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把烟磕灭,站了起来:“姑娘,那我就告辞了,谢谢姑娘的脚钱。等你哥哥嫂嫂起来,麻烦姑娘帮我转告一声,说多谢他们的款待。”
“等吃过早饭再走吧?这一走就要差不多两个时辰呢,不吃点东西可没力气。”
“不用了。”老张慌忙道,“不用麻烦张罗,我这儿带着干粮呢。”
“不麻烦,昨晚还剩有饭菜,我给你热热,不用多少时间的。你等着。”刘青说完,快步进了厨房,点火热饭。
“姑娘……”老张极为感动。平时也曾帮人挑东西去过夜的,别人哪会像这般为他着想。
等刘青把饭菜热好,除了二宝,其余三人也起来了。
“大宝,你咋也起这么早?”小孩子不都是不够睡的么?
“我每天都这么早起床练功的。”刘大宝小同志很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刘青一顶高帽奉送,赏识教育嘛!
忙碌一阵送走老张,刘青开始检查刘大春和刘大宝的家庭作业。父子俩一年来勤练不辍,功夫都大有长进。大宝资质甚高,将来一定有所成;而刘大春,练武的最佳时机虽已过,但他现在身手敏捷,一人对付两三个大汉却是不成问题。
教学成果喜人哪!
刘青极为高兴,所以等刘二宝小朋友双眼惺松地从床上爬起来,便被姑姑抓来充当了第三个学生。
吃过早饭,大宝带着二宝出门去向同伴炫耀他们的新武器。刘青跟刘大春夫妻俩打了声招呼,便往山上走去。离家一年。除了四位亲人,刘青最想念的。就是给了她无数好东西的大山。
这时的大山仍是一片葱绿,根本看不出仲秋已然来临。这里的树叶,是要到第二天的四、五月,随着新芽的生长,而慢慢掉落的。它们的掉落,不是因为温度与水份,只是因为要为新生让位,只是因为整棵树需纳新吐故,保持葱郁的茂盛。
刘青看着满山深深浅浅的绿。心中感慨: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年一年的过去,很多的人,成了故人;很多的事,成为了旧事。而这些,只是因为,我们要顺着时间这条河流前进,去经历新的事,去遇见新的人,来丰富我们的人生。
顺着通往山上的路向前走了一会儿。刘青站住了。
旁边那条,是通往小木屋的路。可原来隐隐可见的一条小道,现在已被荒草铺满了,看不到路的痕迹。刘青在树上折了一根枝丫在手。一路打着荒草进去。“七月黄蜂八月蛇”,这农历八月,正是蛇最多的时候。刘青纵有武功在身,还是害怕那种蠕动的东西。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小木屋的一角出现在刘青眼前,刘青走过去。意料之外的事并未发生,门上紧闭,铁将军把着门。刘青掏出一直放在芥子里的钥匙,开了锁,轻轻推门进去,却意外的发现,家俱上仅有一层薄薄的灰,与她想像中灰尘厚积、蜘蛛网密布的景象大为不同。
莫非,周子冽仍不时到此住住?
已有一年半没见周子冽了,他过得可好?想起他临走前说他要回去成亲,一年半的时间,他的儿子也该出生了吧?刘青不禁笑了起来。她实在想象不出懒洋洋的周子冽抱着一个幼儿是怎样一付样子。
刘青又进院子去溜达了一转,然后再往厨房里看了看。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院子里的草木无人打理,倒越发的茂盛起来。站在周子冽的房门口,刘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门进去。因房里有药,所以周子冽平时也是上锁的,不过刘青也有一把这房的钥匙。进去看了几眼,刘青便退了出来,复又锁上门。周子冽的房间跟外面一样,也是一层薄薄的灰,依然跟以前一样的摆设,一样收拾得整整齐齐。
看了一转木屋,就像看望过了一个好朋友,刘青安下心来,从小路上出来又往山里走去。她要带小懒回它的老窝看看。在外面一年的时光,陪伴她不离不弃的,只有她的刘小懒。在她一个人露宿荒野时,小懒总是从芥子里出来,蜷缩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
另外,现在虽是秋天,她还是想采些茶。原来采的那些,有小懒吃着,已所剩无几。她要再不回家,刘小懒就要挨饿了。她虽在外面制了那么多茶,但小懒除了尝尝鲜,还是愿意吃这山里采的茶。那茶与其他茶,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小懒那小家伙,嘴刁着呢。
熟悉的山路,美丽的风景,刘青觉得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峡谷。这里还是那般宛如仙境,温泉云蒸霞蔚,树木更为嫩绿,还有鲜花盛开,一点都感受不到季节的更替。小懒早已从芥子里蹦出来了,异常兴奋地东跳跳西蹦蹦,追追兔子捉捉蝴蝶,进了峡谷就直奔它的茶树。
