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9 相 聚

出乎墨鸿飞的意料, 泰夜明很爽快地答应了。事不宜迟,当晚,端木淳、端木涵来到将军府。墨鸿飞预备了一个房间, 摆上了一桌饭菜, 将闲杂人等一律清出, 只留下兄弟三人。

端木家兄弟三人都有些恍惚, 愣愣地互相看着, 仿佛要找回童年时的影子。过来许久,端木淳涩声道:“溟弟,你长大了……”端木涵心中疼痛感骤然而起, 二皇弟只是说要见个故人,没想到却是溟儿。这是溟儿吗, 是那个温柔如水、整日含笑的溟儿吗, 为何不能将眼前人同记忆中的溟儿重合。他想了念了十年的弟弟啊, 那个他曾呵护备至、不忍其受到伤害的弟弟,最终还是因他而毁,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反观泰夜明却是很镇静,他做了个手势,道:“两位皇兄,请入座, 难得鸿飞准备了一番, 我们若不吃他一顿, 恐怕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端木涵眼尖看见他的手有些颤抖, 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端木淳两人慢慢坐了下来, 却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泰夜明洒脱,拿起酒壶, 给三人分别斟上酒,端起自己的酒杯道:“大皇兄、二皇兄,我们多年未见,应该庆祝一下。我先喝了这一杯。”说完仰头喝下了一杯酒。端木涵立刻端起杯子跟着他喝干了杯中酒,端木淳略一犹豫,也端起酒杯喝了。喝完这杯酒,气氛有些活络,端木涵急切地问起他这十年来的情况,泰夜明轻描淡写地捡着说了说自己的从军经历。端木涵一阵心酸,眼中也盈着泪水,终究拍上了他的肩膀,哽咽道:“溟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泰夜明失笑道:“大皇兄,我不再是个小孩子了,那些磨练也不算苦。”端木淳也插话道:“溟弟呀,你忘记了么,大皇兄从小就对你溺爱偏颇的紧,那时候我还嫉妒过你呢,因为他整天溟儿长溟儿短的,眼中就是没有我这个二弟。”端木涵有些发窘,脸一红,道:“这个自然,谁让二皇弟你整天像个小大人一般正儿八经的,哪里有溟儿那么可爱啊。”兄弟三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十年前的事情,只是喝着酒吃着菜,说着小时候的事情,那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一段美好记忆。

事情总归要面对的,叙完旧就要言归正传了。泰夜明放下筷子,看着端木淳,正色道:“二皇兄,十年前的事情我根本不知情,你可相信?”端木淳微微一笑:“我一直认为不可能是你。”转头看看脸色有些苍白的端木涵,道,“大皇兄也不可能做出刺杀兄弟的事情。”

“我……”端木涵心情万分复杂,一边是手足兄弟,一边是他的母妃,他该如何抉择。端木淳没有等他说完,便对泰夜明道:“溟弟,我以派人查明,十年前刺杀事件和澹台一家惨案,都同秦升有关。我会还你一个公道,还澹台家一个公道。”端木涵脸色煞白,终究他们还是知道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却自欺欺人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毕竟那些人是他的亲人,矛盾挣扎了十年,到头来一场空,既害了兄弟也没能拯救亲人,他到底该如何做呢?

“溟儿。”端木涵痛苦地看着眼前人,泪流满面,“皇兄对不起你。十年前,我得知事情真相时,父皇已下令将你和淑妃处死,可是我没有勇气去父皇那里告发母妃和舅舅,眼睁睁看着你们含冤而去。因为那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做不到,做不到啊……”端木淳心下恻然,道:“自从你们被赐死后,大皇兄像变了个人一般。潇洒不羁的他没有了,只有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一身恶习的大皇子了,父皇曾多次斥责他,都无济于事。而德妃却仍然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情,大皇兄心中一直很痛苦,却瞒着所有的人,独独苦了自己。”想想他这个皇帝根本没有做到兄友弟恭,一味地防备将兄弟之情生生磨灭了。

