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行事风格,主人不在屋中,绝然不会进屋半步。
宁可挨冻,也不会失了礼数。
分明是个武将,却和文人一样,成日暮礼晨参。如此刻在骨中习惯和观点,定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毕竟苏禄之是当今朝中数一数二的文臣,大儒生!
宁可在一年中最冷的夜晚等待,也不会失去应有的风度,未经允许便随意踏入他人的房屋。
真是刻板!
如此固执,如此刻板行事的他,让她眼睛湿润。
脸模正是她最需要也最渴望的!
“何时做好的?”既激动又感动,何迆一心中泛起许多涟漪,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刚才费了不少力才抑治住的情感慢慢流露出来。
“昨日,但今日才从南乔那里取回。”话毕,站立着,沉默了许久。
何迆一一会盯着他纤尘未染的鞋,一会盯着他没有丝毫褶皱的衣角,就是不敢看他的脸,因为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可以吗?”终于,苏桎一再次开口,坚韧冷漠的目光早已散去一半,只剩下些许深沉。
何迆一抬眼,二人目光电光石火的对视一瞬。
似乎经过了艰难的决定,何迆一手臂缓缓抬起,似乎有重石压着一般,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额头,脸颊……
除了嘴唇和眼睛,脸模其余地方齐齐指了一遍,脸颊微红垂下头去。
苏桎一见此,嘴角上翘,最后大声笑了起来,被何迆一拧了几下才停下。
多少年了,从未如此笑过。
笑出声原来这么爽快!
真是畅快!
笑归笑,但何迆一这丫头可真是个醋坛!
何迆一瞪了一眼他,已然明白他大笑的原因,恶狠狠道,“眼睛。嘴巴都是你妹妹的,苏棯煜的,你确定要吻?”
“我没说要吻啊!”苏桎一一脸冤枉,不住摊手。
何迆一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既气又急。
才刚吃了解药的苏桎一,一直是冰山面瘫的苏桎一,刻板不懂人情世故的苏桎一,竟然会和她开玩笑!
可以吗?她怎知他问的是什么可以!
除了之前拒绝他吻自己的事,以他的智力和心机。似乎没有需要再用“可以吗”三字来问的了。
此情此景。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没有任何犹豫。何迆一拳头紧握,泛起桔光,向苏桎一砸去。
她习武已有一段时间,虽然对苏桎一没有威胁。但至少不是毫无影响。
苏桎一脸上笑意早已敛去,没有生生挨着这几拳,而是伸手灵巧的将何迆一的拳握住,直接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你!以后不许故意欺负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何迆一的脸贴在苏桎一依旧泛着寒气的衣服上,声音愤愤。
苏桎一嗯了声,放开她,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
天旋地转!
安慰又不失礼节的一吻,恰到好处。
“你快些回去洗漱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何迆一红着脸。小声道。
苏桎一收起所有表情,按了按她的肩,“好,你也早些休息。”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原本垂着头的何迆一仰起头。嘴角翘起,脸上挂起幸福的笑。
她可是现代人,怎能被那么轻轻一触吓破了胆!
她这里晚上的确没有丫鬟守夜,那个服侍她的丫鬟晚饭后便走了,在刘氏那里休息,早晨赶着她醒来才过来。
但没有丫鬟,不代表和苏桎一说的那样,院子无人看守。
早在昨日她便发现,他在院子周围留了不下四个暗卫,这几人炼魂虽然不是太高,但有暗卫她心里踏实许多。
所以,他先去说的,这里晚上没有丫鬟,我不放心便等了会,不攻自破。
何迆一正得意揪住苏桎一话中的纰漏,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丫鬟,而不是无人!不是他有纰漏,而是自己混淆了。
果真滴水不漏!
