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来,打断了战后诸侯联军狂欢作乐的氛围。
“出事了,广源城陷没了,”
然后,我才在粗粗绘制的安东地图上,找到这个所谓的广源城,也就是辽东两都督府十一州之一,位于新城州与辽城郡之间,源州的治地。
虽然这只是一个不过三县四城,户口不足万数的下等小州。在一百多年前,才因为人口增长和城邑增筑的需要,而从新城州南部析分出来的新郡制。
但这好歹是一个建造时间未长,作为州治的完整城邑啊。但却没有想到,海上跑掉的那股漏网之鱼,居然还能做到这种程度。难道这些敌人都是传说中斯巴达八百光猪那种牛逼哄哄的货色么,
或者说,罗氏的后方已经空虚和孱弱到如此的地步,空有坚城却就连守军都已经凑不全了么。
要知道,那走到的十几条海船,用来运兵的最大限度,也不过每船才三、五百人而已,还是不包括器械甲马的徒手兵才行呢。
而且拷问其他船上的俘虏得知,这一路的海上出兵,其中满载兵员的船只,只占了半数以上,其他都是用来输送配套的甲械、给养和牲畜的货舱船。
因此,这些跑掉的这些船上,能够凑出千把人到两千多人手就算了不起了。
但是没想到,他们在辽东海岸的滩涂搁浅之后,居然能够重新汇聚和组织起来。不但走出了当地绵连的盐水沼泽,打破了当地巡检司所驻守的婆娑关不说;还一路烧杀掳掠的以战养战,把一个城防齐全的州城,都给打下来了。
这简直让人有些严重无语和惊愕当中了。
更有内幕消息说,这次流窜的军队还乘势击败了,后方从辽郡城里派出来讨伐部队,更是因此阵没了一个颇有身份的将领。
于是,罗藩为首的诸侯联军当中,关于即刻班师的呼声,再次变得高涨了起来。
而在开义城内城,脸色苍白的罗湛基病榻前,也陷入某种难堪而窒息的氛围。
因为,他们这里得到的消息,要更加确切的多。比如传闻中那位战死的将领,乃是安东守捉军的左厢都监罗胜定,在他麾下统领着屈指可数的马军之一。
同时,他也是老藩主亲自交给罗湛基的重要班底之一。而他的阵亡当场,也充满了某种扑朔迷离的味道。
因为有内线的消息报告,他是在冲阵的时候被身边人给刺中肋下,而当场坠马身亡的。这个意外导致所部军心大乱而士气崩盘,几乎当被对阵之敌反包抄起来,最终大部溃灭于新山镇外的禾田沟。
这个消息,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而脸色最难看的,显然就是藩主身边,负责情汛事务的家将罗苍梧了。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几乎让包括罗允孝在内,病榻前议事的好几个人,都当场察觉到了。
但不管怎么说,自古以来来自身边的刺客和死士,是最难防备的事情了。罗氏虽然私下也豢养了这么一批人,以备万一,但基本不会想到,还有同样的手段被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而且既然连阵前的大将,都可以轻易刺杀的话,那家中还有多少安全的地方,又有多少人是可靠的,本家内部又是被渗透到什么程度,这种种的怀疑和担忧,就像是疯狂蔓长的毒草一般,萦绕在所有知情人的心间。
更糟糕的是,损失了这只匆忙聚集起来的人马,至少在短时间之内辽城内留守的本家,已经无力派出更多的讨伐兵马,而只能坐视这只敌军肆虐地方了。
要知道,在驻留地方的藩兵都尚且不足的情况下,就算是重新召集更多的青壮,再将他们武装起来加以训练到,勉强可以上城守垒的程度,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最后还是卧床的藩主罗湛基有所决定,而声音嘶哑的亲自点名道。
“骆秉声。。”
“臣下在。。”
在场高层中唯一的外姓,右厢都监骆秉生,急忙起身肃立应道
“着你为先锋兵马使。。”
“以赤骥营为主,抽调军中各部善马健儿,”
“即日奔赴新城州。。”
“诺。。”
“一切千万小心谨慎为上。。”
他又看了眼藩卫头领罗襄贤,继续道。
“切不可重蹈覆辙呼。。”
“臣下领命。。”
涨红了面皮的骆秉声,有些激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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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孝。。”
他又转头对着新就任辽西郡长史的养子罗允孝道
“在。。”
“本家好容易才平定了薛氏之患。。”
“四州之地可谓是一切都尚在草创当中。”
“地方上的事情,还需你多多用心了。。”
