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欣眸光平静的犹如一汪春水,神态自若的斟了杯茶,随后端起茶盏,垂下眼睫认真吹了吹有些烫的茶水,不着痕迹的遮住流转的眸光中那抹一闪而逝的深幽...
天玲珑虽心中疑惑安雨欣方才突然接近自己的举动,但见安雨欣此时神色平静并无异常,便稳了稳心绪,柔柔的声音缓缓道:“公子,大概一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来过雨欣斋,玲珑对二位声称公子被封禁数天,心中难免有些郁结,所以身子不太舒服正在静养。太后娘娘说担心公子非要看一眼,但最后还是被皇后娘娘劝走了。公子您看...是否需要往二位那传个信儿?”
安雨欣沉吟了片刻,道:“你也是不想让我私自出宫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才会称我身子不适。既然如此,还是不用了,我就待在雨欣斋‘养病’几天好了,这样就算我不去谢恩,也没人说得了什么。”
“是,玲珑知道了。”天玲珑看着安雨欣眉宇间微微的倦意,轻柔道:“如若无事的话,玲珑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安雨欣抬眸对上天玲珑的眸子,一双美眸似点点星光忽闪忽灭,声音益发柔和道:“玲珑啊,我可以相信你吗?”
随着安雨欣的淡淡相问,天玲珑平静的心湖大震,那道一如既往低柔好听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仿佛那般虚无。
持续许久的沉默宛如一片死寂,让笼罩在这片死寂之下的人不得不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含着些小心翼翼。
安雨欣倒是似乎并不急着天玲珑答话,而是唇角隐约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静然而立的紫衣潋滟。
天玲珑神态自若的迎上安雨欣看着的眸光,唇角同样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天玲珑,越发的让安雨欣看不懂。此时面前站着的紫衣人儿,安如谪仙般飘渺。那双平静不见半丝波痕的眸子里。似乎隐忍着许多感情,又似乎从未带过任何情绪般,美丽而又虚幻...
“当然。”天玲珑藏在袖间的一双玉手握的不能再紧。本就白暂纤细的手指微微泛着白光,愈加像极了剔透的美玉。
她没有说谎...没有...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她都绝不会伤害眼前的人儿分毫...
仅是两个字,却神奇的抵消了方才心中百般的猜忌顾虑。安雨欣也回以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天玲珑的回答深信不疑,就像她一直确信天玲珑不会伤害自己一样...
走回自己房间的那刻,天玲珑只觉似是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虚脱无力,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犹自心口传来的丝丝凉气以可怕的速度蔓延着。此时身体的每一处,仿佛都可以感觉到那剔透清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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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送行?”安雨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一声,“他们来的时候不也没让人接吗?怎么走的时候反倒劳师动众起来了!不去!”
子晴蹙了蹙眉,有些为难道:“公主,这...恐怕不好吧?丹王陛下和慕容长公主毕竟是我朝的贵客,昨日皇上为两人举办的送行宴公主就未出席,若是今日再不去的话...”
“你不是也说了吗?连那什么宴我都没有参加,今日的送行我就更去不得了。”安雨欣振振有词,继续道:“现在宫里所有人都认为我气虚郁结,尚在静养。连母后和奶奶来雨欣斋我都没有见。要是今日去送行了,不就都知道我是在装病吗?”
“可是...”见子晴没有说服安雨欣,彩玉有些焦急的道。
“你们就别一口一个‘不太好’。一口一个‘可是’了。去给他们送行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吧?倒是若是被别人看出我这两日是谎称身体不适,那拒绝见母后和奶奶可就是大不敬了。”安雨欣开始添油加醋的侃侃而谈起来,“说不定父皇又一道圣旨说我欺君,然后把我关起来,重兵看守。我倒是已经习惯了,不过就是可怜你们又要流落到各个宫去了。”
果然,子晴和彩玉两人显然对安雨欣的话信以为真,一句话也不敢再劝。唯恐自己的主子又被关起来。
“这样就对了嘛!”安雨欣一脸无害的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脸,心情愉悦的卧倒在软榻上。
让她去给那个处处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送行?拉倒吧。除非她脑袋被门挤了。不,就算她脑袋被门挤了。也是不会去的。
子晴和彩玉两人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相视一眼,去打发前来通知的人。
天玲珑将放置在软榻边上的薄毯搭在安雨欣身上,含着些许试探道:“公子...你...你真的打算以后都不见皇上了吗?”
