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是同样被囚的阿善。
“哥哥,求你,求你原谅阿朗,相信阿朗,阿朗他不是故意陷你于不义的,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一定是拉旗,他不敢违背拉旗的命令。”
阿朗回头,朝阿善温和地笑着轻轻摇头,“阿善,不要这样,太子殿下自有自己的考量,他怎样抉择都是为了乌尔丹,因为他是阿古木,是将来会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阿善,你是乌尔丹最最善良美丽的公主,阿朗有你,此生足矣。”
“不,阿朗,我不能没有你,”阿善拼命摇头,已是满脸泪水,“哥哥,求你饶了阿朗,没有阿朗,我也活不了了,哥哥……”
阴霞山脚的风冷嗖嗖地吹着,只有阿善不停地唤着哥哥,声音呜咽。
乌尔丹全军上下静静地,晋军作为旁观者,也是一言不发。今日,阿古木无论做出任何决定,都没有人敢有半句非议。因为这一次拿晋王妃与单连城换城池的事情,终究是拉旗跟阿朗错了,置太子的安危于不顾,就是首要大罪。
阿朗再次朝单连城和云七夕这边望了过来。他在接受审判,结局如何不得而知,然而他此时此刻,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绽开的笑意却是尽显洒脱。
他闭上了眼睛,面色从容。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心态极好的男人,看样子,无论他的结局是什么,他都能欣然接受。
“我何时说过要他的命了?”阿古木终于开口,这话是对自己的妹妹阿善说的,却宣布了他决定饶过阿朗的决定。
阿善犹还挂着泪水的脸上一喜,感激地望着他,“阿善谢谢哥哥。”
阿朗睁开眼,眼波平静,没有狂喜,却只是一脸淡然。
有人来将阿朗手脚上的铁链打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抱拳淡淡地对阿古木道,“谢太子殿下。”
阿古木没再看他,转身跨上马,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准备出发。
被解开的阿善冲过来扑进阿朗怀里,阿朗双手迟钝地抬起来,轻轻抱住她。阿善抬起头来,双手心疼地捧着他的脸颊。
“阿朗,你没事吧?你瘦了!”
阿朗无力地一笑,“没事儿,不必担心,阿善,你受苦了。”
阿古木走在最前面,随后跟着的,是被几名乌尔丹士兵抬着的拉旗的灵柩。
阿朗和阿善也上了马,跟在灵柩后面。
单连城亲自送浩浩荡荡的乌尔丹军队出关,云七夕执意要跟着,他们身边只带戈风和一个小分队的人。
这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对诚信的考验。
阴霞山已经是大燕的边境,送他们出关,这一程并不长。
单连城与云七夕的马踏在大燕与乌尔丹的边境线上,目送领着千军万马骑在马背上的阿古木。
阿古木停下来回头望,遥遥的目光里传递着一种敬意,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阿朗刻意走得很慢,落在了大军的尾巴上。
他同样在边境线上停下,回过头,他看了单连城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云七夕的身上,轻轻一笑。
“晋王有你,是他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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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七夕亦是淡淡一笑,“你有阿善,同样是你之福,珍惜吧。”
阿朗含笑点点头,抬眸时,望着大燕的江山,眸底的情绪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难懂。
“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话不知道他是对单连城说的,还是对她说的,或者说是对他们说的。只是语气里颇有几分疲倦,可那眼神里却又似乎隐隐透着一种不甘。
收回目光,他默默打马前行。单连城看了戈风一眼,戈风点点头,骑马上去,追上他。
“阿朗大人,请留步。”
阿朗停下来,诧异地回头看他。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阿朗大人,这是晋王殿下送给你的,珍重!”
盯着戈风送上的几个大白馒头,阿朗震惊地回头看向单连城。
云七夕也好奇地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人,而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阿朗,无更多情绪。
阿朗,即便是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他都是淡然含笑的,而此刻,当他从戈风的手里接过那几个大白馒头时,眼底却是闪过丝丝动容。
良久良久,他渐渐平复了情绪,将手里那几个馒头收好,终于扭头策马离去。
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头。
直到再不见乌尔丹黑压压的军队,他们才从边境线上折返。
在回去的路上,云七夕问道,“你认为你与阿古木达成的协议约束力有多强?它能永保大燕与乌尔丹的安宁吗?”