那株茶树仍像一把绿色的大伞,在石壁上静静地撑开着等着她们来。那根长绳仍系在那里,从半空中悬挂下来。刘青拉了拉,还挺好结实,她一用力,纵身而起,一跃之下就上了石块。看着茶芽一株株直直而立,刘青忙招呼小懒采茶。可四周寂静无声,小懒不得了踪影。
咦,刚刚才看到它上来的呀?刘青纳闷。四处看了半天,也没见小懒,刘青有些急了,忙跃下石壁,高呼“小懒”,把山峡里的动物惊吓得四处逃窜。
“吱吱”,小懒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刘青松了口气,站在那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好半天才见小懒从树丛里钻出来,三纵两纵便蹦到了刘青肩上。
“你跑哪儿去了?也不打声招呼!”刘青拍了拍小懒的小脑袋。
“吱吱。”小懒用小爪子指了指它来的方向,刘青沿着那方向看去,除了树,啥都没有。
“吱……”小懒回头一看,忙蹦下来,跑到树丛里,好半天才昂首挺胸地回来,后面跟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猴子。只见这只猴子体毛以黑色为主,但头部高耸着一撮直立的白毛,如同戴了一顶尖顶的白色瓜皮小帽;颈部和两个肩部也是白色;尾巴特别长,其上半截为黑色,下半截为白色;手和脚的背面也有一些白色。
“白头叶猴?”刘青讶道。
这种猴子后世只有广西才有,是比大熊猫还有稀少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因为它白头白肩,又以树叶为食,所以叫白头叶猴。刘青上辈子没少在各种资料上看见过它。
小懒带着猴子回来,对刘青“吱吱”叫了两声,表现它没贪玩,干正事去了。然后对着猴子朝山上的茶树一指,又“吱吱吱”叫了一通,猴子呆呆看了一下山上的树,并未动弹。
“咚”的一下,小懒给它弹了个脑瓜崩儿,又“吱吱”叫了两声,猴子才不情不愿地爬上山,朝那棵茶树攀去。小懒则悠兮游兮地跟在后面,准备当个监工。
“……”刘青看得极为无语。她家小懒,真懒得没救了。一年的时间都在睡大觉,如今让它采个茶,它还抓个壮丁回来,自己准备当那地主老财,坐享其成。估计它这个行为,还是受了在猴坑时经历的启发。今天它没整一群猴子列队来采茶就不错了。
看到猴子像模像样地采起茶来,小懒又蹦下了石壁,对着刘青指手画脚“吱吱”叫了半天,刘青终于弄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想让刘青给它个竹篓子,好装采下来的茶。
“呃。”看着身子像手掌般大的小懒,刘青开始恶作剧。她把竹篓从芥子里调出来,放到小懒面前,就袖着手在那儿不动了。那个竹篓十个小懒都装得下,她倒要看看小懒怎么办。
小懒围着竹篓团团转了两圈,蹦到刘青肩上“吱吱”叫了几声,那意思是说:“俺没叫你放在这儿,俺叫你拿到石壁上去。”见刘青不理它,委曲地蹦了两下表示心中的不满,然后一溜烟往树林里纵去,瞬间消失在树丛里。
刘青倒也不着急,她估计小懒是去搬救兵去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小懒便带着一只大猕猴回来了。它对着那只猕猴一通乱叫,那猕猴便伸出爪子拉着竹篓上系着的绳子,一路“咚咚咚”地拖着拽着竹篓上了石壁。
把竹篓拿上了山,小懒也没让人家歇着,一旁叫了几声,那猕猴也采起茶来。小懒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俩猴采的茶还挺合标准,这才跳下山来,跟刘青打了个招呼,又钻进树林里去了。
它这是去干嘛?难道两只猴子还不够使唤?刘青纳闷了。
两只猴子差不多把茶采好的当儿,小懒回来了,胸前捧着两串黑紫色的山葡萄。它把葡萄小心地放在刘青脚下,这才上到石壁上验收工程。似乎俩猴的劳动成果令它挺满意,它点点头,指挥着猴子,一猴一边地抬着竹篓子下来,放到了刘青面前。小懒对着两只猴子满意地叫了两声,又在它们的脑门上拍了两下,拿出山葡萄,每猴赏了一串。那情形,跟刘青让它采茶后的表彰场面一个样。
刘青看着小懒做完这些便蹦回她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表功,不禁拍了小懒一下,笑道:“笨蛋,你这样有没有觉得比自己采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