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汉家大破匈奴之时,民风强悍,家家舞剑,正是有了这样的尚武精神,方让他们坚韧不拔,就算遇到凶猛魁梧的匈奴人,也能勇往直前,没有逃退之心!”季小柔停了停,一边环扫着众夫子,一边道:“他们觉得,为汉朝、为汉人战死,是一种无上光荣!他们付出生命,换来族人的安居乐业,他们认为,值得!这便是民族的凝聚力!”
金銮殿里所有人,包括皇帝,大臣,王爷,夫子,甚至是宫女们,都被面前这个极度嚣张的丫头说得怔住了。他们的心思,都被季小柔掌握着走向。
季小柔慢慢走向刘夫子,眼神凌厉,又含有悲痛:“突厥鼎盛时期,正是因为民族失去了灵魂,才会被残暴的突厥百般凌辱!”当然,还有晋朝国力空虚等原因,季小柔为了强调她的论点,自然是只字不提。
“可见,两军对战,装备兵力,计谋战术都是其次,最起作用的是将兵们的精神信念!”季小柔的声音似有千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那刘夫子脸色难看,但并无愤然,想来是认同了季小柔的话。
虽然只是在照着史书上的话讲,但是遥想起南北朝时期的惨事,季小柔心胸中依然填满悲痛和愤怒,声音中愈加带有感染力:“让突厥民族接受文化教育,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若然永嘉之乱时,突厥稍懂得道理,消去兽性,那他们就不会沦尽天良,犯下吃人之恶事!”
她霍地转身,指着朱夫子,怒道:“而你这老混帐,居然嘲笑突厥民族读书,实乃天理不容!”
朱夫子刚刚才平静了一点,此时再被季小柔斥责,全身抖得更厉害。菩萨作证!他所说的“胡说八道、贻笑大方”都是讥讽这小儿的,怎么被她连起来,就成嘲笑突厥人读书了!
虽然季小柔方才所言很有道理,但她的无礼态度,还是令夫子们愤愤不平。又有一人道:“丫头,你无礼待人,就算胸有才学,也是有才无德!”
季小柔淡淡一笑,回首往说话的杨夫子望去,道:“我何曾无礼?方才你等入座之时,我可有见礼?”
杨夫子怒哼一声,双眼瞪得老大:“满口狂言,目无尊长!还道自己有礼?”
季小柔看着年有七十的杨夫子,肃然道:“尊重长辈我知晓,但看见你们陷于迷途,心生魔障,我只好抛去辈分规矩,给你们当头一棒。”她叹了一声,道:“小柔宁愿当无礼的小儿,也不愿看到各位夫子泥足深陷啊!”
看她说得可怜,杨夫子更怒,冷笑道:“你这狂妄小儿,着实可笑!尚不及弱冠之龄,却敢教训到老夫头上!?老夫七十有二,乃当朝举人,你有何资格教训我!”
季小柔不为所动,只淡淡一笑,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夫子若想倚老卖老,便免了吧,省得徒添笑料!”“你!”杨夫子狞着脸,几乎就要作出有辱斯文的事了。
“季小柔。”皇帝适时地喝了声,无奈此刻已是群儒共愤,哪里还听他的?
饶是黄夫子不愿得罪皇上,现下也气得够呛,只是一个志学稚儿罢了,还能通天不成?看他来收拾收拾这野丫头!黄夫子鼻哼一声,道:“思盈先生,听你的话,看来是不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放在眼里喽!”
黄夫子抚须的速度快了,鼻孔一张一缩,呼着粗气:“达者为师?好!我这老东西便来考考你!”季小柔全然不惊,只微微揖手,请他出题。黄夫子哼道:“你可知道‘道’是什么?”他心里非常生气,气的是季小柔将“道”与青楼妓院扯在一起,这分明是对“道”的亵渎嘛!
这个问题模棱两可,即使说得天花乱坠,黄夫子都会反对的,然后将他那一套见解说出来。季小柔心中一动,有了计较,淡笑道:“道嘛,就是路,让人走的道路。夫子以为然否?”
不在意料之中,黄夫子不禁愣住,轻蔑一笑,哼道:“老夫问的是天道,人道!”
