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楼,微风习习,明月高悬,月华似水,柔情迷离。
洛天宁规规矩矩地坐在玉玲珑的对面,望着他一手持着酒盏,一手轻敲着身前的桌案,不由得微微蹙着眉头紧望着他。
就这样默然地看了他良久,洛天宁始终没看透——今日他是否真心请自己来喝酒,总觉得玉玲珑是一个人在喝闷酒。
于是,她不由得缓缓出声,打断两人之间持续的沉寂。
“喂,玉玲珑,你请我是喝酒的,怎么你竟自斟自酌起来了。”
洛天宁说着,便一把拿过玉玲珑手中的酒盏,然后放到自己的鼻翼边,轻轻地一嗅,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好酒,果真是好酒。”
玉玲珑正要继续喝酒,发现自己手中的酒盏突然被眼前的女子给猛然抢走,唇畔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当然是好酒,十年的竹叶青,可是我亲手酿造的。”
听到这话,洛天宁不由得把酒盏再离鼻翼近些,清香新沂的幽深酒味倏地传到自己的肺腑之中,那酒的幽香宛若雨后被洗濯的竹叶散发出的清新。
洛天宁不由得心神一震,这竹叶青果真不必其他的,看来玉玲珑是个酿酒的高手。
“既然是请我来喝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洛天宁便拿起桌案上的另一只翠竹冉冉的酒盏,然后倾倒一杯坛中的竹叶青,便兀自品尝起来。
既然是好酒,而且还不需自己花钱,不要白不要。
“我倒希望你和我客气。”
玉玲珑说着,唇畔扬起的笑意渐渐绚烂璀璨起来。洛天宁始终是他的掌中宝,若不然的话,他为何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开怀起来。
似乎所有的烦忧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此言差矣,你我二人自少时就相识,如今只是一杯酒,你就舍不得,太小家子气了吧。”
洛天宁不禁打趣一番玉玲珑。今日的玉玲珑似乎与往日不同,好像多了些苦闷。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烦恼的,她却不敢去问。
“哪里是一杯酒的事。”
说着,玉玲珑便轻轻地摇摇头,洛天宁紧紧地望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终究没发现什么大的端倪来。
“宁儿,你觉得红萼如何?”
玉玲珑的一句话,顿时把洛天宁给问晕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嘻嘻地笑着打探道。
“玉玲珑,你可是思念美人了?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洛天宁说着说着,便兀自吟诵几句前世记得的名句来,趁此良辰美酒,正好调动一下玉玲珑的心思。
到那时,玉玲珑和红萼双宿双飞,那她也会省掉许多麻烦,至少玉玲珑会站在自己的这方,和他爷爷好好谈谈他们婚约的事情。
“我哪里能高攀人家,只不过害怕你受伤而已。”
听着洛天宁这淫词艳句的,玉玲珑整个人不禁微微一愣,反应了良久,才郑重地摇摇头,无奈地苦涩笑说着。
他根本就没那心思好不好,若是有的话,也早在几年前就没了。
“你怕你媳妇嫉妒我,因此伤害到我?”
片刻之间,洛天宁便用媳妇来代替红萼,玉玲珑听到后,整个人再次倏地一愣。
这小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竟然什么话都轻松地给说出口,也不知道害臊。
玉玲珑想想都觉得心中一阵无奈,可怎奈何眼前的人是他的心尖宝贝。
只好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宁儿,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女子,一言一行都要深思熟虑,刚才的那番话若被有心人听去了,指不定在背后如何说你呢。”
玉玲珑总觉得自己都比洛天宁这个女子心思缜密,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么做的,竟这般五大三粗的。
“好,我知道了,你就不要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了。”
说着,洛天宁不由得朝着玉玲珑吐吐粉嫩的舌头,嘻嘻笑着说道。
女人?婆婆妈妈?
听到洛天宁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玉玲珑整个人便愣在那里,当即把手中的茶盏猛地落在桌案上,一张英俊的脸顿时变得阴沉沉的。
他似乎生气了?
洛天宁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自己的酒盏自得其乐起来。
这样过去一会儿,洛天宁恰好喝完自己酒盏中的酒,才把酒盏轻放下,然后目光紧望着一下玉玲珑,状似无意地轻声言语着。
“其实,我觉得红萼仗义,性格开朗爽快,是个好女子,你可要好好对她。”
玉玲珑听着洛天宁这话,眉头不由得微微蹙着。
“虽然她对我有些误会吧,不过还是因为太过于在乎你,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所以……”
说着,洛天宁便伸手轻轻地摇晃着玉玲珑的衣袖,灿然一笑轻语着。
“所以,你和她在一起吧。能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洛天宁说着这话,双眸都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或许是因为心里对玉玲珑的愧疚所致吧。
她不希望玉玲珑能够被那纸婚约给束缚了,无法寻求真爱,那便是她的错。
说到底,她不想玉玲珑后悔、怨恨,也不愿意玉玲珑把那种负面的感情施加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不可能的,宁儿,我们的事情,你不必参与。”
玉玲珑微皱着眉头,语气冷冽地对洛天宁说道。
“那好吧,我不说,你们的事情爱咋滴咋滴。”
总之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
