃过饭了没有?”沈穆清忙上前服侍他更衣,在他身上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还没有!”萧飒脸色有些严厉,“我今天去岩州卫和郑大人、房大人说了自己的看法,两位大人都挺赞同我的意见,大家一起商定了几个守城计划……郑大人和房大人去见彭大人了,我先回来了。”
沈穆清忙帮他打了洗脸水。
“我明天一早要去城外看看。”萧飒擦了脸,“万一破城,也有个躲藏的地方——元蒙搜刮了财物就会弃城而去,只要不伤着人,总会缓过气来。”
“可能会破城吗?”沈穆清眼中有惶恐之色。
萧飒握了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岩州卫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几件……更别谈其他。”
“你小心一点!”事到如今,沈穆清只能这样嘱咐萧飒。
萧飒点头:“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沈穆清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喊明霞去把热在灶上的饭菜端上来。
萧飒刚吃了两口,外面有小厮禀道:“爷,彭县令有请!”
“恐怕是商量守城之事。”他放了筷子转身就走,“我去去就来。”
“披件披风再走。”沈穆清喊住萧飒,“夜里凉。”
萧飒点了点头,明霞已拿了披风出来。
沈穆清给萧飒系上披风,送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