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们……”苏少白顿了顿,觉得问下去似乎又有些唐突。青越的言下未尽之意,神识也会消散么?
“没错,我们由执念而生,本是原主的留下的一段神识,心魔不除,便难登仙途,万年大限一到,自然烟消云散。”青越似是没有什么顾忌,说得云淡风轻,又抬眼瞥向垂着眸子似乎有些犹豫的南宫昊。
四周青竹掩映,浅溪横流,三人站在竹院内,一时皆有些静默。苏少白不禁有些感慨,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即便是渡劫期的大能,也会功亏一篑么?不知不觉之中,他便生出些同情之意,盼着南宫昊能同意青越的要求。
“晚辈现在只能尊前辈为半师,若他日回禀问剑峰师尊,获取他老人家同意,会再行全师之礼……”南宫昊踌躇过后,终于开口。
青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本非人,自是不在乎那些俗礼,你若是觉得有愧于我,便将老夫这些年另外创出的几招燕风错影剑也学去吧,若能补全,也算是不负老夫两世所修。”
南宫昊:………
苏少白眨眨眼,前辈您这是强买强卖么?
“……拜谢前辈传教之恩。”南宫昊向着青越深施一礼,心内自是明白,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青越在竹舍旁边为南宫昊和苏少白专门辟出间竹楼,两人便在竹舍内暂住下来。每天上午,南宫昊跟着青越在竹园内修炼,苏少白便在竹楼内研读器谱,或者与布丁试炼些器石。
这天上午,苏少白整理时,在储物戒里翻到块体积颇大的墨绿色的器石,苦思良久,才想起来,这是当初在婆娑镜天时从那位长得像是q版恐龙的异兽先生家里打劫出来的,他记得当时还有两块透明的泛着金光的器石,那才是属于天材级别的器石。
“你在做什么?”无所事事的寒山斜倚在门边,好奇的打量着苏少白摆在桌案上的那堆形形色色的器石。
苏少白正在桌案边埋头翻找着储物戒,牛奶和白隼都在外面偷师样的看金主大人练剑,“前辈随便坐,我找块器石。”
紫衫青年踱步到桌案前,嫌弃的伸手在桌案上拨弄着,捏起块“金脊鳞”看了看,“这块器石还勉强入眼,”又拿起先前堆在最下面的那块墨绿色器石,“嗯,这块也凑合。”
“你说你是铸剑师?把你炼制的灵器拿出来给我看看。”寒山翻看到最后,突然来了兴致,敲敲桌案,跟埋头苦找的苏少白说道。
“灵器?”苏少白抬起头,愣了愣,在自己的戒指里翻找过后,才悲哀的发现,但凡能称得上是自己得意之作的,似乎都是为别人炼制的,根本不在自己手里。现在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绿品的无影弓而已。
紫衫青年挑剔的审视着手上淡紫色的弓臂,眉峰轻扬,“差强人意。”
“这是什么?”寒山伸出指头略微一勾,浮在储物戒口的那件灵器便落到紫衫青年的手上。
“这东西长得有点像……”紫衫青年惊异的挑动眉峰,欲言又止。
苏少白撇撇嘴,“我知道,怪鱼是吧!”又来了,所以就没想给你看。你们这些没见过飞碟的人怎么会明白这种流线体设计的好处!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寒山摸摸下巴,似乎也在为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形容词而高兴。
苏少白:………
“你不是铸剑师么?剑呢?”紫袍青年朝他伸出手,“你没做过剑?”
“自然做过。不过……”小厨子叹口气,摸出柄短剑递给寒山,“都不在我手上。”
他明明炼铸过很多把灵剑的,可惜,拿得出手的三把,昆吾剑在尊师大人手上,紫电青霜和赤霄剑在金主大人那里,他这里只有一柄青品的短剑,吴钩。
吴钩剑还未交到寒山手上,便发出道红光,直朝窗外而去,同时剑身震鸣起来,“雌雄剑?有点意思。”紫袍青年把玩着手里的短剑,目光落在窗外的南宫昊和青越身上,漫不经心的问道,“他手上那把赤霄剑可是你炼制的?”