洛天宁想着自己也应该放下自己的歉意,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说起我初见红萼之时,其实也挺有趣的。”
玉玲珑没去在意洛天宁的神态,只是自个独自思念着遥远的初见,唇畔时不时地勾起一抹绚烂的笑意。
“……”
洛天宁听到玉玲珑话中有他意,便急忙地扭过头紧盯着他看。
“初见时,红萼遇到一伙抢匪,我见众人对一女子,实在看不下去,便想着出手去救她,没想到正想上前去营救红萼,便遭到她一顿痛骂。不多时,她便手持着软鞭打退了那伙抢匪。”
玉玲珑回忆着往昔,语气柔和地淡淡说着。
洛天宁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嗤嗤笑起来。
“这样说来,红萼还是个女中豪杰,倒是玉阁主多管闲事了。”
听到这话,玉玲珑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倾倒美酒,一口气喝下了一大白。
“你和她当时说的话相差无几。”
洛天宁听着再次嘻嘻笑起来,若是红萼不误会自己的话,恐怕她二人已经是至交好友了。
她就是喜欢红萼那豪爽直率的性子,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是格外讨喜。
“既然你这样喜欢你媳妇,便大着胆子把她追回来啊。”
洛天宁鼓励着玉玲珑勇敢追求心中所爱,但是却再次得到他坚决地摇头。
她顿时更加不解,如果忘不了还在乎的话,为何要这样相互折磨呢。
玉玲珑苦涩地扯起唇角,然后再饮了一大白,之后再饮,再饮,似乎不想就此停歇。
“你喝慢些,我不和你抢的。”
洛天宁尴尬地苦笑着,这玉玲珑看起来像是个失恋的人,她要怎么安慰才好。
“……”
听到这话,玉玲珑缓缓地抬眸,望一眼洛天宁又继续喝起来,丝毫不搭理她。
“额……”
洛天宁被他那样冷眼一看,便更加没了主意,只好任由他继续饮下去。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桌案上的五六坛酒便见了底。
洛天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空了的五六坛酒,心中一阵赞赏。这玉玲珑的酒量也真是好,虽然现在他已经醉醺醺地躺在了桌案上,但这酒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至少,她就没这酒量。
看着醉倒的玉玲珑,洛天宁缓缓地站起身子,轻声地叹息一下,便朝着落月楼外下候着的落尘,扯着嗓门大喊着。
“落尘,你家阁主醉了。”
落尘听到便连忙走上落月楼,望着倒在一旁的玉玲珑,轻手轻脚地搀扶着他回到高台去休息。
今日玉玲珑与平日格外不同,她便没安心离去,只好缓缓地跟在落尘的身后,皱着眉头睨着脸色涨红的玉玲珑。
“落尘,你去准备些醒酒汤来。”
听到洛天宁的嘱咐,落尘便恭敬地应下,走之前他还不忘记无奈地看一眼玉玲珑和洛天宁,最终还是无语退下了。
“玉玲珑,你感觉如何?”
洛天宁轻轻地怂怂床榻上的玉玲珑,声音柔软地询问着。
玉玲珑支吾了半晌,终究没说什么。眼神迷离地看一会儿眼前的少女,然不久便又昏睡过去。
“美酒纵美,可不要贪杯。”
洛天宁自言自语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玉玲珑头枕下的红色丝绸带。
是女子的头带。
应该是红萼的。
意识到如此,洛天宁不由得把视线重新放在玉玲珑的脸上。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他,竟然时时刻刻把头带放在头枕下,若不是心爱人的东西,他怎会如此珍惜。
但他为何选择放弃红萼呢。
洛天宁始终想不透,直到再次见到红萼的时候,她便隐隐理解到玉玲珑的无奈。
“姑娘,醒酒汤。”
落尘说着便把手中的醒酒汤送到洛天宁的手中,眼神望着床上的玉玲珑,无奈地叹口气。
“这,就没有两个丫鬟伺候么。”
洛天宁轻轻地接过落尘手上的醒酒汤,淡淡地询问道。
“姑娘,主子不喜欢女子近身,所以丫鬟婆子都没雇,如今能够进到这高台的女子也只姑娘一人罢了。”
落尘寡淡地说着,望着洛天宁神情的变化,唇畔不由得轻抿着一个恬静的笑容。
“哦……”
洛天宁缓缓地颔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纵使玉玲珑待她这般好,但她终究不能做出任何表示。
李灏辰,才是她心口上的最爱,她,不愿意割舍。
“大长老,你知晓主子的心意,只要你愿意帮她,你想要的,她都可以帮你拿到,你为何要帮那个女人呢。”
逼仄阴暗的地下暗牢中,阿宝一身狼狈不堪,但目光却炯炯有神,她直直的望着降羽,冷冷地质问着。
她不懂大长老为何要放弃林慕晴——那个才可以带给他无限荣耀的女人。
她的确不懂得。
“她需要个陪练提高武功,日后你便做她的陪练吧。”
降羽没理会阿宝的话,直接冷冷地命令道。
“大长老,你不能这样做,我怎么能做那个贱女人的陪练。”
阿宝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她一身武功哪里能沦落到卑贱的地步呢。
“不想做,那就去死吧。”
随着降羽前来的红潋听到阿宝那话,一下子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然后伸手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轻蔑地冷冷说着。
“红潋,你这个贱人竟然这样对我……”
阿宝顿时觉得脸颊一阵通红,瞪着双眸,紧咬着唇瓣恨恨地说着。
“就这样决定吧。”
降羽冷漠地说着,兴致缺缺地就往牢房外走去。
“大长老,你,究竟是为何。”
阿宝见到降羽和红潋缓缓地朝着牢外走去,心中顿时一紧,连忙朝着朝着离去的背影高呼一声。
听到这话,降羽便不急不忙地停下来,然后缓缓地转头望着阿宝,冷冷地嘲讽道。
“为何?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难道这个道理,林慕晴不知道么?”
说罢,降羽便迈着轻快的脚步继续朝着牢房外走去。
“……”
阿宝听到降羽的话,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林慕晴最近做事的确有些过于着急,当时她还不理解。
但今日听到降羽大长老的话,她的确明白了不少。
林慕晴,她在畏惧,但究竟是畏惧甚,她还是无法看清。
但她始终是自己的主子,这一点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