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后,翎尧在没有出现过,婉凝的日子变得清静许多,多半时间都是在和瑾妃聊天,听说最近的京城很热闹,皇宫内的太监宫女也整日的忙忙碌碌,据说是在准备迎接各国的使节,她出不去屋,只能躺在贵妃榻上种蘑菇。
瑾妃一进门就看见她在发呆,她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婉儿,你真的是玉夫人?”她刚刚听说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然后知道皇上因为愤恨恼怒对她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想要利用她的时候,她得承认,她心里有些扭曲的快意。
婉凝稍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都是外人给的称呼。”她起身看见翠儿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身新衣服。“这是做什么?”
瑾妃将衣服捧了起来,“今晚皇上要延请各国使臣,陛下邀请你一同出席。”
婉凝心里一寻思就知道翎尧在打什么主意了,冷笑道:“他倒是有心,只是得小心别鱼没钓上来反被鱼噬。”
瑾妃笑的有些牵强,“婉儿,你不要想太多。”
“放心,这点刁难我还不会放在心上。”嘴上在怎么硬,心里还是担心的,那个笨蛋陈致干什么都是一根弦,她心里一遍一遍的祈祷着,一定一定不要撞上来啊。
婉凝接过那身轻薄的衣裙,比划了一下,大小应该很合身,真有心,嘲讽的说道:“也许他可以趁机把我卖一个好价钱,不知道楚贤和亓官杰来没来,那些可都是熟人,一定很乐意帮我赎身的。”
瑾妃不再接话,让宫女侍候她梳洗打扮,婉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蹙眉,她从来不化浓妆,原来她的眼睛可以勾勒的如此妖冶,“化成这个样子,是让我去席上搔首弄姿吗?”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是无措。
瑾妃正在一旁看得发呆,感慨着,这个上官婉凝的面貌实在是太多变了,怪不得那么多男人为她着迷。“婉凝,你真的很好看。”
婉凝听了,笑了,也不再挖苦她,对这个瑾妃她还是很喜欢的,可惜所爱非人。
瑾妃作为羽皇的宠妃,理所当然的出席了,而婉凝则被带到了九华宫的门外等候,身后跟了三个结实的嬷嬷,倒是看她看的紧。
殿堂内外被灯火映照的恍若白昼,婉凝站在门外,听着远远传来的谈笑声,她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弯月,昨夜一场大雨将天空洗涤的格外深蓝,她对着明月祈祷,陈致,求你,莫来,这是一种挑衅,我知道你一定会懂的,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她的心跳的很快,表示她很慌很乱,她压下那不清明的烦乱。
里面的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脸笑意的何清,“贵人,皇上有请。”
婉凝随意的点了点头,见此时还无骚乱,心放下了一半,她随着何清迈步前行,进门的刹那,她的嘴角扬起了笑,红毯的两边已经坐满了人,本来觥筹交错的酒宴因她的到来变得安静,她四处随意的看了看,殿内的每个细节处都彰显着皇家的奢华、肃穆,气派非凡。
婉凝最先注意到的当然是端坐在高位的翎尧,龙袍珠冠,一身黑色蟒袍根本遮不住那满身的皇者威仪,他的气势太盛,反而让人忽略他的长相,翎尧的旁边坐着一身宫装的瑾妃。右手边的御阶下,以职位高低依次就坐,孔明修也在其中。大殿的另一侧是流澜和沧楚的使节。
婉凝到了殿前,忽视了投注到自己身上的各种目光,她盈盈下拜,敛衽为礼,“民妇参见羽皇万岁,瑾妃娘娘千岁,各位大爷万福。”她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让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的人们眼前一亮。