苏少白点点头,“前辈若愿意指点一二,晚辈感激不尽。”他刚才便已发现,寒山应该是炼器一道的高手,不管是无影弓,自己的怪鱼飞器,还是吴钩剑,他落眼之处都是自己后来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更何况,按照外面那位青越前辈的推测,魏无天费尽心力想要进得此阵,为的,也就是寒山前辈炼制的月轮魔杵。
“小子,你一个道修,来找我这个做魔修的指教,不觉得丢脸么?”寒山捏着那把吴钩短剑,唇边浮起讥讽的笑意。
“三人行,必有我师。晚辈认为,炼器一道,不能固步自封,而应该博采百家之长,融会贯通,为己所用,方能有所突破,炼制出上乘神器。”苏少白本非此地之人,自然没有道修和魔修那些根深蒂固的敌意。
“你与剑修结为道侣,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紫袍青年浅笑着,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苏少白,“还真是有趣。你的修为已有元婴,也不算低,可惜我天生讨厌道修!咦……”
寒山微微一顿,眸色微沉,“怎么,我竟然眼拙了,之前居然没有看出来,难道你是移魂之人?”
此言一出,苏少白桃花眼瞪圆,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本以为,这个秘密至少可以守到打开脚镯的那天,寒山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因为他是渡劫期大能的缘故?
寒山挑起眉峰,戏谑的看着他,“怎么,为什么不说话?”
“前辈……说笑了。”苏少白被吓得面如土色,好不容易才接出话来。
“我改变主意了,”寒山将吴钩剑递回苏少白掌心,没再管移魂的话题,“我看你这位“道修”很顺眼,既然如此,你准备下,明日上午,我就指点你一下吧。”
他故意将道修两字咬得极重,心情大好的拍拍苏少白的肩膀,勾着唇角转身而去。留下堂皇不知所措的苏少白。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又答应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移魂”的“魔修”?
不论如何,第二天上午开始,寒山却果真开始观看他炼器,而后指出了苏少白的许多习惯性手法问题。苏少白拜入文长老门下,初始时还是得到不少指点。奈何后来文长老闭关冲击绿品,自黄品后期开始,他便是全靠读书和自己的摸索。书上所写,本就有些晦涩,许多地方难免偏差。
寒山只是原来的那位魔修留下的一段神识,原本的炼器之能并没有全部留在他的记忆里。而且,他的炼器方法,与苏少白原本也大相径庭,塑形的部分使用的是自己的灵力而非灵源力。不过,他却能敏锐的凭着本能般的发现苏少白的许多错漏之处。苏少白按照他说的方法尝试之后,确实有所精进。让苏少白不禁感叹,炼器之道,或许也有殊途同归之解。只可惜,万年前的那场大战,果真让双方都损失惨重,道修的炼器之法,在几乎失传之下,才演变为如今的铸剑师一脉。至于魔修的炼器之法,简直就是完全失传了。
苏少白甚至跟寒山请教过《天火铸造谱》里提到的进境神通,也讲了自己的连炼三个青品神器而不得此神通的困惑。如果可以,他非常希望能为金主大人打造出一把带有进境神通的命剑,这样的话,无论南宫昊今后的修为如何精进,即便自己追不上他的修炼速度或者意外陨落,那把命剑也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贪念!”寒山抡起手边的残谱砸在苏少白额头上,“炼器之道,顺天而生,方为神通。”
【天地乾坤,万物应运而生。炼丹铸器,当顺势而为,固守清心,切忌冒进。】苏少白蓦地想起当初在《炼铸谱》上看到的话,与寒山此刻所说,倒是极为相似。看来还是自己冒进了,眼前仍应努力磨练才对,进境神通,乃是水到渠成之境,自己的积累依然不够。
就这样,南宫昊与苏少白在竹舍内羁留数月,得青越和寒山两人的指点,受益良多。另外,寒山那日看破他的“移魂”之事,虽然再提起,却一直让苏少白忧心忡忡,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跟南宫昊坦白交代。
这天下午,苏少白正在研读器谱,寒山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品茗,竹楼突然猛烈的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苏少白惊慌的看着寒山,桌案和身边的器具都在猛烈的震颤着,简直就像是地震。
“大概是镇不住了。”寒山掸掸衣襟站起身来,“当年的燕风阵便是青越用自己的灵力所启,现在的碧崖也是他用自己的灵力所化,此刻既是不稳,应该就是大限将至了吧。”
“前辈!”苏少白惊讶的看着处之泰然的寒山,当初青越虽然说过时间不多,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如果青越大限将至,岂不是代表着寒山也会……
渡劫期的修为,不是有万年的寿元么?苏少白的眼角不自觉的带上点水光,这些日子,虽然寒山绝口不提,他也已经在心里默默将其当做半个师尊。
“哭什么,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简直要开心死了。”寒山抓起器谱敲敲苏少白的额头,带着他飞出竹楼,那个地方,支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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