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奴仆,最会做的事,就是看人脸色。出外办差,或跟随主人与别家人情来往时,下人之间也有走动,各自会讲起主人家事,以及主人待下人如何。
在良平镇,林家对于下人已是最为宽厚,除非确实犯错,很少打骂,即便打骂之时,也会有人教诲。何况,六小姐亲自教下人识字,所用炭笔,是五少爷为六小姐所制,主子教下人识字,下人用主子的东西,这在别家是没有的。
如今,姑小姐二话不说,先打后卖,可见是动了真怒,传言之人,不知感恩,可见也是活该,有此污点,再次被卖,也不会有好人家要,想及此,哪还有谁敢找林翠娥理论,各自下去办差。
李翠梅当真睡了三日,醒来时,睁眼所见,便是面目憔悴的大郎,大郎怕她担心女儿,先将慧圆原话讲于她听,即便如此,李翠梅先不管自己已是三日水米未进,往女儿房间去探望,见女儿除沉睡未醒之外,脸色红润,确实无碍,这才听大郎劝说,先进食,再理其他。
听得林翠娥讲起处置下人之事,李翠梅夸奖林翠娥处置恰当,且干脆利落,并将当家之事交于林翠娥,在林翠娥出嫁之前,所有家事均由林翠娥做主,实在为难之事,再来找自己商量。林翠娥自此走出心情低谷,全心打理家事,李翠梅则领着小勤家的,致力于布行、成衣铺子、制衣坊与针织纺管理。
林家所开布行与成衣铺子,不仅在本镇已有分店,临近城镇也有分店,吉乐镇的粮食铺子只是稍有扩大,倒未开分店,林氏翠记饭馆所用粮食,大多来于自家粮铺。
林芳曾好奇问起。为何粮铺不开分店,大郎答她,粮食属物资,有即可,不可规模过大。林芳猜想,莫非当朝皇帝是个多疑之人,怕民间屯粮太多,蓄意造反?呵呵,这皇帝当得还真是累。
刘妈整日里围着林芳转,即便晚间睡觉。也不敢睡沉,唯恐哪刻六小姐醒来,自己不知。这一日。终于听到心目中的天籁之音。
“刘妈,芳儿好饿,可有吃的?”糯糯甜甜的声音,不是自家六小姐又是谁。
刘妈惊喜:“哎哟,六小姐。你可是醒了,有,有有,刚五少爷放学回来时,给六小姐买了一份素食馄饨,老奴这就煮来。六小姐稍等,这就来。”
林芳不满:“素食馄饨,芳儿喜食肉馅馄饨。五哥不知?”
“呵呵,五少爷怎会不知,只慧圆大师交代,六小姐醒来,不可即食荤食。需清养几日才可。老奴这就端来。”说着,刘妈就要出屋。
林芳一句话。刘妈收脚。
“慧圆大师?是何人。”
“六小姐说笑了,慧圆大师最喜与六小姐玩耍,六小姐怎会不知慧圆大师。”刘妈好笑,自家小姐是越发调皮。
“可芳儿确实不认识慧圆大师,怎会喜与其玩耍。”
见自家小姐满脸认真,不似伪装,刘妈内心不安,看样子,小姐并非哄她玩耍,难不成小姐真如传言,邪物侵体,失了心智,一觉醒来,连人都不认,性情也变得有些任性,刘妈着实慌乱起来。
林芳才不管刘妈内心何事,只一个劲喊饿,强忍心中不安,刘妈将馄饨煮来,伺候林芳吃下。本想将心中疑惑禀报姑小姐,想想姑小姐虽是当家,却也只是一个孩子,还是等老爷夫人回来再讲。
“大夫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你这是关心则乱,芳儿可认得你?”
“认得,醒来即喊老奴找吃食。哦,还有五少爷,我提五少爷,六小姐并未有异常。”
“钎儿线儿呢?”
“在陪六小姐玩耍。”
“芳儿可讲不认得她二人。”
“无,六小姐还夸线儿,字写得比先前好些。”
“这就是了,芳儿调皮,你一把年纪竟被她唬住。”
“呼——,阿弥陀佛,是老奴着慌了。”
李翠梅在院门前刚要下马车,焦急等待着的刘妈便让小勤家的让开来,自己上前扶着李翠梅下车,忙不迭将林芳醒来时的情况叙说一遍,特意强调,六小姐讲不认得慧圆。李翠梅听得女儿已醒,自是高兴,又听女儿逗哄刘妈,内心哭笑不得。
刚进得内院,一个小人儿便飞扑而来,糯糯甜甜的声音:“娘,可是给芳儿说合了小姑父?”
“哎哟,慢点,莫要摔着。”口中连声嘱咐着,李翠梅将女儿抱起,道:“芳儿这一睡,倒是清减了一些,娘亲抱起不如先前甸手。”
林芳洋洋得意:“岂不是更好?芳儿这一睡,倒成了美人儿。”
林翠娥在林芳身后嗤笑:“是否变美我不知,倒是脸皮更比先前厚些,任是何话都出得了口。”
在院内等得心焦,刘妈让钎儿线儿好生陪着六小姐,自己到院门口张望。林芳与两个丫环玩了片刻,想起前些时日家中热闹,便跑出小姑屋内,拿此事逗玩小姑。
林翠娥不讲还好,这一提醒,林芳倒想起刚才话题,又问:“娘,可是给芳儿说合了小姑父?”
将林芳放下,李翠梅牵起女儿小手:“小人精,小姑是你长辈,此话可也是你能讲的?”
林芳张嘴就来:“俗话讲,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林翠娥气笑,过来要捏林芳的嘴:“你个小人精,看我不将你嘴上挂把锁。”
一大一小围着李翠梅嬉笑追打。
“慢些,慢些,芳儿,莫要摔着。刘妈?”
习惯性嘱咐着女儿,李翠梅却觉出异常,往日里女儿走路时虽尽量注意,仍是歪歪扭扭,奔跑时更是极易摔倒,今日似是稳当些,未看见如往日般奔跑中摇摆扑倒,李翠梅呼唤刘妈,看刘妈是否也觉不对。
刘妈日夜与林芳相伴,自是已看出林芳变化,扭头暗暗抹泪,小姐若能变得与常人般,必会少吃不少苦头。
林芳醒来,全家自是高兴,李翠梅却是心有忐忑,与大郎商量一番,第二日清早,夫妇二人便上山去找慧圆,却见院门紧锁,门扇上用炭笔画着笑呵呵大胖脸,下书:云游去也。
大郎夫妇与别家长者不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二人在给林翠娥挑选亲事的全程,都由林翠娥参与,听取林翠娥意愿,经过一番筛选,最后选定四家,待一一考察过后,再决定选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