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来镇不大,主街也只有三丈来宽,清晨的小镇,在乳白色的雾气间显得祥和而静谧。
四人在最大的客栈里定了三间房,临进房间之前,良右和牛奶不约而同的看来苏少白一眼,眸子里是一模一样的哀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演麻利的溜进自己的房间。苏少白刚想说什么就被南宫昊带进了屋里,“砰”的关上房门。
苏少白直睡到下午才悠悠转醒。方演在楼下订了桌酒菜,众人吃完便决定出去转转,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赶往青意门附近的白头山,历年的斗器大会,都是在那里举行。
鳞次栉比的铺面让良右十分好奇,尤其是吃食摊子,一准儿能让他停下脚步,好奇的问上两句。他们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不但有两人背负长剑,还带着牛奶和白隼这样的凶兽,修士的身份表露无遗,那些摊主莫不诚惶诚恐的应话,唯恐惹恼了仙长们。苏少白送了块上等灵石给方演,付账的差事就交给他了。没办法,他和南宫昊手里都没有奇岙之州的钱币,珠币人家又不收。
路过一间首饰铺子时,朝外的一侧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银制饰品,苏少白一眼就看见那个摆在柜面的绞丝银镯子,胎丝均匀,两端雕饰着大朵的云纹。他不禁想起自己当初花五十几个铜币买给蒋莫玉的那只,最后被某人“强取豪夺”去了。这种对金主大人来说廉价又没用的东西,恐怕转手就丢了吧?
苏少白看着那个桌子勾起嘴角,上次那件是金主大人抢去的,这次他想真心实意的送一次,就算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看什么呢?南宫昊停下脚步,剑眉微扬,不明所以的望着站在铺面前的小厨子。
良右手里握着一大把各色各样的吃食串,跑到苏少白身边,疑惑的看着那堆银色的物件,“你要买这个?”
“道兄也可以挑一样你喜欢的,我送你。”苏少白飞扬的眼角带上点笑意,揉揉良右的头。
“送我?”良右开心得眉眼弯弯,认真的在那堆银色的物件里看了一圈,最后指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长命锁,“我要这个。”
苏少白点着那个长命锁和绞丝银镯子让铺里的伙计分别包好,方演自觉的问好价钱结了帐,良右乐呵呵的把那个廉价的长命锁挂在自己脖子上。
南宫昊皱眉看着良右胸前晃悠着的银色物件,这人还嫌自己寿元不够长?
苏少白满面春风的捏着个红布小包走到南宫昊旁边,“送你的,猜猜是什么?”
南宫昊怔了怔,忍不住用神识看了下,“银镯子?”小厨子最初送给他的那个没用处的银镯子,跟这件很像。
“以前那个还在么?”小厨子弯起嘴角看着金主大人。
“那么破的东西谁会留着!”南宫昊嫌弃似的扫了眼苏少白手里的红布包,别过头去。耳尖却微微泛起红晕,小厨子送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丢掉。
苏少白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手里红布小包塞在金主大人手里,“好歹也是个心意,给我个面子,这回别再丢了。”
啰嗦!南宫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把那件对他来说完全无用的东西塞进腕间的储物镯。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街面上突然人声嘈杂。距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是个十字岔口,四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队修士正骑在几只三四米高的黑色灵兽身上,招摇过市,那些灵兽被毛乌黑,四爪和腹部却是雪白色的,长得有点像狼,颈间都带着个成人手臂粗细的金色项圈,它们喷着粗气盯着路边避让的人群,眸色十分凶狠。一行共有四位金丹期的修士,坐在高高的灵兽背上,蔑视的看着路两边的凡人。
“看样子是天兽门。”方演跟身边的几人解释道,“他们骑的那样灵兽叫吼天兽,能跑能飞,等级高的还能帮主人作战。据说他们门主的吼天兽能撕碎金丹期的修士。”
撕碎金丹期的修士?良右眨巴着眼睛看看那些吼天兽,又看看身边的牛奶,而后骄傲的扬起头,别说金丹期的修士,牛奶对付元婴中期的修士也绰绰有余,大有什么用,那些玩意肯定打不过牛奶。
南宫昊也在皱眉看着那些吼天兽,野性未褪,戾气满身,这样的灵兽控制不好的话,随时都会袭击人。苏少白的目光也控制不住的落在那些大家伙身上。
正在这时,尖利的女声响起,苏少白闻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身朱红色粗布的妇人正趴在地上“砰砰”的磕头,额间见血,“仙长大人,求您饶了他吧。”她身边,一只吼天兽把爪子压在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身上。
“冲撞我天兽门,杀无赦。”坐在那只吼天兽背上的修士阴冷的说道。
