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峰上,银发青年摸着下巴,玩味的看着自家徒弟,“小子,眼光不错啊。”
“一般。”向来不为所动的南宫昊居然回了他一句,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抹弧度,稍纵即逝。看来,扶炉山的确可以多来逛逛。有机会要问问苏少白,他到底要做食修还是铸剑师。
银发青年大惊,他家冰块居然回话了?有问题!台上那少年难道什么来头?等他回过头想再去仔细看看时,验台上早已换做别人。嗯,绿品的,回头得找许长老问问,若是合适,定要在“百器大会”前就把人帮冰块订下来,定契要趁早,先下手为强。
蒋家母女跟着看了近一天,在杜剑秋的极尽简洁的解释下,也明白苏少白的验测结果极好。蒋莫玉忍不住开心的拽住杜剑秋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自豪,“我哥是不是很厉害?”
杜剑秋不情愿的扁着唇角点了点头。绿品到底有多么难得,蒋家母女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他听他爹提过,橙品就相当于是三灵根,黄品是双灵根,而绿品,就等同于他所拥有的单灵根。老实说,刚才苏少白伸手的时候,他既盼望着是好结果,又不希望结果太好,不太明白自己此时矛盾的心情到底怎么回事。苏少白天分好,就会离开蒋家去扶炉山修仙,但天分太好,似乎又会抢去自己在蒋莫玉心里的位置。为半个敌人顶着毒日头站在这里挨晒,到底图什么啊?水灵根的聪慧少年,替自己愤愤不平。
蒋莫玉说,她们马上就要搬到清水镇去住,而他明年十岁一到,就要被师傅接到点墨派,苏少白却在博山派,离清水镇近在咫尺!
不行!他得把蒋莫玉拐走!留在清水镇太危险。
“以后少白就成仙主了吧?”蒋妈妈逆着光的脸有点落寞。仙凡殊途,这孩子从此一飞冲天,从今而后,他们之间的缘分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
“不单是他,小玉也可以做仙长。”
“你说什么?”
“我用师傅送的灵根石给莫玉测过,她是三灵根。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求师傅以后收她入门。”
“小玉也有灵根?”蒋妈妈不禁惊愕的看着自家女儿。蒋莫玉踮着脚拼命朝苏少白那边张望,完全没有身为话题主角的自觉性。
“没错。而且点墨是东皇大陆的三大修仙门派之一,小玉去了前途无量,说不定比苏少白以后还要厉害。”杜剑秋卖力的鼓动。铸剑师再受人追捧,炼制的灵器再逆天,也不过两百年的寿元。点墨派可不同,随便一个长老,也是寿元五百的金丹长老,若是修炼努力,能晋升到什么境界还未可知。到那时候,寿元两百的铸剑师,自然早就随风而逝。
蒋妈妈沉默下来,做仙长,在她看来本是登天般遥不可及的事情,她这辈子的愿望,不过是全家人平安喜乐,富贵白头。一夕之间,家里的两个孩子居然都可以去做修仙?对小玉来说,做仙长当然算是最光明的出路,甚至光宗耀祖。可蒋爸爸去世后,孩子就是她的支柱,倘若剩下她自己……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左右为难。幸亏离蒋莫玉十岁,还有三年的时间,她还有些时间来做心里准备。
杜剑秋觑见蒋妈妈的纠结的表情,便识趣的住了口,此事循序渐进即可,总之,他志在必得。
出了试场,守在出口的博山派弟子笑着递给苏少白块碧绿色的圆形手牌,指点他到录名处填录资料。
他拿着绿色的手牌还没走到地方,便听到声熟悉的招呼,“少白!”定睛一看,司徒风正言笑晏晏的站在录名处的桌子后面招呼他。不枉他特意来灵源测试大会帮忙,果然看到了这孩子,天分就像自己当初预估的那样好,与有荣焉。
苏少白捏着自己的手牌期期艾艾的朝司徒风走过去,“仙主。”
不止司徒风,连他左右两边的人都扑哧一声笑出来。司徒风右边那位浓眉大眼撑着块椭圆形石板的青年打趣道,“仙什么主,凭师弟这天分,说不定过两年我们全得叫你师兄呢!”
此话一出,四周哄笑起来。看来,方才他在灵源台上的状况,这边也看得一清二楚。绿品的灵源的确让人艳羡无比。
不就是一时没改过来口嘛!早知道就叫你们地主!苏少白委屈的抿着双唇,被众人笑得有点脸红。却也被这些人的笑声冲淡了拘谨,修仙的人好像跟常人,区别也不大嘛!
“来,手伸出来。”那青年爽朗的把手中椭圆形的石板往苏少白掌上一拍,顿时有股酥麻的力道游走到他全身,带着种微微的束缚感。片刻后,几道闪着火光的金字在板上浮现,除去没有名字,苏少白的年纪和身高体重等资料一应俱全,末尾缀着甲组二号的字样。青年把石板往苏少白手里的绿色手牌上一碰,手牌立刻同步浮现出“甲组二号”四个字,不过时间极短,一闪即逝。
“你才十三岁?”司徒风把他的名字和资料登录到手边的书册上,瞥见石板上的年龄,立即瞪起眼睛盯着他,声色俱都有些严厉,矿工要十五岁才能入矿,他以为苏少白顶多只提早了一岁而已。
“呃……”苏少白尴尬的搓搓手指,冤枉啊,他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只有十三,更不知道修仙者的灵器居然比x光还厉害,身高体重就算了,连年纪都查得出?麻烦尊重下个人隐私权好不。
“那么凶干嘛?”拿着玉板的青年亲昵的用肩膀撞撞司徒风,回头对苏少白道,“灵源测试大会要举行三天,新入门的弟子都是三天后统一安排,但今天就可以住进外门,你今天要不要住下来?”