单连城眯眼盯着大燕巍巍河山,轻轻一叹,“如果战争终将不可避免,受难的都是百姓。战事能晚一日到来,百姓就多一日安稳。”
云七夕盯着他,忘了移开眼,总觉得此刻的他更添了一层魅力,让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君主才是明君,我觉得你才是适合坐拥天下的人。”她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胡说!”单连城目光严厉地看了过来,斥了一声。
“我没有胡说!”云七夕平静地反驳。
单连城无奈地看着她,“祸从口出,你可知道?”
云七夕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只说于你听,又没让第三人听见。”
“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了。”他依旧很严肃,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云七夕闷了一会儿,心知他只是担心她,最后,妥协地轻轻“哦”了一声。
快到营地时,云七夕远远便看见云冲站在外面,望着他们的方向。她立刻下马跑过去。
“哥,你怎么出来了?你有伤,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
云冲原本凝重的神色松了下来,微笑道,“上阵打仗,受伤是常有之事,我只是中了一刀,又不是走不了路,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知道你跟殿下送阿古木太子去了,有些不放心,就出来看看。”
“我们没事,你赶紧回去,我给你换药。”
云冲未动,却看向单连城,“殿下,边境各守城官员已经到了,在等着您呢。”
云七夕看过去,只见单连城脸色沉沉,似隐有一丝不快,点了点头,便下了马朝营帐走去。
而云七夕则跟着云冲来到他的营帐里,让他趴下来,重新给他的伤口上药。
在与云冲的聊天中,她了解到,此次召集这些边城守防,是在回京之前就守护边防一事给他们做一些交代。
无论在和平年代还在战乱年代,国土之事,一向是警钟长鸣。
想着单连城在开会,她治完云冲的伤,就与他多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谁知回到营帐里,发现单连城不在营帐里。
出了营帐,刚好看到石小六经过,抓住问道,“石小六,你有看到单连城吗?”
石小六对于自己认识的小七竟是晋王妃这件事,一直觉得尴尬又不自在。而对于这位晋王妃竟然直呼晋王名字这件事,他更是尴尬,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你到底看见没啊?”见他愣神,云七夕推了推他。
石小六回过神来,伸手指了指,“我刚才好像看到殿下上山去了。”
这么晚了,上山做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说完,他便朝着上山的方向走去。
“哎。”石小六下意识哎了一声。
云七夕回头,“怎么了?”
石小六嗫嚅道,“你,你一个女人这么晚了上山,不怕啊?”
她怕吗?她能告诉他半夜上山是她多年养成的职业素养吗?想到他也是关心自己,她终是忍着没笑出来,回道,“不怕,而且你不是说某人在山上吗?我去找他。”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很黑,还好她已经习惯了摸黑。
一边走她一边心里一阵腹诽。
这么冷的天,到山上来做什么?而且还没有告诉她。
“单连城……”
她边走边喊。
“叫爷干嘛?”走到半山腰,终于传来了应答。
闻声望去,只见隐隐的月光下,有一个人影躺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
“喂,我说,你发烧了?这么冷的天躺这里乘凉?”云七夕没好气地说。
“不冷,爷有宝贝。”他答。
云七夕走近,闻见了酒味,才知道他所说的宝贝就是他手中的那酒壶。
“哦,怪不得你要躲到这里来,原来是酒瘾犯了又怕让将士们看见啊?身为晋军主帅,你不以身作则,还偷偷触犯军规?”
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云七夕乐呵得很。
单连城不以为意,又拎起酒壶,倒入口中,咕噜几下,喉结不停地滚动着。
喝完,他把酒壶递向她,“喝两口,就不冷了。”
云七夕接过,喝了两口,就着袖口擦了下嘴,才放下来。
“你有心事啊?”她试探着问。
单连城沉默了一会儿,只吐了一个字,“无。”
才怪!这像没有心事的状态?
云七夕也不戳穿他,只觉得这个天儿在这儿根本就是受罪。
“走吧,下山吧,你要想喝酒偷偷在被窝里喝,我保证不泄密。”
说完,她站起身来,觉得双脚僵冷,又跳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冷麻木了的感觉,她竟产生了一种地面发软的错觉。
“别动!”他蓦然出声。
下一刻,他突然跃起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