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颐的问话让容琛抚着他肩膀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拿这话问我,我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那让他们争风吃醋的人是你。”
容琛的声音比平时和魏颐说话时要低沉,魏颐抬起头来看他,略微不自在,解释道,“你可不要乱想啊,那府尹家的范公子,你也是认识的,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到我桌子上摸我手的那个。我对他可没一点意思,后来也是他到巷子里来堵我,还说话侮辱我,白麟涵是为了帮我才把他打了一顿,我和白麟涵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一般朋友罢了,真的,你可别乱想我,我除了你,可没有别人。”
容琛看魏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乱想,心中一暖,道,“我没乱想你,不过,他们打你的主意,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看你,这都养了这么些天的伤了,你受痛,我心疼着呢,总要让他们也痛一痛才行。”
魏颐可没想容琛能去做什么,只不过把他的话当成对自己的安慰之词罢了。
又问起白麟涵和范成仲的事,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事情后来如何了?”
容琛却不回答他,只是一笑,道,“能如何了?没甚大事。你好好养伤就好,不用想着这事了。”
容琛这样回答,魏颐也不好再问,只好又去想别的事情。
后来魏颐也累了,而且三更已过,他觉得容琛也该回去休息了,就说自己要睡下了,让容琛回去。
容琛从前从不是黏腻的人,和魏颐相处后,却总想他要是能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好,想要碰他的时候伸出手就能够抚摸到他,想要和他说话的时候,只要出口就能得到他的回应。
但是,此时又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容琛扶着魏颐看他侧躺着睡好了,给他搭好丝被,又在他的耳朵上轻吻了一下,才起身走了。
容琛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魏颐一眼,魏颐伸手对他摆了摆手,容琛对他一点头,就离开了。
容琛作为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并不会因为美色就昏了头误了国事。
他这些天,虽然大多数晚上都出来见病中的魏颐,但他也从没有因此而误了早朝。
而对于白麟涵和范成仲之间的事情而最后造成的白范两家的纠葛,他也是眼见为之,要说这事最后牟利的是谁,估计就是他了。
因白范两家的这件事不仅在朝中,而且在整个京城都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且范家甚至把事情扩大化让刑部来处理,有和白家交恶也要让白麟涵一命偿一命的意思。
最开始,皇帝并没有自己出面来说这事,只是控制了言论里涉及了魏颐的那一部分,但后来,事情闹大了,他才像是终于受不了这些朝廷大员因为教子不严而闹出如此影响朝廷形象的恶劣事件,亲自来过问这件事。
皇帝亲自过问这事,后果非常严重。
第一,将朝廷官员都骂了一顿,说他们越来越没有身为朝廷官员的形象,而且治家不严,何以治国,有家中纳妾太多被骂的,有家出纨绔子弟被骂的,有被告曾逛过妓/院被骂的,挨骂的一大堆,最后皇帝亲自骂他们不好好办事,在朝中传这种影响极坏的事情倒快,于是,之后大家都知道闭嘴,不敢再传这件事情了。
第二,将白麟涵父亲和范成仲父亲着重骂了一顿,说两人教子不严,以至于出了这种事情,因事情影响极坏,白麟涵父亲被连降两级,罚俸一年;范家虽然死了人,但也没有得到皇帝的任何一点同情,反倒因为儿子曾经强抢民女的事情被查出来,这次又是他见色起意想抢人才被白家的儿子打成重伤,所以,他是死有余辜,不仅死了,还连累他父亲被外迁贬谪到外地去做官。
第三,责令两家之后不准再因此事发生纠葛,若是两家再闹出事来,就加重惩处。
第四,白麟涵虽然是因为帮朋友出头才出手打人,但毕竟是他把人打成了重伤以至于不治身亡,所以,也不能免罪,但在白贵妃的求情下,皇帝还是开了恩,让他去西北军中从军,至少三年不得回京,变相三年流放,不过在白家人眼里,是皇帝的格外恩典了。
皇帝的这些处罚以及对事件的处理里,没有任何一点有提到导致两家问题的那个魏家小公子。
因皇帝不提,这些当官的多是人精,自然马上知道了,这恐怕不能提,于是就没人再提起了。
所以,市井里后来流传的这件事的版本里,不仅没有指名道姓传出是白家和范家的问题,而且那引起此事的关键人物,更是被无限模糊化和放小化了。
有些妓/院为了提高知名度,甚至把那引起此事的关键人物说成是自家花楼里的花娘,此花娘是如何如何地倾国倾城,以至于两位贵公子为她大打出手。
