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给她,她就要他的亘贵妃不得安宁?这是什么意思,是整天去烦拢亘贵妃吗?这亘贵妃要是不得安宁,他又会安宁得了吗?
转眼看飞红雪那眉梢眼角里的得意,想她也是个精明的人,可能已经暗中明白了他对亘贵妃的一往情深,明白了这桩赐婚中,暗藏着他皇上在私情上巨大的利益。所以,她才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他顶撞。
而谙识了其中的玄妙,她还不懂得其他的搅和操作吗?仅仅是把亘云庭送到亘贵妃的面前,这就有够他头痛了。
再暗自看看飞红雪那信心百倍的样子,他话到嘴边便又往回咽下。
“好,官职我可以还给你,但你能够保证成亲后,整天呆在亘大人的身边吗?”
他想把飞红雪削官为妇最大的得益就是想她整天地粘着他,让他无暇兼顾亘贵妃的事;如果她能够兼顾得了,把官职还给她,他也从中多了一个助手,就最好了。
这下子,还真让皇上猜对了。飞红雪是明白皇上这桩赐婚最主要是困住亘云庭,从而让唐槿云从此绝去念头,对他死心塌地的。本来这个对她也不错的主意她本来就高兴地接受的,可被亘云庭提及了皇上要因此把她削官为妇,她可就耐不住了。
她飞红雪打拼了一辈子,不惜女扮男装混进男人堆里,求的就是功名利禄,求的就是荣华富贵,这一下子让她做回一个无权无职的庶妇,她怎么会受得了?若然皇上坚持这样做,她就落草为寇做山大王去,把亘云庭送回给唐槿云,让皇上一个人烦恼去。
但听此时皇上突然口软,向她盘出了他的真正心意,她也不由愣了愣。在想皇上也不笨呀,还懂得妥协,也就松了口气说:“皇上不就不想让亘云庭接近亘贵妃的身边去吗?”
“这个容易了,只要随便找辆豪华的马车,找几个会武功的护卫,明是天天护着他从吏部到亘府往来,暗里把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若有不对劲的地方,微臣定会上报皇上……”
“对,了解他的行踪,就是为了不能让他再和亘贵妃见面……”一对君臣忽然摒退了左右宫女太监,就这样在一场争执之下,由分岐到契合,由吵嚷到密谋,转眼间便达成了共识,站到一条线上去,决意要把那对假兄妹分得天涯海角那么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亘云庭满心沮丧得走路也魂不守舍,一个趔趄便把自己往街边上摔去了。
陡地后面袭来一阵劲风,堪堪地把他的身形扶住了。他不由吃惊地往后面看去,一个肩扛着怪形大刀、袒胸露背的青年侠士及后面四个冷然肃穆的高手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亘大人别来无恙吧?”狂天雨收回了发功的右手,然后朝亘云庭爽朗一笑。
“是,是狂兄弟?”亘云庭很快便从印象中取出了‘云裳川’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年轻而爽直的青年寨主,似乎叫狂什么雨,便连忙轻呼出来,心里对他刚才的出手相救很是感激,却有点疑惑远在千里的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你们会在这里的?”
“呵呵,是这样的,”狂天雨笑罢,陡地向后伸手,其中有一位高手便从包袱里取出那条唐槿云当天遗下的特制蒙巾,“这是令妹去年不慎遗下的,我这冬春都没有下山,一下山来找你们,他们却说你们一个当了状元,一个做了贵妃……”
“是她的吗?”正在为唐槿云的事而惆怅的亘云庭接过那条奇怪的蒙巾,也相信只有这样的蒙巾,才衬托神奇的唐槿云;睹物思人,却是无何奈何地慨然一叹。
狂天雨忽然被他突如其来的怆然一叹吓呆了,他冷不防亘云庭的心情郁闷到极点,但想起刚才他那踉跄得像喝醉酒的步伐,却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便讪讪地再说:“是的,特来归还的。”
“狂兄弟远道而来,就为了还这东西?”亘云庭心中不由一动。
“没有急人所急,说来惭愧了。”狂天雨打了个哈哈,大手不好意思地一把额前的汗往在后脑勺上狠甩去。
亘云庭见了这才意识到在街上空旷的地方站久了,自己浑身也发烫,便也连忙收拾起刚才失落的情绪,连番向狂天雨道歉不已,“没有没有,狂兄弟远道而来,在下竟然如此怠慢站在这里说话,失礼了,如蒙兄弟们不弃,请移步酒楼,待我好好招呼几位兄弟一番,兄弟意下如何?”
