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生辰

“好, 好,来人,赏!”皇后鲜少如此喜形于色,看得出来她这次是高兴的狠了。

很快, 太医就接到了一个大红包。

太医见状, 顿时开始纠结着要不要把实情说出来, 毕竟皇后娘娘虽然看起来是成功孕育了, 但毕竟是用了药的, 情况并没有看起来那样乐观。

但其实这些皇后心里头都有数, 早在饮下那些药汁的时候, 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能够用一些代价换取一个孩子,皇后甘之如饴。

故而皇后直言道:“不论如何, 一定要保下这个孩子, 保到他足月降生才成。”

“这……”太医才刚一犹豫,紧接着就对上了皇后凌厉的眉眼,心头一颤, 于是下意识的开口:“臣自当竭尽全力, 保皇后娘娘与小皇子无忧!”

虽然说这一胎也未必是男胎,但见皇后一看就是想生男孩的, 太医也只能这么说。

话音落下,皇后果然高兴,这才放太医离开。

等太医走了之后,过了好久, 才渐渐从兴奋的余韵之中回过神来,眼角眉梢都泛着喜色。

小心翼翼的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 皇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母后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儿子, 终究是自己肚皮里头爬出来的才亲。

皇上生都不让她生,抱养自然是绝对不可能。太子虽说对她还算是恭敬,但他毕竟有生母,他的生母还是元后,自然不可能真的拿自己当母亲看待。

以上这些也就罢了,最让皇后不能够接受的是,容贵妃凭什么就能越过自己,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若是圣上当真拿两人当成是随手可弃的玩意儿也就罢了,容贵妃屡次以下犯上给她没脸,皇后都尚且能够容忍,毕竟谁会跟区区玩意儿计较呢?

但如今圣上明显上了心,使得皇后顿时就成了笑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怪乎皇后会心态失衡,以至于兵行险招。

但其实这事儿还真跟景文帝没多大关系,景文帝还真不是故意毁约的,容贵妃未曾有孕的时候景文帝就已经多加防范了,怀孕之后也曾经尝试过动手,甚至孩子生出来之后还派人喂过药丸,只是这一切都没能得逞罢了。

当然也怪不了贵妃,毕竟皇后之所以是皇后,当初册封时候接到的任务就是跟容贵妃作为对手,不叫容贵妃一家独大,不只是皇后,还有皇后身后的母族,在一段时期内都是对抗镇国公的中流砥柱。

遇到不断找自己麻烦,不光本人找自己麻烦,还要带着自己的父亲找她父亲的麻烦,这种情况下贵妃又岂能不恼?

贵妃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对谁都跟吃了炮仗似的。

至于叶朔,总不能说他不肯乖乖吃药丸是错的,他有想要保护的人,他也想好好活着啊!

所以一切,都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皇后虽说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没有亲自体验过妊娠之苦,加上这孩子的到来本身就是用了药的,所以仅仅只是一个多月,皇后的反应就已经格外的强烈了。

只是心头的那口气撑着,皇后才在那里强自忍耐罢了。

每一天她都在安慰自己,等孩子生出来就好了,等孩子生出来,一切都会开始变好的。

皇后数了数最近的日子,发现马上就要到圣上的寿辰了,也就是天长节了,皇后衡量了一番,遂打算就在天长节当日宣布自己有孕的消息。

那天毕竟是圣上生辰,圣上即使是生气,想必也不会气太久的。

为君者,无一不是希望多子多福,况且父子连心,届时圣上还能不认这个儿子不成?

皇后若是知道了景文帝曾经都做过些什么,估计就不会这么自信了,必要的时候皇帝可是真的会对自己亲儿子下手的。

可惜,皇后不知道。

另一边,叶朔也在发愁便宜爹生日自己应该送些什么,从前的时候还好,从前的时候他还小,随便弄点什么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今年…叶朔直觉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

总不能现场给便宜爹背两篇文章吧?

