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老祖宗即使是躺在床上,也自有一股子压迫人的气势,此时她看向刘英男的目光里,就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探究,目光如锥子般刺透人心。
让老祖宗意外的是,面前的小姑娘半点儿没受到自己目光的侵扰,似乎自己盯视的人不是她一样。
又或者,她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当然,这个可能小到几乎不可能,老祖宗可不会想到,她这样的目光,刘英男在上辈子见得多不胜数,自然很是习惯。
真要论起来,刘英男自己的目光也可以做到如此的尖利刺骨,毕竟她也曾经是一个久居上位的人呢,应对这样的注视,刘英男完全没压力。
“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请安了,小女祝老祖宗福泰安康,我是刘英男,刚刚见您跟沐枫小公子亲热,就没敢过来打扰,还请老祖宗原谅小辈的失礼。”
小萝卜也知机地站在了姐姐的身侧,跟着姐姐给老祖宗见了礼,但她除了报上自己的名字以外,就再也没有开口讲话了。
经过了进府的这几个时辰,小萝卜终于知道自己和英男姐的差距有多大了,那可不是能用尺子丈量的,以往的英男姐,只是少了机会展示罢了。
在镇上的时候,总听人说英男、英萝姐妹俩聪明灵慧,小萝卜曾经还沾沾自喜呢,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至多算是地上的精明人儿,而姐姐已经是天上的仙女儿了。
“哪有失礼,老身要见你,却只顾着和我这重孙儿亲近,倒是老身多有怠慢,英男姑娘快请坐。”
老祖宗的话音一落,立刻有丫鬟端了小凳子到床边,刘英男也乖巧地坐下来,没有半分的勉强,似乎这个动作她已做过千百遍。
坐下后,还很自然地握住老祖宗的手,轻柔地帮她按摩着,一切都自自然然的,仿佛这些都是她一向做惯了的,没有半点儿的违和。
“老祖宗,小沐枫在我家的时候就总是提起您,说家里的老祖宗对他多好,多喜欢他,有好东西总是想着他,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下地,小家伙儿心疼你呢。”
“现在看了您这精神头儿,可真是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您老肯定是个心思灵秀,胸怀宽广的,倒是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佩服得紧呢。”
没想到小姑娘这一开口,就把自己先夸了一通,老人都愿意听些好听的话,倒是把她刚刚想要考察的意思给消散了不少。
“哪就值得佩服了,就你会说话,还胸怀宽广、心思灵秀,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也就是对付喘口气罢了。”
听了老人的话,刘英男手上稍加了些力气,拍了拍老祖宗的手背,让她感受到自己说这些话是真心的,并没有虚情假意。
“老祖宗,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就您这精气神儿,年轻人也未必赶得上呢,何况还有您这股子拿得起放得下的大气劲儿,我们真是望尘莫及的。”
“没人会不介意自己身子的不便,可您老明显想得够开,这就足以让我们小辈佩服了,您老可不兴太谦虚,谦虚过分就是骄傲了。”
刘英男这么说着,轻笑了两声,旁边的人也跟着轻松起来,这句调侃,端的是恰当好处,不轻不重,让人一下子就松快起来,先前那点紧张,不知不觉地就溜走了。
“老祖宗,在您的身上,我可是看到了我们小辈该学习,或者说是该传承的东西,就是勇气,很多人都是没有面对人生际遇的勇气的。”
“有一点点的小挫折、小失败,就垂头丧气,失望后退,这最是要不得的,而我在您这儿,可是没看见半点儿的失落和颓丧。”
“这是一种精神,是我们该学习的,所以我可并不是捧着您说话,这是我心里最想跟您表达的,我敬重并钦佩您。”
“人这一辈子呀,遇到的艰难不知道会有多少,没有人会一帆风顺,可有人能迈过这个坎,有人就迈不过去,这并不是说迈不过去的人就是能力不够。”
“很多时候,是他们不够坚持,也不够大度,不能勇敢地面对挫折和失败,这跟人本身的性格有关系。”
“我相信老祖宗这一生也是经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的,可您安然地在这儿,这就是证据,是对生命的无畏和坚强。”
刘英男的这段话不短,却没人打断她,整个房间都安静得落针可闻,老祖宗用自己被小姑娘握着的手反握住了她,刘英男从沉思中惊醒。
是的,她刚刚是陷入沉思里了,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或许,最该对生命无畏的,应该是她才对,她才是最应该勇敢的那一个。
“瞧瞧,你这小小年纪的,心思竟然这么重,你说的话虽然全对,但不该是你这个年纪说出来的,太沉重了,好像你经历了多少似的,小丫头得朝气蓬勃才行。”
老祖宗听过了刘英男的这一段话,心里最后的那一点疑虑也打消了,有这样独到见解的孩子,怎么可能心思阴沉,阴险狡诈,是自己阴谋论了。
“老祖宗,其实总躺在床上也不好,现在天气也暖和了,不如去外面的园子里看看那些花花草草,心情一定会开朗不少,也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刘英男也很是意外,自己竟然放下了防备,说了那些原本不该说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干嘛要说出来呢,会让孙家的人对自己更多了一份猜忌吧。
所以她立刻转换了话题,希望下面的谈话能轻松一点,那些生死、坚强什么的,跟外人实在说不着,自己的命运总得自己担着,别人再强也只是外力。
“这屋子里虽然熏了花香,味道也好闻得很,但总归不如大自然里的香气来得心旷神怡,老祖宗如果能多多去室外转转,想来心情会更加的舒畅。”
看老人的脸色虽然不差,却不是健康的肤色,应该是不经常外出的结果,刘英男心里很是有些不好受,为这个值得敬重的老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