狂天雨听了,脸不由浮起一阵喜色,接着也豪爽地说:“说真的,这京师咱们人生地不熟,还真的指望你了。”
“嘿,你们找对人了。咱虽然是个书生,但最敬重的就是豪情爽直的人,”亘云庭替唐槿云收下了那条蒙巾,虽然这多少会像一把刀似的悬在他头顶般难受,但他仍然真诚地感激他们,应该设宴款待他们,“既然来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坐下来,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说毕,他也挑了这城东最大最豪华的“迎喜鸟大酒楼”昂然走去,路上,狂天雨也不忘了给他介绍了他后面的四位高手,却是他的“云裳川十二使”中的四使,其中一个背着一对鬼头双镰刀的云龙,他曾经见过外,一身蓝衫儒袍的是“四叶飞刀”赵紫宸,浑身微绿劲装的是“青鹤剑”凌青冥,一身黑劲装中以一根长皮鞭为腰带的是“多情鞭”洛无情。
“他们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上京跟来的,呵呵……”狂天雨最后也不忘了一笑。
“有如此肝照相照的兄弟,狂兄弟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亘云庭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一叹,又似乎在感慨自己没有亲兄弟之余,现在就连两个妹妹也摆不平。
“放心,你能叫我一声兄弟,那么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狂天雨的豪爽并没有被他的消极感染,倒想用他的豪爽去激励着这位亘大人。
看着他不远千里而来,苦累饥渴一句也不说,却仍然笑得如此开怀;倒让亘云庭感觉,这是不是“云裳川”那凌云壮志的高山给造就的豪气干云性情?如果是这样,他也倒想再体会一程。
当下他想着,狂天雨一路笑着,一行六人很快便来到了“迎喜鸟大酒楼”的楼下。狂天雨他们仰起脖子去看那些豪华朱漆的雕栏画窗,三四层高的架构,宏大壮观,豪气冲天,倒也十分喜欢。
进了店内,亘云庭除了订下了一桌大酒席,还给他们订下了五间上房,狂天雨一众在一旁见了,不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亘云庭却笑说:“难得来京城一趟,就住上十来八天,游览一下京城风光,大小名胜再走也不迟。”
“这……,那么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狂天雨见他也是盛意拳拳,便只好接受了下来,随即和大家一起笑得更加开怀。
“既然大家是兄弟了,说这话就见外了。”亘云庭此时收拾起心情,陪他们一起爽朗大笑着,由店小二把他们引上了楼。
进入了一个包厢里,六人围坐在一起,在等待着上菜的期间,狂天雨又笑说:““论到见外这一点,兄弟本来还想下山跟公子你重提以前那个不情之请的,现在看来,公子你已经……”
他指了指亘云庭身上的官服,很明显兵贼已经不能同途了。
亘云庭就他那个不情之请在脑海里想了许久,忽然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们做寨主一事?”
狂天雨干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依他看来,这亘大人不叫人来抓他已经算是当他们兄弟了。
不料,亘云庭却若有所思地投目光投到前方。他也本想劝他们下山来重返正道,但话到嗓子里便被回咽了下去。
“这官场的饭,也不好吃呀!”
他想到了这段时间才被皇上隔离、飞红雪威逼、又遇皇上赐婚,全都是要把他和唐槿云生生分离的阴招,他生不能再见唐槿云,做最大的官也没意思。却不经意地摇了摇头,说了出口。
转眼看见狂天雨他们的怔呆,他才发现自己一时语失;但狂天雨却也慨然地一叹:“这口饭要是容易吃,咱们的爹当初就不用带着咱们逃上‘云裳川’了……”
这时候,酒菜也上来了,他们也趁着酒兴聊起了他们爹的前尘往事。当亘云庭得知狂天雨的爹原是一位前城主,“四叶飞刀”赵紫宸的爹是一位刑部的前侍中,“青鹤剑”凌青冥的爹也是一位兵部的司马,但他们都被奸臣或是时势逼上了‘云裳川’安家时,他的心中不由一动。
接着,他们又说起了他们一路来的奇事,一群大男人一起开心地喝到天昏地暗,直到黄昏来临,飞红雪气冲冲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飞红雪得到了皇上的允许,既可以保留了官职,又可以与亘云庭完婚,单凭两份荣耀便可以打败唐槿云,更何况,她的亘哥哥从此永远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更是别提心里有多么的高兴,心情是多么的舒畅,抬头眺望破败的落日也是美不胜收的。
她刻意路经吏部,前去探望亘云庭,不料,里面的佥事却声称整个下午没有见过亘云庭;回到府中,家丁婢女也一问三不知,纷纷摇头声称没有见过。
这个亘云庭,难道趁机逃婚了?她脑海里冒起这个念头,也不由她倒吸了一口气,这亘云庭要是真逃婚了,她不就不能和他成亲了?也就成全不了两份荣耀了,更别说她还跟皇上约定好了,成亲后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和亘贵妃碰面的,就算是碰面她也要夹在中间,不让他们有眉来眼去的时机,更不能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下子,他是逃了还是反而偷偷进宫见唐槿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