“不了,我正好回家处理些事情。”苏少白摇着头拒绝,心里却很喜欢这位笑容爽朗的师兄。
“那好,两天后的正午,你带着这块手牌来此处,自有人带你们进山门。”青年唇角弯弯,表情有点微妙,像是,幸灾乐祸?
“谢仙……师兄。”苏少白朝司徒风和那人俯首致谢,迫不及待的捏着手里的玉牌去找蒋家母女分享测试通过的喜悦。
搬家,又在玲珑坊的后厨帮着蒋妈妈忙活一天,两天的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倏忽而逝。临走之前,苏少白想了想,还是从那个蓝色锦袋中拿出块上品灵石,塞在蒋妈妈的枕头底下。
蒋家母女依依不舍的送他到城门外去雇马车。路上都在叮嘱他,要好好修炼,切勿与人起争执,实在受不了的话,还是下山来找她们,苏少白一一都应了。蒋莫玉明白哥哥很久不会回来后,趴在蒋妈妈肩头揉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苏少白哄了许久才算遏制住小姑娘眼睛里疯狂泛滥的水势。眼泪什么的,是天下第一大杀器啊!
等到车夫启程,少年抱着蒋妈妈塞给他的包袱回头朝蒋家母女挥手,特意提醒她回家的时候记得看看枕头。那可是一千枚珠币,得仔细收起来才好。
车辚马萧,苏少白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打开包裹,看着蒋妈妈帮他准备的食盒和衣服会心的微笑,居然还有个火红的荷包。就是前不久还见到她在绣的那个,上面的金竹图案已经完工。绣给他的?荷包拿起来沉甸甸的,他惊讶的打开,里面是整整五十枚珠币。苏少白记得,除去零散的铜币,加上当初杜文送来的蒋爸爸的抚恤,蒋妈妈手里总共也不过五十一枚珠币。她竟然只留了一枚珠币做应急,其余全部塞给他了!或许仙主们的生活对蒋妈妈来说实在难以想象,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他,只能用最实在的办法来表达,不论如何,她是尽己所能的希望他在别处也过的很好。苏少白抱着包袱百感交集,回头望去,树影阑珊,蒋家母女站在城门口的身影,早就斑驳成模糊的一片。
马车到达华庭峰山脚附近已经接近午时,行脚的车夫只敢把车停在远远望见山门一角的地方。苏少白无奈的付了钱,背着包袱徒步朝山门处走。远远看过去,已经站着约莫二十来个人。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目眩,等苏少白走到地方,早就口干舌燥。
负责接引的博山派弟子是位不苟言笑的青年,眉间拢成川字,面色颇有些严肃。他腰间挂着块橙色的牌子,中间用银漆写着个“博”字。被他的气势所摄,旁边那些新弟子们安静得如同一群小鹿,个个瞪大眼睛望着这边默不作声,却用怨念的目光在苏少白身上刮过一遍又一遍。
他接过苏少白递上来的绿色手牌,指尖一抹,甲组二号四个金字闪现,青年在自己手里的名册中勾画过后,转身对着众人开口,“好,现在人已到齐,拿好自己的东西随我上山。”
少年们这才齐齐的松了口气,放松肩膀,稀稀落落的跟在那青年身后。难怪大家目光不善,发现自己是连累众人在此处享受日光浴的罪魁祸首,苏少白颇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垂下头默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有人凑过来,小心翼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少白!”
苏少白有气无力的抬起头,“赵雷?”
“是啊,没想到我们两人都通过了。”赵雷略带得意的晃晃手中橙色的牌子,悄声道,“我是丙组十五号。你呢?”
“甲组二号。”
“甲组?”赵雷不甘心的夺去他的牌子反复查看,除了颜色不同,和自己的手牌没有区别,略显得有些失望,他验测的那天并没有出现绿品灵源,“我听说,甲组的是天分最高的人,你竟然是甲组?”
“我为什么不能是甲组?”苏少白调皮的勾起嘴角,如此说来,甲组一号应该就是李忆年?排号应该是按照录入的顺序?不过,新入门的弟子就这么多?三天才二十几个?未免太少了吧?苏少白环顾四周,李忆年和他那位表妹还有上官家的姑娘,都不在众人之列。看来,他们应该都是前两日就已经住到山上。
两人缀在队尾胡乱聊着,一行人此时已经跟着青年来到博山派的山门正下方。站在近处仰望,博山派的山门更显雄伟,几人才能环抱的石柱拔地倚天,耸立如峰,巍峨之间带出千年传承的凝重和气度,明楼上【玉宇博山】的四个大字在烈日下耀眼无比,气势磅礴。
青年站在明楼下方,单手结印,朝山门正中处一推,波浪般的气纹以那点为中心,四散开来,四周草木齐动,冷冽的强风透隙而出,在众人身边穿过,刮得衣角飒飒有声。
片刻之后,又恢复风平浪静。青年侧过身让开位置,“好了,护山阵法已经打开,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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