安雨欣翻阅书册的手微微一顿,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倒是想啊,别说这皇宫了,就连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岂是我可以选择见不见的。而且...”
“而且什么?”见安雨欣欲言又止的模样,天玲珑面色显得有些微的激动,语气也带了些起伏道,随后似是也觉察出自己略有些不稳定的情绪,又道:“玲珑是觉得,公子能想明白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是没有人能与天子为敌的。”
安雨欣挑了挑眉,没有发现方才天玲珑微微的异常,继续道:“而且...我觉得有个人说的对,并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人才算是亲人。一直以来父皇在我眼里都是正直明义,虽有时严厉但也仁慈的君王,以致一时接受不了那些事情真的是出自他之手。
但是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未免有些听取一面之词了。我相信他的仁慈之心和正义凛然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处政的,如何对待百姓的,又是如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大都有人看在眼里。
他若真的是一个只为权势不惜一切代价的残酷之人,如今大寒便不会是这副繁荣昌盛之景了。也许,他真的有苦衷也说不定...”
有个人?怕那个人便是太子殿下吧!也只有那个人的一言一句在这人儿心里才有分量。
天玲珑心中冷笑,一抹幽暗伤感在琥珀的眸子中弥漫开来,瞬间心思电转,化为一股隐忍的怒气与艰涩。
连杀父之仇都可以释然吗?如今的太子殿下可真是有伟大的胸襟!那可是杀父之仇啊...
许久未听得天玲珑动静,安雨欣微微疑惑的抬眸,见天玲珑怔怔出神的模样,心中不解。这人还真是奇怪,一直劝着自己想通的不是她吗?怎么现今自己决定放下释怀了,她反而这副模样了。“嗨,发什么呆呢你?”
天玲珑闻言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淡淡道:“玲珑是觉得方才公子说的话很有道理,在想皇上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时想的入了迷,公子见谅。”
“罢了罢了。”安雨欣叹了口,视线转回手上的书册上,“连我自己都没有将这个习惯改掉,又如何去见谅你呢!”语落,安雨欣漫不经心的淡淡瞥了天玲珑一眼,“只是...帝皇家的事情,能不牵扯进来,还是不牵扯进来的好。天子的心思,也不是常人可以随便揣摩的,你明白吗?”
说完,安雨欣再次低下眸去,恰好未看到自天玲珑眸光中飞快逝过的一抹清厉之芒。
“公子也是为玲珑好,皇宫毕竟不比牡丹阁,处处都要小心谨慎,公子的意思,玲珑明白。”
好一个心思玲珑的人儿,一点就通,安雨欣微微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看来...你这装病装的是越来越有心得了啊!”话音落下,一脚迈进厅堂的门坎儿,若奕走到桌前坐下,眸光不经意间悄然从天玲珑身上掠过。
天玲珑眸光微微一变,不着痕迹的撇开投向自己的那道微含凌厉的目光。是她太过掉以轻心还是此人功力深厚足以到来去无声,方才竟然丝毫为察觉到有人接近。甚至是...他是什么时候进的雨欣斋...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看透不说透啊?”安雨欣白了若奕一眼,没好气道:“难道还真的让我去给那两人送行不成?”
“两人?”若奕扬眉反问,“何来两人,不过一人罢!”
“一人?”安雨欣一手将手中书册合上,扔在一旁,冷笑一声,“玲珑啊,还真是被你说对了呢!那女人果然没有轻言放弃...啧啧,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说完,意味悠长的看了若奕一眼。
天玲珑微微一笑,“公子和殿下应该还有话要说,玲珑不扰二位了。”说完微微福了下身子,转身徐徐离去。
直至觉察到身后尾随的视线不再,天玲珑柔美的面上含着的微微笑意骤然如若冰封,依然如琥珀般好看的眸子中,那蕴藏许久的孤高冷凝沁凉入骨...
见若奕盯着天玲珑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安雨欣伸手在若奕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你在我面前看别人看的如此痴迷,就不怕我吃醋么?”
若奕抓住安雨欣不安分的来回摇晃的手,含笑反问道:“那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