“吾自当不惜此身,为大人守住这份新土和基业”
罗允孝有些声音哽咽的道
“还请大人保重贵体,安心静养才是。。”
“且叔。。”
罗湛基再次点到另一个名字,却是比他长了一辈的左厢兵马副都监罗且叔。
“虽然你身上伤创未愈,但我还是不得不要劳烦你一番了。。”
“此乃本分尔,还请藩上尽管吩咐。。”
罗且叔也是姿态放得极低的恭声道。
“本家旗下的各部藩军整训和再编,需要你多用些心思了。。”
“此外,我让襄贤去做你的助力。。”
罗湛基又吩咐。
“在你不方便奔走远出的情形下,代为跑腿好了。。”
“甚好,藩上所虑的极是,”
罗且叔毫无保留的接受了。
“不过襄贤须得先行南下一趟。。”
罗湛基最后点到这个名字。
“把第七家老从南边的召回来。。”
“盟定六家和淮镇那边,都要有人出面来安抚和交涉。。”
“就以商榷辽西各州的地界,和所辖划分的情由好了。。”
当然他还有意犹未尽的潜台词。至少在本家后方的扰乱尚未结束,而严重空虚化的情况下,是不可以轻易放这些诸侯联军,回师过境的机会。
不然,还不知道这些松怠下来的队伍,一旦失去足够的约束和监管,还会生出什么样的是非和变故来的。
“传左寮录事和诸判司、大作。。前来叙命”
快刀斩乱麻的处理好了自己骤然病倒,落下的一滩事务和徒生的干系之后,罗湛基也露出困乏的神态,而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然而,他喝完了一盏老山参、天麻、茯苓熬制的茶汤之后,就见到重新回头过来,做私下报告的心腹家将罗苍梧。
随即他就开门见山的道:
“你安排下去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消息断绝的。。”
“禀告主公,乃是三日之前。。”
罗苍梧不敢有所隐瞒的道来。
“属下原本的安排,乃是两日一报。。”
“以双人四马轮替,昼夜不停三百里旦夕而至。。”
“后来得到主公的提点和交代之后,这才改做一日一报的。。”
“然而虽有不断消息往来,但除了正在秘密追查的那桩事情以外,”
“却是风恬浪静,诸事皆安如常.。”
说到这里,他不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罗湛基毫无变化的脸色,才继续道来。
“后来虽然偶有延迟一二。。”
“但当时战事吃紧,未敢有多扰。。”
“直到三日前,消息才彻底断绝。。”
“本以为是路上有所意外。。是以先行派人回去探查了”
“现在看来,也是发生了不好的变故了。。”
听到这里,罗湛基却是有些头痛欲裂的难受和烦扰起来。因为,光是这番听起来没头没脑的隐晦对话,就已经交代了足够的讯息和内幕的关键。
最起码,罗苍梧也是他多年培养出来的老人,在消息手机上很有一套;又是身为藩主一手提拔起来,负责情讯方面的心腹家将,在本家之中自然也有足够的资源,和相应行事的便利。
而在本家之中能够有条件和机会,针对性的进行消息封锁和持续误导的,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而且大多都可以排除在外了。因为他们都已经随军出征,而直接在罗湛基眼皮底下行事。
剩下的也就是留守本家的那么两三个人选,其中也包括已经退养的上代老藩主,但他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动机,也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而最坏的一种结果合猜测,则是因为他在无形间的举措和手段,已经触动了某种在本家渗透极深的偌大利益网络,再联想到留守的大将,阵前被人刺死之事,以及在本家腹地肆掠的那只敌军,接下来的事情就简直就坏的不能再坏了。
哪怕他已经取得了对宿敌薛氏的最终胜利,而站在了人生和事业。名望的最高处;但也无法掩盖那种如芒在背的隐隐威胁和危机感。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是否也有人在通风报信。
淮东镇,他忽然再度想起这个外在的因素和借力。虽然在平定薛氏八州之后,他已经有所决心励精图治,对于这些外力也是可以倚仗,而不能让他们对本家失误参与过多。
但是显然现在,他要打破这个既定的方针了,反倒是希望辽东半岛南端,那只得了自己通行手令的淮镇兵马,军力能够更强大一些,行事也更有效率一些。
不求能够解决后方的问题,只求他们能够威慑和拖住那只流窜肆虐的敌军,乃至本家之内,一些别有用心之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