如此如此,事情真相最终被掩埋在了被传得离谱的传言里。
魏大人虽然因魏颐和白麟涵之间有暧昧关系而大怒,但后来魏颐被他打得太惨,甚至发烧情形凶险,他也就再没法处罚魏颐了。
后来因为白范两家的事情皇帝亲自过问,而且朝中不少官员被皇帝指责,白范两家都被处罚,很显然皇帝很在乎这种事情的影响,但是,他却没有从事情里把魏家牵扯出来,外人都认为是皇帝在包容魏家,但魏大人做贼心虚,开始担心皇帝是不是知道了魏颐的身份,心里不由得忐忑忧虑。
之后自然也就无心再对魏颐进行教训了,只在魏颐身体好得差不多,他去看了魏颐,并且让他以后再不准和白麟涵有任何瓜葛,如果被发现他还和白麟涵有牵连,就打断他的腿,而且将他在家禁足两个月,这两个月内,不准出门,在家专心读书。
魏颐不用想就知道父亲对他一定是说这些话,所以也没什么好气愤和反驳的,平淡地就应了。对于魏大人居然没有再打他一顿,他还感觉挺庆幸。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魏颐身上的伤差不多全好了,背上因用了容琛让他用的药,除了被打得最厉害的地方留了一点痕迹,其他地方倒没留下疤痕。
八月是秋收时节,对于农业时代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时候。
作为皇帝的容琛也比平时要忙,因魏颐伤好,他出宫的时候就少了。
魏颐因为伤好,反而越发见不到容琛,很是发闷,问起容琛为什么不来见他了,容琛笑着说他总有忙的时候,这时候事情多,等得闲了,就天天见他。
既然容琛这样说,魏颐也不能抓着他不放,总不能耽误人家赚钱养家,只好点头应了。心里还以为容琛家里是开米庄的,所以才在这秋收时节里繁忙起来。
白麟涵要出发从军了,想最后见魏颐一面,但因魏家对他很是戒备,根本不放他进魏府,而他想找法子让魏颐出门见他,也被告知魏颐被魏大人关了禁闭,禁足不准出门。
白麟涵不是呆傻之辈,知道魏大人一定会知道白范两家的事情是因魏颐所起,魏颐在家里一定会被父亲处罚的,所以得知魏颐被禁足,他并不是很吃惊。
不过,魏府并不是金钢所造,缝隙自然是有的。
白麟涵总算是买通了魏府里的一个下人,让他给魏颐带了话,说他想和魏颐见最后一面。
魏颐在家里看书,从下人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他因对白麟涵心怀愧疚,故而并不会拒绝他,就答应了,约定了晚上二更在后门处见。
这时代的人睡得早,二更时分,大多数人都睡了,魏颐偷偷摸摸去了后门口。
虽然魏大人把魏颐禁了足不让他出门,但家里看管着他的仆人也是通人情的,并不会看得那么紧,魏颐去后门,即使有人真看见了,也不会真去魏大人和吴氏处告状,毕竟,告状也没有什么好处拿,反而是得罪了三公子,三公子是主子,以后要来个秋后算账,也够他受的了。
魏颐到后门,白麟涵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秋日的晚上,已经有些冷。
白麟涵身上披着披风,头发束得一丝不乱,不过,魏颐还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憔悴之色,但是,另外的,也自有一种男儿豪气在。
白麟涵看向魏颐,魏颐一如他心中的那种美好模样没有一丝变化,明丽的眼眸似乎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来得耀眼美丽。
看到他,白麟涵心里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这种喜悦似乎能够洗涤他整个身心,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比原来明亮了一样。
白麟涵想要上前握住魏颐的手,魏颐却已经对他拱手道,“白兄,上次的事情,我万分抱歉,让你受连累了。”
白麟涵笑了一下,道,“说什么抱歉。我难道能看到你被人劫走不帮忙吗?既是不能,那么,这事就不能算成是你连累我。再说,我本也是要入军历练的,这次因这事去军中,也没什么不好。”
魏颐还不知道白麟涵因为此事被发配到西北军中去,此时听闻,惊了一下,道,“你要去军中了?”
白麟涵点点头,“是啊。到西北军中去,中秋一过就走。”
魏颐算算时间,还有几天就中秋了,没想到白麟涵走得这么急,他很是愧疚,道,“终究还是我害的。”
白麟涵笑道,“你可别再这么说,你这么说,可让我如何潇洒地走。”
魏颐因为他这豪爽的话也笑了,道,“你还想潇洒地走啊。那好,你走时,我定然想办法去送你,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样,去得也算是潇洒了。”
白麟涵道,“你这么说,我是死而无憾啊,只是去西北军中又算什么。”
白麟涵这一句话,对于朋友也可,但是,魏颐却是明知他对自己有意思的,故而听来便带着暧昧,于是只得说道,“这是去军中,怎么还没走就说死字,你可得好好地回来,我还要等你回来再一起喝酒呢。”
白麟涵道,“好。你等着我,我回来了,第一个找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