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搬家风波

珂珂在掌管荣国府一年多把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贾母对她赞不绝口。贾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明白住在长房多年,是时候搬出来了。继续赖下去,他反而是丢人丢的更大。

当下就和他的太太王夫人透漏了一下。这一说不打紧,把刚刚养好病的王夫人又给气的半死过去。

王夫人按着心口说:“老爷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的,你还没说我就想到这件事了。只是有一点,老太太并没有说要凤丫头管家,如今还是代管。我们就这样贸贸然的让了,恐怕会惹人闲话的。”

贾政是个书呆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背后搞的鬼。他还以为媳妇说的是实话呢。“这些都是老太太的意思,咱们做儿女的就别去忖度她老人家的心思。不管谁当家,这个正房还是一个大哥来住的。”

王夫人图一个贤良的名,只好在自家认栽了。

二老爷贾政就去贾母那里说了要搬出正房的事。贾母沉吟了一下说:“你太太也替我管了几年的家,按理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想就这样让你们搬了出去。”

贾政说:“老太太都是为儿子着想。越是这样,儿子就越加的不安。其实大太太进府之后,我们就该把这些给交出来的。之所以拖了这么久,还是看着打大太太初初进府,一下子揽不过这个摊子。现在有琏儿两人帮持着,大哥那里也轻松了。”

贾母方才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能想到这些,让我也放心了。跟你太太说,这些年她的辛苦,我是看的见的。我会让人把老大现在住的院子收拾一下,再盖上几间耳房,添上几间抱厦,连回廊也重新翻新一下,院子朝外开出六丈远。我是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贾母这番一安抚,贾政心里略有的一点不痛快就荡然无存了。他还是客气了一下:“老太太何必这么费事,大哥都住了几年了,我们搬进去还是原样就好。”说完,眼角竟有几分湿润。

贾政为人低调,在母亲面前总是爱弓着腰,加上他太老成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打眼望去就是一个老头。

可能是觉得这样说话太过于正式了,贾母让老儿子坐在自己的跟前拍拍他的手说:“你都有孙子,可在我面前我仍当你是个孩子。你大哥的处境你也看见了,就是搬到正房,也不如你们过的舒心。你们兄弟就是我的手心手背,可想一碗水端平也难。你只看着我的面,以后定然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贾赦对于是不是住在正房没有意见,住或者不住,我都还是我贾赦。没有任何分别。只是他闲散惯了,很怕搬家的麻烦。才皱皱眉说:“住在哪里不一样,老太太何必折腾呢。”

邢夫人在一边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吭声。你住或者不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琏儿他们。

贾赦背着手,跺了几步,忽然对她说:“你去和老太太说了,就这么着,不必搬了,太麻烦。”

邢夫人稍微了发了一下火,没好气的说:“你以为劳民伤财的折腾,老太太是为了你吗?”

贾赦长叹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西跨院里,贾琏在屋里哄着儿子玩。珂珂则抱着手炉,拨着手炉里的灰慢慢的说:“老爷也就罢了,太太难说能咽下这口气。”

贾琏和儿子一起学狗跳,边跳边说:“她要是能咽下这口气,我就永远咽了这口气。”

珂珂把一个荷包狠狠的扔在他的头上:“我王家的人,不许你在背后说坏话。”

贾琏摇摇头道:“女人善变,说的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

平儿、富儿、贵儿比她们还要开心,在屋子里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

珂珂正言道:“你们一个个要小心点,老爷和太太就是搬个院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从这个院子搬到那个院子。别都太得意,咱们还是原样没有变。”

富儿和贵儿就止住笑,老老实实的下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平儿才说:“奶奶话说的是不错,可咱们老爷和太太住在正房,对您和爷是不一样的。”

珂珂扬了扬帕子,起身道:“别闲扯这些了,这边是太太,那边是姑姑,分不出远近哪。”

平儿嘀咕了一声:“我娘可说过,一扎没有四指近,谁对奶奶好,我们都能看的清。”

珂珂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叹完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让他们爷俩在屋里跳吧,咱们去太太那里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这搬一个家,有的忙呢。”

平儿甜甜的应了一声,就跟在她主子后头乐颠颠的去了。“奶奶外头冷,你把抹额戴上了吧?”

