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镜只当她又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了,这个姑娘和个小老鼠一样,一惊一乍,受不得逗弄,遇见什么难事,总想往角落里面藏。
想到这里,灵镜心里一个激灵,那他可要看牢了,否则一不留神准会跑得没影。
这话在将来是妥妥的现实,但是现在许瑶任旧是一个在人鼓掌之中,任人拿捏的小老鼠。
灵镜没有许瑶想的那样惊异,也没有蕴姑想得那样愤怒。
他知道流殊死了,他也知道一个死人的复活是如何异想天开。
可是上苍保佑,她真的回来了。老天爷总喜欢在他彻底放弃的那一刻,伸出援手,给他希望。
她不知道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心里面又多高兴,他想冲到她面前问她,这么多年去了那里,过得怎么样,遇见了什么人,碰见了什么事。
可是她又完全不记得所有。
他多想让她迅速记起一切,又怕她想起后还在生他的气,又不要他了。他这样患得患失,想见她又怕吓着她,想和她说话有不知道说什么。
过往种种像是浮尘,被现在的风一吹,都飘散了。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现在在他面前的人也不会是过去的姑娘。
灵镜也愣在那里,在想些什么。
许瑶迟疑出口:“流殊……很厉害,对吧?”
“嗯。”灵镜点点头,思绪还在飘荡。
当年流殊可是下任大巫的继承人。
“她是会什么法术?”
摸好药,灵镜又轻柔地替许瑶穿上衣服。
“她是个巫师。”语气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很厉害的巫师。”
这句话听得出骄傲之气了,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雀跃。
这句话让许瑶脸色煞白,但是她迅速埋下头。
灵镜只当许瑶又在害怕,动作更轻了,语气也放慢了:“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许瑶心里乱糟糟的,灵镜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那药膏效果很好,不消一盏茶功夫,痛楚就减轻了。
许瑶低着头趁灵镜转身,一溜烟跑了。
灵镜看着许瑶跌跌撞撞地匆忙离开,又心疼又恼怒,指尖气得发白。
回来的路上,就撞见匆匆赶来的芳夏和长今。
长今见许瑶一脸慌乱,想是玉山芙为难她了,快步走到跟前,执起许瑶一只手,眉眼焦急:“怎么了?是不是她为难你了?”
许瑶摇摇头,喘着气。
芳夏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是来之前已经哭了一场。
玉山芙素来便是心狠手辣,脾气暴躁,整个浣溪殿没几个奴仆不怕她的。曾经有个丫头给她倒茶,不小心洒在她裙子上,当场就被拖出去,断了一双手。
芳夏生怕许瑶也是凶多吉少,找到长今的时候,脸上已经全是泪水了。
“没有,她只是问了一些话。”许瑶喘过气,笑着安慰她们,“别担心了,没事了。”
长今还瞧着不对劲,但是她没有问。
三人一迳归去。
许瑶不想出门,在房里直躺了几天。
两个小姑娘很担心她,不时来和她说话。
她可是是流殊……她估计着就是流殊了……她说不定就是……
许瑶脑海里面这几句话不断转圈,像珠子一样穿起各种迷惑。
她想起蕴姑莫名的好,想起云鹤淡漠的眼神,想起自己接连的梦境……
可是她怎么会是流殊呢?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来的人吗,如果她是,那她还回去干什么?
奶奶……许瑶默默念叨,奶奶一张慈祥的脸含着笑慢慢浮现在她眼前。
记忆中的奶奶一直对她很好,奶奶告诉她,她是从福利院抱养的。可是一个如此衰弱的老人怎么可能会从福利院抱养到孩子?
许瑶从未怀疑过奶奶对自己的感情,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亲情的种子早已埋入骨髓,从身体里长出参天大树,
但是奶奶确实从来都对她的身世忌讳莫言,从不多谈。
许瑶想得厌烦,大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面。
灵镜听到许瑶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心里发笑。
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面总不好,他想去看,但是又怕吓到她,只能按捺住心情,等着盂兰节到。
这倒是他第一次期待什么日子。
阳光簌簌如瀑布直落,流在大地上,驱散沿途黑暗。
长今大早上就将许瑶强行拉起来,一定要她下山去。
“你上次可还说了,要去挂灯。”长今帮着许瑶梳头。
她手巧,像什么都会,编的发髻极为好看,今天大早就替芳夏编了个海棠髻。
小姑娘很兴奋,又换了身衣服出去炫耀了。
许瑶头发又多又密,像海藻一样。
这么好的头发,长今心下琢磨,梳个什么。
“我不想出去。”许瑶沉沉来了一句话。
长今只当没听见,手上五指翩飞,头发像听话的娃娃乖乖地溜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我真的不想出去。”这次,许瑶加重了语气。
她想歪头,头发扯得生疼,只能又低下。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长今开口问。
她已经问了几天了,可是许瑶就是不开口,她着急也是干着急。
“没事。”
又是同样的敷衍。
“我也不管你那些,但是是你自己说好要出去的。”
“是,是。”许瑶点点头,脸上很无奈。
她当时答应了,也没料到现在这场景啊。
她得在灵镜带走她前跑掉,不然就不好跑了。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许瑶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前世居然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行了。”长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还是双螺更衬许瑶,显得小女孩乖巧俏丽,青春活泼,当然要是脸上能再开心一点就更好了。
“换件衣服吧。”
长今翻出自己一件水蓝色长曳裙,量量尺寸,准备给许瑶换上。
“不用打扮得这么好吧。”
许瑶不喜招摇,特别是现在,她好怕自己在路上遇见以前认识她的人。
长今皱起眉头,刚刚还在弯的眼睛一下就冷了。
“穿,穿,我穿。”许瑶急忙点头,长今才收回目光。
裙子很合身,蓝得像是一汪湖泊,衬得肤赛凝荔,唇似樱颗。上面还别具匠心地绣了不少花草,行走间,裙摆起伏,花草摇曳,像是活了过来。
长今眼里露出少见的赞叹之色,许瑶的颜容倒是她从未见过的清丽婉绝,像是一株潭面的水莲花,冷冷清清,不可接近。
“谢谢你,长今。”无论如何,许瑶还是很感谢长今,她何德何能能让她对自己那么好。
“行了。”长今对这些话很不习惯,她无所谓似的摆摆手,“都不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