泰夜明扶住痛哭的端木涵,轻声道:“皇兄,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我们身为皇家人,总是有些身不由己啊。现在我只想为澹台家讨一个说法,端木溟已经死去,不需要再出现了。”他心底的秘密又如何同兄弟们言语呢,难道坦白浣月被偷抱出宫的事,幕后指使是淑妃吗?正是因为此事,父皇才会在一气之下借着二皇兄遇刺的事情,赐死了她。死者已矣,作为儿子又怎能让其再受指责。大皇兄的矛盾心情,他感同身受,又怎能怨恨呢,怨只能怨自己出生在皇家。

端木淳敏锐地扑捉到他话中的意思,问道:“溟弟,你不想公开身份吗?”泰夜明笑了笑,一派洒脱:“皇兄,端木溟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而泰夜明能够满足我想要的。有人在等着我一起游遍天下,何必再回去受些约束呢?”幸福溢于言表,端木淳也是一刹那的恍惚,让人好生羡慕。“二皇兄,大皇兄是无辜的。不管如何,我希望我们兄弟三人都能活得幸福。”

端木涵闻言更是羞愧,擦了擦泪水,对端木淳哀求道:“恳求皇上饶我母妃一命。”端木淳叹了一口气,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兄,你觉得太妃能受得了冷宫生活吗?”照德太妃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被打入冷宫,搞不好会想不开。“只要她活着就好。”端木涵一脸悲伤,喃喃道。端木淳、泰夜明没有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给予鼓励。房外天寒地冻,北风呼啸,房内却能感受到阵阵温暖,如沐春风……

宁靖彦在五天后赶到了京城,先是到宫里同皇帝密谋了一番,方去公主府见浣月。墨鸿飞利用这五天的时间,彻底将羽林军整顿了一番,将涉及谋反的将领一一抓获,搜出了不少证据,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抓捕秦升了。

端木淳想做的是在天下人面前将十年前的事情做个了断,还溟弟和澹台家一个清白,觉得不知该同澹台家的人说些什么,也就没有召见他们,毕竟是皇家的错误使澹台一家被灭门。于是,澹台羽就是李翔宇的事情,不是刻意却被蒙在鼓里。

翌日早朝可谓波澜起伏,开始时风平浪静,大臣们按部就班地汇报着工作,皇帝严肃认真地做着指示。一切待到太监通传澹台雷炎、澹台羽、筱娘求见,为澹台一家喊冤时,大臣们敏感地预感到这朝堂怕是要翻天覆地了。秦升满脸惨白,难以置信地听到了澹台这个姓氏,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没有了声音,只能呆滞地看着三个人一路走到了他的面前,对着皇帝三拜九叩。她还活着,依然美丽如昔,依旧不看他一眼。十年前,他身不由己不得不杀她,这十年又何曾放得下思念?梦中的她总是背对着他,他越追,她离得越远,直到消失踪影。悔恨被他深深埋入心底,既然没有了她,权力成了他的最爱。为何现在一看到她,无尽的悔恨立刻从身体深处奔涌而出,将他淹没……

身着女装的翔宇,一直低着头行礼,待到皇帝喊平身后,方抬起头来。“啊?”端木淳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嘴上带着冷意道,“墨爱卿,你不解释一下吗?”墨鸿飞出列,面无表情道:“启禀皇上,李翔宇即是澹台羽。”说完便无二话了。端木淳气得哭笑不得,这就是解释吗?

殿中早已嗡嗡一片,大臣们谁不知道李翔宇的大名,上次在大殿中还是个男人,这次就变成女人了?而且还是罪臣的家人,如何不令人感到震惊?

澹台羽正色道:“民女澹台羽,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女扮男装十年。今天,要为澹台一家伸冤,自然要恢复身份,还请皇上明鉴。”看着亭亭玉立的澹台羽,端木淳心中欣喜大过震惊,有时候女子的身份比男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