其实珂珂还是很喜欢这式样多变的抹额,不管是串珠的还是绞纹链的,她都喜欢。就是既能美观又能保暖的‘暖帽’她也很喜欢。可欣赏和用是两码事,除了成亲那几天,珂珂很少把自己打扮的一身珠翠。

“不戴了,太麻烦。”

贾琏冲着走到门口的珂珂叫道:“仔细风吹了头疼,那个大毛的就好,戴好了。”

听口气和教训贾蔚差不多,珂珂撇撇嘴。不知为什么,他低声下气百般讨好的时候她就霸王一样,等他一声喝来,她反而是心甘情愿的被他斥责。

平儿忙颠颠的去炕上拿来了抹额给她戴上,还端详了一阵说:“奶奶戴这个简直是太美了,再配您这身桃红的撒花袄和大红洋绉银鼠皮裙。”

末了,平儿又把那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给她穿上。

那一抹靓影飘然而去的时候,贾琏轻轻的说:“我的凤儿回来了。”

邢夫人对珂珂的到来还是很意外的:“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说罢,就迎了上来。

珂珂道:“不冷,我端着手炉呢。我来看看太太这里有没有要忙什么的?”

邢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说:“就是忙也有丫头,你就好好的在屋里坐着吧。其实也没什么,我这里的东西少,只有老爷那里瓶瓶罐罐的多,怕摔着碰着的。”

珂珂就努力的和婆婆寒暄起来:“要是使人,太太尽管开口。来旺和富儿贵儿都是麻利的人,做这些活还是凑活的,太太要是不嫌弃就尽管叫来使唤。”

邢夫人开始正面和儿媳妇聊家常了,她还真的不是很适应。二十八岁绝对不是徐娘半老的时节,可她都有了孙子了。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对儿媳妇报以甜美的笑似乎不是很适宜,邢夫人调整了半天,终于找到慈祥的感觉了。

她尽量的语气平缓,句句都是语重心长的样子。婆媳间八卦在古代不流行,那就扯点有意义的事吧。比如,府里的开支如何,老太太的身体如何,老爷最近精神不错,蔚哥儿又长高了,有几个丫头该配小子了。说了大半天,平儿站的腿都酸了。

这二奶奶和太太可真能说。能说是好事,以后婆媳和睦了,别人才不敢欺负。

大房和二房换院子的事还没有妥当,宫里就出了一件事。

内监夏太监来贾府传信,贾元春在宫里否极泰来,终于熬上了贵人。后宫里贵人根本就排不上名号,贾府也难以指望一个贵人来提携他们升官发财。而且,贾府三代贾琏都是六品的同知,虽说没有差事,也不是白头百姓。贾赦更是袭了一品的爵,所以,贾府压根就稀罕什么六品的娘娘。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一步迈的不易,有了贵人才有以后的步步高升。万一哪天得了圣宠,生了一男半女的先不说,圣上面前吹吹风,就能将富贵权势玩弄于股掌之上。

最主要的是王夫人持有不同的看法,她一直都看不起老大家的一品,一个虚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每年从户部领点银子,在场面上说出来好听点。其实,那点俸禄,还不如一个庄子一年的收入呢。她手指缝里漏下来的都比这个多。

说归说,她不是一点都不眼热。每当去个侯府王府的去吃席面,就会有一起势力小人说,那个是谁谁的夫人,她是什么什么品级。邢夫人虽说是继室,沾了他老头子的光,人家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品诰命。相比起来她就寒酸的多了,贾政是五品的员外郎,为人又木纳,有实职和没实职简直是没差别。而她只好屈居五品诰命。

送元春进宫,她也心疼的半年都睡不好觉。后宫里的规矩大,吃的苦头也多,一个不留神就小命不保。幸好贾元春才貌双全,才没有沦为做伺候人的宫女。当今别出心裁设了凤藻宫,仿唐朝设了女官,也是九品十八阶。

一番角逐,贾元春就做了从九品的才女。默默无闻了四五年,当贾元春都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会在凤藻宫度过的时候,偏偏一不小心就遇见了当今皇上。皇上赏其才情出众,破格封了六品的贵人,仍在凤藻宫走动。

一时,贾母也不敢小觑。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前程,国公府的鼎盛期已经过去,两个儿子都是不中用,老大整天浑浑噩噩只知吃酒玩乐。老二是个十足的榆木脑袋,恐怕老死也还是员外郎。到了孙子这里,她冷眼看去,没有一个人能光耀门楣的。贾府想翻身,只能靠暴发一把,最直接的就是和皇上盘攀上亲戚。

可贾母还明白,皇亲国戚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全家玩完。高兴之余,她还是提醒了一下有些兴奋过头的二儿媳妇。

“元春做了贵人自然是好事,可后宫里为了权利,倾轧在所难免。不如告诉她,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如今就好,不必想着高升。”

王夫人不以为然的说:“老太太说的是,不过,元春这丫头自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是个再伶俐不过的人。要是当今圣上错爱,她也不能推辞啊。”

贾母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有点不悦,还是不露声色。媳妇心大了,把婆婆也不放在眼里了。只是,她们要是掐起来,看热闹的人一定是不少。对这样的人,只能慢慢的打压,却不能当时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