翎尧举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以此来掩饰眼中外泄的情绪,殿下的她穿了一身火红的霓裳,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雪白的tong体在火焰中若隐若现,明明是柔弱无骨的身段却有着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强大内在,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儿,怎不让人疯狂,想到此处,翎尧走下了御阶,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一错身的功夫,他说:“给我乖一点,嗯?”然后让内侍端了酒盘过来,盘上有三杯酒,“夫人来的晚了,是不是该自罚三杯。”
婉凝的胳膊被他抓的有些疼,见四处有打量的目光,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的含羞带怯,眼角眉梢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挑逗,暗里的冷漠和嘲弄只有极其熟悉的人方能探知,“陛下赐酒,哪有不从。只是奴家的酒量尚浅,若是醉了岂不扰了诸位的雅兴?”她流转的目光轻轻一晃,就看到了熟人,是四哥上官辕和柳棕杨,二人坐在桌前只是一味的低头沉思,并没有看向她,婉凝松了一口气,嘴角有瞬间的僵硬,然后又变得坦荡自然,“不如这样吧,奴家满饮一杯,剩下的两杯,若是在座的哪位为奴家饮上一杯,我便为其歌上一曲或是舞上一曲,可好?”说完话先举起一杯酒,仰头而尽,酒水滋润了红唇,“陛下,好酒。”
浓郁的酒香夹着她的体香扑面而来,翎尧的整颗心都被熏染的醉了,恨不得就地将人压倒,狠狠占有,酒里放了些催情的药物,药效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效,他声音喑哑,悄声说道:“晚上侍寝!”说完看见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心情很好的回了主坐,瑾妃能够感觉到,皇帝现在的心情十分飞扬,她一直都很懂分寸,并不说什么,伸手接过内侍手中的酒壶,亲自为皇上斟了半杯酒,温和的劝道:“陛下,知道您高兴,但是酒大伤身,还是慢些饮。”
翎尧在底下握了握瑾妃的手,“还是秀儿最知我心。”瑾妃红了脸,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这一幕伉俪情深被很多人看见,不由羡慕嫉妒,明明已经有了这样的宠妃,偏偏还要霸占这民间的玉人。
翎尧把玩着酒杯,看着那个小女人与众人的互动,他心里的野兽嘶吼的愈发厉害,他倒要看看今晚能钓出几条大鱼。
婉凝低垂的眼帘中有伤感有愁情,她的沉思很快被打断,“夫人,那日别后,杰一直在盼着再次相逢,这杯酒,杰代饮了。”
婉凝有的时候很放得开,她听了亓官杰的话,以袖掩唇,笑了,“小侯爷,那日别后,我对你也是各种思念,您请饮此杯。”婉凝举杯放到了亓官杰的唇边,眼中尽是笑意。
亓官杰还没被色心蒙住头脑,知道这人最是小心眼,但是他抵抗不住佳人亲自喂酒的诱惑,还是放低了身子,受了。“好酒。”
“侯爷痛快,饮了酒便可以提一个要求。”
“杰已听过夫人的歌喉,请夫人为杰舞上一曲吧,如此,杰此生便无遗憾了。”
婉凝点头应许,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对不起人,对亓官杰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
这酒并不是好酒,一般人想喝她还不给呢,回身看见上官辕要起身,婉凝脚下一个错步,错过他,来到了楚贤的桌前,“王爷,多日不见,您风华依旧,可否饮此杯?”
楚贤有些没想到,他的心里燃着一簇火焰,这火焰的名字叫求而不得,时刻煎熬折磨着他,也许并不爱,只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本能掠夺,明明备受折磨却又甘心忍受,甚至是享受其中,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佳人共度良宵,这真是一种病态,所以当看见佳人酒杯相敬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饮而尽,暗黑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我可以在叫你一次婉儿吗?”