苏少白刚想请金主大人救人,就听见良右说,“有人已经出手了。”小男孩抱着双臂小大人样的站在街中间,冷漠的盯着那些天兽门的修士。
有人出手了?得了良右的提点,苏少白才发觉街左边有股不同寻常的动静。
南宫昊若无其事的朝苏少白那边跨了半步,侧过头跟他一起望向左边。
一杆毛笔样的玉色灵器破空而至,直接穿过那只伸爪踏住孩子的吼天兽的额头,打在方才说话的那个修士身上,一人一兽当场毙命。事发突然,众人连同那几名修士都呆住了,唯有那个妇人仍在“砰砰砰”的磕头。那只吼天兽的尸体朝她那边倒下来,街面上的人四散奔逃,良右手指微动,隔空撑住吼天兽的尸体,那妇人尖叫着拽起自己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待所有人离开,良右才悄悄把那只吼天兽的尸体放下。
天兽门剩下的三人退守到一起,目眦欲裂的朝着玉笔袭来的方向大叫,“何方道兄,出来说话!”这人举手间就杀了他们一个金丹初期的师弟,修为必定远在他们之上。
那支玉笔浮在空中,在以虚空为纸,灵气为墨,笔走龙蛇,挥洒自如,须臾之间,一个闪着金光的字符便出现在空中,那字符在空中暴涨为数丈大小,狠狠朝聚在一起的天兽门那几位修士压了下去。
天兽门的人岂肯坐以待毙,立刻挥出几件灵器朝着那字符击去。奇怪的是,那些灵器全都打空了,硕大的字符竟然状若无物,穿器而过,如同幻影般落在那些吼天兽的身上,随后化作金光消失不见。
惊愕无比的三人面面相觑,一咬牙,又指挥着灵器朝那支玉笔攻去。没想到,他们身下的吼天兽突然蹿了起来,恶狠狠的将背上的人甩在地上,张口就咬。那三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狼狈至极的躲闪着。空中的玉笔陡然飞至,在他们额间轻点,接连击出三个血洞。那几名修士身体栽歪了下,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那几只吼天兽仰头鸣吼了数声,背上展开黑色的翅膀,朝西边飞去。
那只玉笔在空中晃了晃,转眼消失不见。
“这人至少有元婴后期的修为。”方演擦擦额间冷汗,这人举手之间击杀了四名金丹期的修士,甚至连面都未露。他现在只有金丹后期,虽然是剑修,也自知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错!”良右板着小脸瞅了瞅他,“是化神初期,金属。”
苏少白长吁口气,强迫自己从这血腥的一幕里回过神来,这玉笔的主人,肯出手救凡人,应该是个心肠不错的才对,可看他击杀那四名天兽门修士的手法,又似乎极为狠戾。
街面上跑来十几个穿着甲衣的兵卒,将那几位修士和吼天兽的尸体放在车上运走了。
两天之后。他们四人到了白头山。
白头山整体呈梯形,山腰以下郁翠葱茏,唯有山尖是雪白的一片。苏少白开始还以为那是积雪,后来才发现,那山尖白色的区域是块巨大的白色石头,石头上刻着对称的夔纹,面积比当初百器大会的那块还要大,这块石头,就是十年一度斗器大会的比斗场地。
山腰往下,整齐的罗列着数千间洞府,石门统一都漆为浅碧色,目前大部分门扉紧闭。山脚下有十数个凉亭样的地方插着青意门的刀旗,分为红蓝两色。三天后就是斗器大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并没有看到人头攒动的景象。
方演去打听了下,原来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人家该报的早就报完了。红色是门派报名的地方,蓝色是散修。报名参战的,每队至少三人,最多五人。规则也很简单,不限修为,不限修别,每两组对战,胜三局者即胜。对战可以弃权,生死自负。至于那些洞府,则是参赛修士的居处。
他们报名之后,也在接近山脚的位置分配到一间临时的洞府。第二天下午,负责接引几人的青意门弟子送来这次斗器大会第一轮比赛的相关细则。第一轮比赛共有三场。第一场需要他们每组去击杀五十只某种指定的异兽。具体异兽的名字在当天比赛开始时才会公布,速度最快的前一百二十组才能真正进入对战环节。两场后决出三十组参加下面的第二轮比赛。
“猎杀海兽没问题,晋级要胜三场,你行么?”因为这几天晚上能和苏少白待在一处,良右的心情很好,问方演的时候也是嘴角上翘着的。
“至少初赛时没问题。”方演皱了皱眉,南宫昊和良右要战胜对手应该不成问题,剩下的关键点就是他和苏少白。他们两个有一个能胜,他们就能晋级。
“我和牛奶也可以出战。”苏少白道,别完全把他忽略好么?
“不行,受伤怎么办?”良右严肃的说道。
苏少白笑着看他,“难道我就一直弃权么?”
“不。只要我们前面的三人一直胜,你就不用出场。”良右的包子脸上满满的自信,他会把那些家伙全打败!
苏少白无奈的摸摸他的头,他可不想当幽灵队友,不过,具体还是倒是再看吧。
南宫昊眸色闪动,拽着苏少白往外走,“小白,你跟我出来下。”
良右在后面跳脚道,“什么事非得出去说?”
“我愿意让你上去试试。”南宫昊认真的看着苏少白,“不过,我跟良右的想法一样,不想你受伤。一旦不敌,你要立刻弃权。我会在台下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真的?”苏少白万万没想到,南宫昊要跟他说的竟然是这个,黑亮的眸子里全是惊喜。他以为,金主大人一定会霸道的不让他参加。
南宫昊点点头,“必要时候,你要记得,良右比方演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