……等等,这个办法好像也不是不行,送礼嘛,总要送到人心坎里头才成。

便宜爹最近最头疼的是什么?不正是他的学习问题嘛。

眼见便宜爹寿辰将近,叶朔想了想,决定在这个特殊时期,少气他一些,收敛一些,大不了等便宜爹寿辰过后然后再恢复。

就这样,距离景文帝寿辰还有两天的时候,他总觉得身边有哪里不对劲儿。

感觉最近身边似乎是过于安静了。

景文帝后知后觉的看向被太傅他们包夹在一起的小九,平日里这个时候小九早就闹起来了,老师也应该换好几茬了,但是今天太傅和岑大人竟然没生气,也没有大声呵斥他。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好的现象,但不知道为什么,景文帝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自己儿子安静到让景文帝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手中的湖笔几次拿起又放下,最终景文帝没忍住,问道:“朔儿,你的身子…可有不适?”

旁边的太子总算是发现今天缺什么了。

叶朔先是一愣,继而有些无语。

完了,便宜爹变成抖M了。

一开始景文帝还防备着,寻思他又想到什么点子,在那里蓄力呢,结果当听说这是他送自己的生辰礼物,景文帝先是一愣,随后竟然莫名有些感动。

能够让猴子一样,爬高上低的儿子安静下来,证明对方心里头还是有自己这个父皇的。

就好比让一个人放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对方的真心吗?

叶朔寻思,反正也就这两天了,于是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看着盒子里头的木牌,景文帝愣住,顺手拿起一块来,景文帝看到上头赫然写着“抵用券”的字样。

文章抵用券、听话抵用券、捏肩捶腿抵用券等等,林林总总有个十来块吧。

“这是什么东西??”

见便宜爹不解,叶朔当即就解释起了这些木牌的用途。

抵用券抵用券,肯定是拿来抵用的东西,就好比文章抵用券,能够抵一篇文章,而听话抵用券则能换叶朔老实一整天。

景文帝翻开木牌背面,发现上头确实写着日期和次数,搞得跟真的似的。

景文帝死活弄不明白,他那小脑袋瓜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有一说一,感觉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直到景文帝全部看了一边,发现文章抵用券只有两块,听话抵用券只有三块,剩下的全部都是捏肩捶腿,于是脸立马就黑了。

他有那么多太监奴婢,还用得着他捏肩捶腿?

“父皇此言差矣。”叶朔听到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宫人太监岂能跟儿子相比?”他是亲生的,他们又不是。

景文帝冷笑:“朕倒是觉得,宫人要比你好用多了。”宫人们才懂怎么伺候人,他一个皇子,他能懂这个?

不过景文帝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没控制住好奇,丢了一块抵用券出去,想试试看究竟是个什么效果。

叶朔见状,当即摩拳擦掌,然后走到便宜爹身后,将两只爪子搭在便宜爹肩膀上。

起初景文帝还觉得别扭,毕竟他身为皇帝,一直都不大与人亲近,但是随着小王八蛋的动作,景文帝发现,竟然还挺舒服的。

小王八蛋年纪虽然小,但力气却不小,不论是力道也好,还是按捏的位置也好,都恰到好处。

景文帝这回总算是满意了。

“难为你还专门学了这个。”尽管受用的厉害,但面上,景文帝也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落下,叶朔的动作一顿。

但其实便宜爹不知道的是,这哪儿是他专门学的,这是他上辈子经常等他爸下班回来,给他爸捏肩,积累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所以才会这么熟练。

下一瞬,叶朔恢复如常。

“父皇喜欢就好。”

景文帝确实还挺高兴,这盒子叶朔等人走了之后也没叫人收走,而是直接摆在了自己的案头,准备等小王八蛋再人来疯的时候,就拿这些木牌来对付他。

半晌后,景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九这孩子鬼点子倒是多。”

注意到圣上眼中的笑意,旁边的王自全自然是好听话连连,心中暗道,这九皇子可真是不得了。

转眼两天过去,终于算是到了天长节这天。

叶朔很快发现,自己那群哥哥当真是一个赛一个有钱,就连远在边关的大皇子都提前派人送了寿礼回来,正好赶上便宜爹生辰这天,更别提二皇子三皇子他们了。

哪怕是像五皇子这样还未到开府上朝的,因着背后靠着淑妃,送的贺礼也是异常的珍贵。

各种奇珍异宝,看得叶朔是眼花缭乱,像是什么古董字画,名人真迹这些都是小事儿,大皇子更是直接送了一棵宝树,宝树是松树模样,上头镶嵌的都是宝石,有松鹤延年之意。

饶是见多识广的叶朔都看呆了。

倒是景文帝本人兴致不高,毕竟他是皇帝,富有天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不过看大儿子镇守边关如此辛苦,景文帝也还是额外多勉励了几句。

