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坊和富贵绣庄换了记账之法之后,渐渐进入了正规,这两家都是府上上等的店面,有着老客户又是做惯了的,贾璐也不欲大改,不过做了些小小的调整便罢了。
某日,昨儿下了雨,难得有些阴凉,贾璐命人收拾了便往郊外去了,今日她正要去瞧一瞧那些海外来的植卉,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有用的来。
贾璐坐在马车上,望着外头生机勃勃的麦苗,带着些许昨日的湿气,便是她不通庄稼,也知道这麦子长得好,瞧着心中欢喜,便道,
“嬷嬷,这麦子长得倒好,今年怕是一个丰收年了。”
李嬷嬷跟着一块来了,她瞧了一眼外头连绵的卖田,笑着道,
“正是呢,前两年旱了许久,便是再怎么精心伺候那谷粒也是干瘪的,今年倒是天公作美,年前冬日里下了一场雪,怪道老人说是瑞雪兆丰年呢,果然有他的道理,春日播种的时候下了几场,夏日也时不时得来一场,丰年了,老农们也好松快松快了。”
贾璐听得她说得样样在理,便道,“嬷嬷说得倒是有几分样子,莫不是嬷嬷在宫里也曾接触过这些?”
李嬷嬷笑了,道,“老奴又不是天生就在宫里长大的,老奴可没这个福分,早年没进宫的时候也是农户人家出生,也是拔过草下过秧的。”
正说笑着,不料马车“咕隆”一声,一个震动,贾璐险些就要翻到在地上,好在焦茜扶住了,倒是李嬷嬷一时不防摔了个倒仰,生生磕了后脑勺,强忍着痛,朝外头喊道,
“外头会不会驾车啊!”
一会,一个大汗淋漓的脑袋掀开门帘钻了进来,道,“姑娘还是请先下来吧,马车左轮子陷到沟里去了,摔折了一根支棍,正要修呢,几位还是先下来吧!”
无奈,既然如此只能先下去了,焦茜正要扶着贾璐,被她推开了,道,“我自个儿下去,你搀扶好李嬷嬷便是了。”
说着自己掀了门帘便跳了下去,焦茜和李嬷嬷也搀扶着下来了,几人看了过去,原来是昨儿下了雨,有一个较深的沟洞盛满了水,车夫以为这沟洞不深,便开了过去,反而陷了进去,而且折断了车轮上的一根棍子。
难为李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这份罪,摸着后脑勺,把车把式骂了个狗血临头。
跟着贾璐出来的除了李嬷嬷和焦茜两个女眷,还有五六个汉子,这是宁府的护卫,他们没坐马车,骑着马跟着,见这边出了事,忙过来帮忙,几个汉子,不一会就将马车给推了出来,这简单,但车轮子中的棍子断了,一群人反而束手无策。
等了又半柱香的时间,太阳渐渐上来了,阴云散去,空气中的湿气被太阳一照便挥发了干净,又是晒又是热的,贾璐和李嬷嬷便有些站不住了。
幸而不远处有个村庄,也不能说是村庄,瞧着不过五六户人家,村子外头有间茶寮,几人相互扶持着,便过去了。
到了茶寮,焦茜喊了几声,一个打着哈欠的女人从后头骂骂咧咧走了出来,见到贾璐等人立马变了脸色,巴结讨好笑道,
“怪不得今日早上喜鹊叫唤,原来是有贵人来了!不知几个吃啥喝啥?”说着拿一边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桌子和凳子,请贾璐等人坐下。
焦茜一脸嫌弃地看着女人手上脏兮兮的抹布,拿着自己的手帕垫了,让贾璐坐了,自己也不坐,就站在了一边,对着那个女人道,
“你们这个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啊!”
那女人眼珠子不停的转悠,从头到尾打量着,几人因为是要去庄子上,穿着上头已经是尽量朴素了的,但和平常百姓想比,依然鹤立鸡群,那女人不由咋舌,还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干净轻薄的衣裳,也不怕一用力就扯坏了。
天热,贾璐出了一脑门的汗,李嬷嬷瞧着心疼,伸手给她扇扇风,手腕上的衣裳滑落,露出了金灿灿的镯子,瞧着那女人瞪大了眼睛。
焦茜见她越发露骨了,重重咳嗽了一声,道,“瞧什么呢你!问你话呢!”
女人擦了擦口水,回道,“咱们这有大麦茶,冷水,开水,绿豆粥,馍馍,烤饼,还有一些腌菜,不知道贵人们需要什么?”
李嬷嬷瞧了瞧这里的环境,也不敢让她弄什么东西出来,生怕解了渴反而拉了肚子,吩咐焦茜道,
“你去车子里拿个茶壶并几只碗来,咱们自己烧了水再喝。”
贾璐热的口干舌燥,急道,“嬷嬷,这么热的天还烧什么热水了,快让她倒碗冷水解解渴才是真的。”
李嬷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道,
“姑娘听话,没烧开的生水吃不得,谁知道里头有什么脏东西,你若渴了,便让焦茜去车里拿水壶出来,里头还有些水,先解解渴便是了。”
焦茜得了令便回去了,贾璐他们麻烦些,那几个汉子可不在意这些,让女人收拾了好几壶冷井水,并几盘子的馍馍烤饼,吭哧吭哧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焦茜才回来,就见一群趾高气昂的奴仆打扮的人骑着马匆匆越过,一路奔波,掀起一路的尘土,焦茜原本打算上前求助的,却白白被蒙了一脸的灰,骂骂咧咧,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群人一路飞过,朝着身后的小村长跑去,贾璐注意到那个茶寮的女人,原本因为有了大主顾,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见到他们的到来,反而瑟瑟发抖,面色苍白,险些都要站不住了。
一时好奇,就要叫她过来问问,不料身后村子里传来一声尖叫声,就见那女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贾璐身边的护卫都是由家里反复调教训练过的,一听到见到声便站了起来,扔到了手上的吃食,将贾璐围作了一圈,护在中间。
“求老爷再宽恕一二,求求您几个了!”一个穿着粗布补丁衣裳,头发胡子花白,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的老者跪在地上,匍匐着,不停地磕头祈求。
一个嘴角长痣的猥琐汉子一脚踹开了老者,骂道,
“老不死的,去年向我们梁员外借钱的时候不就说了开了年就还,你个老儿生生拖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再拖一个月,你哪来这么大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