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院的正房中,素心正坐在房中的禅床上,挽起裤管后,把腿上受伤的地方抹完药膏后,他起身去了房中被隔出来的小书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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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到书房,素心就挪动了书桌上所摆放的一个青花瓷瓶,书桌上方的墙壁处出现了一方长方形的神龛,神龛上有一个牌位,上面书写着:萧氏历代祖先牌位,点了三柱清香后,祭奠了一番。
祭奠完毕后,他又移动了一下青花瓷瓶,书桌上方那方神龛隐了起来,素心眸中闪过一丝戾色,拿起笔搁上的一只硬毫,在书桌上的白纸首行写下了欧阳明浩、第二行写下了杨炫炎。
他愣怔了一会儿,仿佛思绪回到了十年前,或许是回忆太过于痛苦,素心的额头上不断的沁出细小的汗珠,很快的,他把桌子上那写了字的白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地下那刚刚过烧纸钱的火盆中,“嘶拉”一下,火盆中所剩下的点点火星点燃了白纸……….
第二日清早醒来后,用过寺中小沙弥送过来的早饭后,清歌怕李香儿等人在府中担心,便让月牙儿回到李家告知一声她很好,并让月牙儿带些换洗衣服回来。
现在这身穿在身上的男子衣服是又大又宽松,清歌很不习惯,清歌也很想回家,只是现在这副鬼样子回去,她怕吓到李香儿了,不利于李香儿安胎,她又实在放心不下李香儿,又叮嘱月牙儿在家呆几天后,再回来,月牙儿一一都应了下来,这才离去。
清歌擦完药膏后,又不自觉的摸了自己已被烧焦的头发,觉得一刻都不能等了,只想着马上就把烧焦的头发剪掉,径直去了正房处找素心大师。
正房的大门却是关着的,她轻轻敲了几下,久久没有回应。
清歌是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便直接推门而入,叫了几声素心大师后,也无人应,便自顾的在房中开始寻找起来了,内间和外间除了基本经书和僧衣外,是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就在清歌准备要离去时,从屋外传来 “蹬蹬”的脚步声,回头,看到所来之人已进了房,她满脸尴尬。
“素心大师,我……”
这种气氛太过于尴尬,清歌感觉她就像一个小偷,偷偷摸摸的进了房主人的房中翻东西,恰巧主人回来了,被逮个正着,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解释。
素心面上闪过丝怒色,抬眼,看到她那满脸的窘色和那一头烧焦的头发,似乎想到了什么,心软了下来,没吱声,就径直往里间去了。
房子主人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冲她发火,清歌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追去了里间,低着头,讪讪的道:“我的头发烧焦了,刚才想找大师借一把剪刀,敲门后,发现没人应,我本欲离开的,可我一刻都不想等了,所以才没有经过您的允许,私自进了您的房中,寻找剪刀。”
本以为她会借此离去的,不成想竟跟了进来,专门解释此事,这样的人和事素心都是第一次见。
用过早餐去念佛堂时,他才发现“阿弥陀经”竟忘了带,这才匆匆赶回来取,到了院中,就发现他房中之门不知什么时候却开了。
来寺中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素心心中大骇,急忙进了房,这才发现昨日所救的李家大奶奶竟在他的房中。
听完她的解释,素心不仅没有一点气了,甚至忍住了想发笑的冲动,只在心里大笑了几声,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这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最与众不同,不像林乐儿那般恣意骄纵,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猛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心被蛰了一下,面儿闪过丝痛苦,很快的便逝去了。
回头,见清歌还没离去,素心便轻声的道:“无妨,贫僧房中没有这类物品,等午餐后,贫僧会把此物送给施主。”
终听到他开口了,话语声中不仅无任何怪罪之意,似乎还透露出丝丝的关心,清歌脸上尴尬之色渐渐散去,道了一声“谢谢”,离去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房门外,素心才慢慢收回他的视线,去了外间,从书柜中取出了那本“阿弥陀经”,拿在手中后,并未去往佛堂,而是端坐在了禅床上,若有所思。
午饭,仍是那个送早饭过来的小沙弥,因是在寺庙,午饭同样也很清淡,三碟菜都是素的,外加一碗米饭,清歌也没有太在意,等到小沙弥走后,她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心知应是素心大师叮嘱那小沙弥送过来的。
可能是担忧的事情太多,清歌并没有多少食欲,跟早晨一样,随意吃了几口,便再咽不下去了,又觉得在寺庙中浪费粮食确实可耻,而早饭后那小沙弥过来收拾碗筷时候的叹息声,似乎还回荡在她的耳旁。
清歌又逼着自己把碗中的饭吃完了,看着三个碟子中所剩下的一些菜,觉着太碍眼了,她就把剩下的菜都放在一个碟子中了,收拾妥当后,拿起剪刀,准备剪头发,却发现无从下手。
所住的这间房子中,并没有铜镜,月牙儿也不在身边,她当初只顾着让这些烧焦的头发快点从头上消失,却没有考虑过自己根本是没有办法完成的,思索间,她竟不觉已有人站在了房门外。
“施主,剪刀用完后,交给悟法即可!”