时间过的很快,乾王府初十修整完毕,正月十三进行乔迁之礼。
正月初十后,苏桎一闲暇时间很多,除了布置一些前去战场的事情,几乎整日留在苏府,陪着刘氏。
苏桎一不单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也是华国皇帝最可信的贴身侍卫,正月十三当日势必要随着他父亲去乾王府献礼,以便保护宇文臻。
刘氏苏桦政何迆一三人也一同前往。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出门时苏禄之与刘氏在第一辆马车中,其余三人在后面的一辆。
行进了一半的路程,突然听到刀剑声。
苏桎一闻声立刻握剑跃下马车,只见二十几个蒙面人持刀围在两辆马车四周,他们身后的屋顶还有一排拿着弓箭的人。
因为下雨,街上行人不多,蒙面人的出现,让路人叫着躲向远处。
街道上只剩苏家的两辆马车,家仆以及蒙面人。
随着苏桎一的离去,何迆一即刻撩开车帘一角,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
夙夜今日去处理雨堂的事,没有如往日那般随着苏桎一,否则二人绝对是完美组合,刀枪不入。
蒙面人很多,但何迆一并不担心此刻的处境,只因苏桎一武功足够好,而这些人炼魂平均也只有五级,与她相当,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这些人会挟持马车里的人继而威胁苏桎一。
果然,如她所料,有人向这辆马车冲来,有人向刘氏那辆冲去,屋顶上的弓箭手也箭在弦上,时刻准备着,却不曾放箭。
苏禄之是文官,家中没有退伍的老兵做侍卫,随着车队的都是普通的家仆,顶多可以拿着棍棒挡一挡街上的泼皮,因此蒙面人持剑冲过来,几乎没有阻碍。
前去送乔迁贺礼,去的是王爷府,何迆一自然没有资格佩剑,不会和苏桎一那般随身携带兵器,但她这几日一直随身带了苏棯煜留在屋中的暗器和一些药粉,如此境遇应有了用武之地!
蒙面人冲过来,苏桎一势必只能先护住一辆马车,再去管另一辆。
没有任何犹豫,他舍近求远离开刚刚跃下的马车,冲向刘氏那边。
在向那边冲去的途中,他长剑隔空划过,剑气将屋顶上的人手中的弓弦全部割断。正巧不巧,弓上一道擦痕,弦齐齐地断了,原本搭在弦上的箭歪歪扭扭从屋顶落下。
何迆一皱眉,为何不一击致命,留下他们,让他们还有战斗力?
这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何迆一自然也没闲着,迅速掏出怀中的纸包,里面装着淡粉色的药物。
扭头分给不知状况的苏桦政一半,“屏住呼吸,从车窗抛出去。”
她要争取一些时间,争取到苏桎一解决完那边的人再过来。
她现在刀剑相搏的实力顶多能敌的了两个蒙面人,更何况此刻她身上连把匕首也无!
不能近身搏斗,便智取!
这药粉会让人出现幻觉,行为迟缓,这是公良宙斯前些日子实在馋了巴结她时给的,一个劲的说这药粉抵得上六级炼魂的幻术师,见效极快,实战时用处很大,治炼十分困难云云。
没想到真派上的用场,何迆一想着公良宙斯不会说假话诳自己,此刻便信了。
苏桦政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照着何迆一说的做。
果真,药粉抛出,最先抵达马车附近的人都停下脚步,手中的刀剑咣当落地,目光无神,有些人甚至转身向后走去。
第一波人的暂停,在一定意义上挡住了后面的人。
虽然时间短暂,但能多拖延一阵就是一阵。
趁这个时间,何迆一从腰带的荷包里取出十几枚银针,小心翼翼捏在指尖。
这是蘸了毒的针,至于毒性有多大她却不知道。甘棠昨日突然出现,将这个荷包给她,说是防身备用,没想到才过去一日便有了用武之地!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人跃上车将车夫踢下去,下一刻便要钻入,才揭开车帘,何迆一便将右手中夹着的四枚针全部用炼魂推出。
那人“啊”了一声便倒下去。
虽然也有恐惧,但她清楚此刻要做的是什么,向两个车窗外依次投针,顺利挡住第二波人。
还好这几日为了练习炼魂的使用,一直在用银针,否则她投不了这么准。虽没刺到蒙面人的要害,针扎进去的也不够深,但针上的毒很强,凡是被刺到立刻毒发,口吐白沫,难以站立。
天哪,甘棠给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等威力!
这些时间足以让苏桎一过来,何迆一撩开窗帘,看着第三波接近的人,目光中没有任何担忧。
果不其然,在蒙面人刀剑未至时,苏桎一横飞过来,挡在车前。
他手中的剑没有出鞘,却周身散着杀气。
还未落地便长剑挥出,拔剑入鞘,何迆一在车内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完全没有看到剑身的机会,眼前便倒了一半的人。
苏桎一向后转身跃起,立在车顶,再次拔剑。
马车另一边的人也全部倒下,无论是之前中了药粉幻术的,还是中了银针上的毒的,或是才要冲过来的,都倒了下去。
剑起剑落,眨眼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