“我只是个小神女,如何懂得天道?夫子如要知道,不妨问问菩萨神仙或是玉帝大人;置于人道,我倒略知一二。”季小柔笑道,走到黄夫子身边,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令尊令堂把你生下来的法子,就是人道!”
黄夫子心中大气,老脸涨成酱紫色,他怒道:“你——放肆!”
季小柔有意轻声,是以只有黄夫子听到她对“人道”的见解。这样一来,金銮殿里其它人不免好奇,究竟季小柔又说了些什么话,使得一向沉稳的黄夫子变得暴跳如雷?
将黄夫子激得半天没说一句话,九位夫子中已经有五位被季小柔气坏,剩下的虽然内心愤愤,却不敢多言。
“夫子们,晚辈也问你们一个问题吧!”季小柔笑了笑,环身一圈,只见夫子们的老脸全是又红又黑,季小柔轻声道:“这是一个测试品性的问题:倘若你跟一只马赛跑,你觉得自己会怎么样呢?有三个答案可选,一是你赢了;二是平手;三是你输了。”她看向张夫子,微笑道:“先生,你来作个表率,第一个选择吧!”
已经喘过气来的张夫子,怒冲冲地哼了声,并不作答,他现在可精了,不敢随意接季小柔的话。
“先生为何还不作答,莫不是怕品性被测出?”季小柔假装拧眉毛。
张夫子果然受不了激,不屑道:“我一生光明磊落,怕什么!我选三,人不可能跑得过马。”
季小柔呵呵一声,转身看向黄夫子,道:“黄夫子你呢?”黄夫子尚怒在心头,瞪目道:“老夫选二。”季小柔点点头,又问差点气晕的朱夫子,朱夫子冷声道:“我选一,所谓人定胜天,何况一马乎?”接着,其它夫子们也一些一作出自己的回答,杨夫子选了二,刘夫子选了一。
太子看着季小柔问了一通,心里也不禁嘀咕,他选个三好了;皇帝则皱着眉头,猜测着季小柔的用意,这丫头又是下的什么套?
季小柔负手渡了两步,望着朱夫子,淡淡的笑容让朱夫子心生不妙:“选一,赢了马的夫子们,恭喜你们!”
恭喜?朱夫子的心稍微落了下来。
“你们赢了禽兽,比禽兽还要禽兽!”季小柔捂个肚子哈哈笑道。
朱夫子倏地跳起身,指着李天纵怒道:“你!——”还有其它两位选了一的夫子,都脸如黑锅,气得是说不出话来。
不理朱夫子的叫骂,季小柔望向黄夫子,高声笑道:“选了二,跟马赛个平手的夫子,真让人惊讶,你们跟禽兽一样,也是禽兽!”
闻得此言,黄夫子急气攻心,眼前一黑,整个天地都旋转起来,他支呀着,发出类似哑巴喊话的声音。身旁的太子见势不妙,慌忙帮他又是揉胸口按人中的。
季小柔望向张夫子,神秘笑道:“先生,你可就了得啦。”张夫子黑着脸,怒发冲冠。季小柔笑道:“选了输给马的夫子们,你们禽兽不如呀!”
张夫子有如被五雷轰顶,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他发颤地指着季小柔,老脸越涨越红,憋了许久,方才哆嗦地骂道:“你、你、你这败类小儿,不得好死——”他咆哮一通,显得色厉内荏。
旁边皇帝的脸色转眼就变了,猛力一拍木几,震得茶碗倾倒了,他怒道:“混帐!”这张夫子怕是气得神智不清了,竟然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老匹夫满口脏言秽语,简直是有辱斯文,枉读圣贤书。”季小柔从容对看着张夫子,将他一开始的斥责还了回去!
“啊——”张夫子双眼一瞪,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顿时昏厥过去。
场面立即混乱起来,季小柔被他这一吐吓的险些晕倒过去,好在太子及时扶住了她。
皇帝的脸上并无异样,只是命人把众气愤中的夫子送出大殿。
“季小柔,你好大的胆子啊!”这夫子们前脚刚走出去,皇帝后脚就拍案而起,怒斥道:“在这大殿之上,你竟然如此嚣张!该当何罪!”
完了,皇帝怒了。季小柔“咣当”一下赶忙下跪,话都不敢说一句。只是良久,听见大殿之上,皇帝退去怒气的声音缓缓飘进她的小耳朵。
“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