好想抠一块宝石下来啊……

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太监们抬着那盆宝树,路过这里的时候叶朔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

但遗憾的是这宝树做工极好,哪怕这么摇晃,也没掉下来什么东西。

“唉……”

叶朔不无遗憾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结果一扭头,正好对上六皇子显得异常尴尬与窘迫的脸。

叶朔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如今六皇子就只是一个寡头皇子而已,吃饭睡觉都跟他和他娘一起,自然是没有多余的银钱置办什么寿礼,故而他送的礼物在众人之中难免显得寒酸。

六皇子送的,是一副自己亲手画就的观音图。

如今五皇子正在一旁疯狂嘲笑他呢。

“六弟你倒是节俭。”说是节俭,但在说话要拐着弯儿听的皇宫里头,五皇子就差没指着鼻子说他穷酸了。

叶朔立马就不乐意了:“此言差矣,礼物这东西,还是要合父皇心意才好。”

看着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五皇子起先还想嘲讽他,他跟老六又不是亲兄弟,老六不过是容贵妃随手捡来的,也难为他如此护着了。

直到旁边的近侍,偷偷凑到五皇子耳边,悄悄的说了句什么。

五皇子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我当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他也不是护着老六啊。

“你这还不如他呢。”

很快,就连七皇子和八皇子也知道了父皇生辰,九弟就只送了几个木头疙瘩的事儿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六皇子整个人都惊了。

抵用券…他是怎么送的出手的啊!

父皇一声令下,叫他做什么他便要做什么,何须抵用券这种东西?

小九这,大概就等于什么都没送。因为那张观音图,好歹忙活了一个月的六皇子不禁默了默。

叶朔眯着眼睛看向眼前这群人,心里想的却是,他们懂个屁!

果然,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之后,景文帝先是蹙眉,继而不轻不重的说了句:“老五,你明年就要入朝了,还是多跟你二哥学一学,庄重些吧。”

那木牌颇有巧思,景文帝还挺喜欢的,五皇子如此瞧不上眼,不就是说他没眼光吗?景文帝可不得不高兴么?

这回轮到叶朔笑了。

五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再看向叶朔的眼睛里头几乎喷火。

他们几个费尽心思也没能得到父皇一句夸奖,结果小九仅凭几块烂木头就叫父皇赞不绝口,五皇子他们能不生气吗?听说就是随便在园子里头捡来的,又不是什么名贵的木头,至于吗?

越想越不平衡,几个人立马就把醋坛子打翻了,早就把六皇子抛到了脑后。

太子觉得小九招祸的本事如今是越来越强了。

顶着五皇子他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叶朔的表情越发的欠揍。

就在挨了训的五皇子恨不得上前给他两拳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通传声——

“皇后娘娘到!”

“给皇后娘娘请安。”大家呼啦啦跪了一地。

“诸位不必多礼,都请起吧。”

从前的时候,皇后娘娘无不是早早就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来的这样迟?

很快被允许起身,就在叶朔困惑不已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皇后娘娘的脸。

皇后的脸虽然有脂粉遮盖,但上头的憔悴却是遮掩不住。

就在叶朔寻思对方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皇后也没叫他多等,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原来不是病了,是有身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叶朔眼睁睁的看着便宜爹的脸色从刚开始的晴空万里,刹那间变得漆黑一片。

“皇后,你——”

景文帝先是一怔,继而震怒,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宴席下头突然再一次传来了女子干呕的声音。

这回是宋美人。

宋美人三个多月前侍寝那次就中了,只是怕有人会害她,所以硬是瞒了三个月不敢吭声,一个半月那回她那么说,其实也有试探之意,只是见景文帝如此排斥,宋美人又没什么经验,惊慌之下,竟然一口气拖到了现在。

而如今,宴席上头那道桂花鸭可能是御厨没处理好,以至于腥味有些重,如今宋美人反应又强,实在是忍不住,一个不慎,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呕了起来。

她不呕还好,她这一呕,竟把容贵妃勾的也有些反胃。

“这宋氏也真是的,好不讲究,也不知道避人。”

容贵妃赶紧拿着帕子挡着,喉间酸意一阵阵上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快快快,静嬷嬷,快去给本宫拿个干净的口盂过来!”

叶朔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毫无自觉的亲娘,猛地想到了什么,惊得筷子“吧嗒”一声就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