婉凝听后,很无奈的笑了,“可以。”反正也不会有人为此吃醋了。
“婉儿,请为我歌唱一曲吧。”婉凝听后点头,算是答允了。
翎尧心中嫉火越烧越旺,这个小女人也太过招摇了,怎么什么人都招惹,果然还是应该将人囚在金丝笼里,免得她四处祸害。
“陛下,可否借剑一用?”婉凝不知道那人的心中所想,当然若是知道也会彻底无视,这个世上能囚住她的人也就那么一个而已。
“允。”翎尧想知道她要玩什么花样,让何清取出他的佩剑青红,还不忘打趣,“这把剑伴随朕二十多年,你可不要埋汰了他。”
“陛下,您这么说,民妇敢不尽全力。”婉凝接过何清递过来的佩剑,宝剑很有分量,好在并不吃力,她谢过恩正在想着要舞一曲什么,听旁边有轻笑声响起,听见这声音,婉凝心跳加快,侧身望去,疑惑问道:“柳大哥?”
柳棕杨起身,笑的温润如玉,眼中的温柔化成了一滩水,他问,“弃剑相随,可好?”
听了柳棕杨的话,婉凝是真的愣住了,然后目光微凝,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走天涯,可愿?”
“凝儿说了算。”柳棕杨慢条斯理的走出了桌案,身上的官服片片飞落,这一幕真的很戏剧,婉凝的心都停跳了。
唐清矾白衣似雪,带着满身的阳光就这么突然的降落到婉凝的身边,他说,“凝儿,请跟我回家。”
婉凝呆呆傻傻的松了手,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周围的一切她都感知不到了,她的世界里只有那双伸出的手,只有那人深情的凝视,那些日日夜夜的等待都化成了泪,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直到被拥入久别的怀抱,闻到熟悉的气味,她的心才略感安定,“凝儿,我有罪,请罚我吧!”
婉凝收紧双手,无声泪下,她已思念成狂,这个场景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每一次她都会想,她一定要拿着剑捅这人几刀,一定要把自己受的委屈统统还回去,然后一定要大声痛快的哭一场,或者当不认识这个人,看他惆怅纠结,总之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没想到此刻梦想成真,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连哭都哭不出声来,若不是脸上湿润,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泪落。
唐清矾吻着她的发顶,呢喃,“凝儿。”
婉凝好半天才回神,她说,“对,你有罪,判你终生监禁,我要用爱的牢笼关你一辈子。”
唐清矾这颗心此时方落了地,轻笑道:“凝儿,你罚的太轻了,我罪不可赦,请永世画地为牢。”
婉凝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她这才发现,此时的地点非常不对,屋里突然多了很多人,一片混乱,“清矾,你太胡来了。”
“不,有人为我们做主。”
“咦?”婉凝听后十分好奇,然后她看见了两个人,已多年未见,但是因为印象深刻,她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睿哥哥,黎哥哥。”婉凝想要跑过去,唐清矾一把将人捞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乖,他们在谈判。”
黎昕听后回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睿渊依然一副冷心冷情的狠辣样子,多年不见,他身上的杀伐气息更浓郁了,翎尧绷着一张脸,只是他的气焰没有睿渊的嚣张,“你是什么人?”
“宇族现任当家人。”睿渊只说了这一句,成功让大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翎尧很惊异,此人深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没想到居然是宇族的当家人,这个分量太重了,重到他不得不重新思量,“我翎羽与宇族并无恩怨纠葛,阁下深夜闯入皇宫,所谓何事?”
睿渊甩了甩袖子,“无他,来接妹妹回家,还请羽皇放行。”在他的气息压慑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唐清矾抱起爱人,什么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对周围持枪相对的御林军视若无睹,他曾经是暗影修罗,为了她放下屠刀,此时也不介意为了她再次白衣染血。临去前,他背着身影,清冷的话音在大殿上响起,“你们记着,我暗影修罗的人从没人敢觊觎。”唐清矾的声音铿锵有力,隐含着深冷的杀意,他不用说威胁的话,已足够让人忌惮。
婉凝噗嗤一声,笑倒在他的肩头,“哎呦,好霸气。”
唐清矾宠溺的笑了,在不管身后的人们,抱着爱人,迎着月光飞踏而去,周围上前相拦的纷纷剑折人飞。
唐清矾带着爱人走了,一走就是万里之遥,再也没在人前出现过。025sx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