话语声虽很轻却很熟悉,清歌嘴角闪过丝笑意,怕他走了,拿着剪刀忙迎了出去,到了门口处,见他还在,便道:“多谢大师。”
午饭后,素心跟往常一样,回到监院后准备就直接回房午休,却在经过东厢房时,止住了脚步,他不知是什么驱使着他,让他鬼使神差般的就来到了房门外。
在房门外立了一会儿后,本欲转身就走,她所找的剪刀午饭前他已从方丈那边借了过来,本想亲自送过来的,奈何寺院中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怕她心急,就让给她送饭的悟法顺便给带了过来,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开了口。
抬眼,看到她正带着丝笑意,即便是浅笑,左脸颊还是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了一个小酒窝,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很不适宜,却仍掩饰不住她身上的那种本就有的淡雅气质,冰冷多年的心却在这时“砰然”跳动了一下,素心耳根发热,感觉到自己失态了,匆忙移开了双眸,看向了别处。
没听到他应答,清歌瞅了他一眼,无意中瞥到他的耳根有些红,再细看他面色深沉,额头沁出了丝汗珠,他双眼正望着其他地方。
清歌抬头望去,天空中正悬挂着一轮骄阳,阳光洒满了整个廊檐上,虽说刚进入四月,可这日头也厉害,以为他是被太阳晒的,忙道:“剪刀用完后,我会递给悟法的,请大师放心。这日头太毒辣了,大师还有事情吗?”
听完她的话,素心一怔,瞬间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些许是他的异样让她觉察到了,身体里面的血液再次快速的流动着,不想再被她瞧出什么,他摇了摇头,迈脚,却在这时再次听到她的话语声。
“头上的焦发我没有办法自己剪,月牙儿我叫她先回去了,房间中也没镜子,大师你能否帮我剪一下。”
眼看他马上就要离去了,清歌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会提这么一个在现代可能没什么但是在古代却足以惊掉人下巴的要求,她甚至没有想过提这个要求所带来的后果,就不假思索的开了口。
已经伸出去的左脚却在这时似乎不受使唤了,定在了地下,素心整个人僵了一下,本能的想摇头,脑海中却在这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娇小的身影,很快的那抹身影便被一片火海所吞噬。
素心的耳旁仿佛还在回荡着那抹已消失人影银铃般的话语声:哥,这次去江南,别忘了给我带一块上等丝绸回来;哥,快点把我头上的毛毛虫拿走,不然,告诉爹爹去,有你好受的……,最终他忙着所谓的正事去了,早就把她的嘱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被头上爬来爬去的毛毛虫吓哭了,大哭着去找爹爹,爹爹不仅臭骂他不学无术外,他还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十年过去了,每回忆一点点,他的心便像是又是被毒虫啃噬一般,疼痛到没有办法去呼吸,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说什么,他一定会拼尽全力让她开心的,只是时光就是那般不可逆流。
从身旁女子的身上看到了她那一丝熟悉的身影,素心也感觉到了十年冰冷后的一丝温暖,终把看向远处的视线收了回,望着她,只说了一个“好”字。
见他一直沉默着,面儿上还不时的闪过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本以为他应是抗拒她这个提议,想着怎么拒绝她,才会如此的,没想到眨眼间他竟同意了,清歌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有开心、兴奋、疑惑……
清歌把人迎了进去,自己端坐在罗汉床上后,伸出双手把剪刀递了出去,他也伸出双手接过剪刀,剪刀交接时她的手无意间触碰了他有些冰冷的手指,这才发现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一双很漂亮的大手。
本以为他会马上进行修剪的,清歌却看到他正扫视着房间四周,似乎在找什么,最后视线停在了房中的衣架上那件被烧的不是太厉害的衣服上,走过去后,取下衣服,又把它轻轻的围在她的脖子上,这才开始慢慢的修剪起来,清歌被他的心细所折服。
两人距离的很近,很快清歌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但是特别清幽的味道,仔细辨别,她闻出来了,应是檀香的味道。
正当清歌贪婪的嗅着这个让她整个身心愉悦的味道时,来收拾碗筷的叫做悟性的小沙弥突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微微抬眼,清歌便瞧见悟性满脸讶色,双眼惊恐的看着他俩。
悟性的反应,清歌很能理解,出家之人中的受戒之人必须要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这五条戒律,而显然是素心大师给她剪头发应是违反了这五戒中的不邪淫这条,她有些替他担心,怕传出去会有损他的声誉,清歌刚要张口,却听到他已淡淡的道来。
“你且收拾碗筷去,方丈那边我自会解释!”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出来,悟性身体顿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他,一脸茫然,却不得不服从命令,收拾完碗筷后很快离去了。
悟性走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剪刀的咔嚓声,尴尬就这么被他轻易的给化解了,清歌心中对他的佩服更加深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