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灾民们,在听到山上传来震天的吼杀声时,一个个皆是吓得脸色大变,吓得哭爹喊娘。
有人拉拽着妻子,孩子,老人不断的朝西川的方向狂奔。
也有一些灾民没有了任何亲人,孤身一人随同众人逃往西川,此时一见拦路的土匪即将杀下来了,拔腿就拼了命的朝前跑。
“快跑呀~有土匪杀人啦~”
“爹,快点儿,再跑快点儿,土匪要杀下来了。”
“儿子,你别管我,你赶紧带着孙子逃吧,爹真的跑不动了。”
“娘子快点跑,这年月土匪拦路抢劫,也抢不到钱粮,唯一能抢的就是我们这一身肉,再不快点跑我们可就得被人弄去下锅了,娘子坚持一下,我们只要逃过了这一劫,就能到西川过好日子了……”
“爹,救我,救我……”
约五六千人的灾民们,踉跄着在泥泞的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着,互相推搡着超前奔跑。
灾民们看着从山上冲下来的“土匪”们,看着那目光阴冷,看着那手里明晃晃的大刀对向他们,灾民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皆是吓得痛哭流涕。
好些体弱的老弱妇幼们被甩在了队伍的后方,或者是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得摔在了地上,满脸绝望的看着朝他们冲来的“土匪”们。
有妇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大爷,求求你们别杀我。”
有孩童被摔疼后,趴在泥泞的地上哇哇大哭:“哇呜~娘,娘……”
有人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认命了?就瘫在地上,目光呆滞的傻愣愣等死。
曹传忠率领着忠于他的三四百下属,最先冲下了山坡,满脸狰狞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是。二当家。”
吴岳听到曹传忠的命令,气得脸色铁青,震怒高吼:“姓曹的,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二当家的发号施令,大家都住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刀。”
曹传忠冷冷一笑:“姓吴的,你居然胆敢违抗命令,现在还敢阻拦着我们完成任务,真是好大的狗胆,你等着回去受死吧。”
说完。
曹传忠再次下令高吼:“杀呀,兄弟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是,二当家。”那三四百禁卫军齐齐兴奋的高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曹传忠此人功利心极强,而他拉拢的那些兄弟也大多如此。
一想到他们即将完成皇帝秘密安排的任务。
一想到回去了就能参那吴岳一本,皇帝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的。
片刻后。
曹传忠的人便冲到了灾民的人群中,手里的大刀疯狂的砍杀着灾民,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啊~”
“不要杀我。”
“噗嗤~”
“爹~爹爹救我……”
绝望的哭喊声。
歇斯底里的惊恐求饶声。
人头落地时的闷响声,颈脖间那喷溅出的血液声。
老人,幼童,妇人,年青凄厉的痛苦声。
声声一片。
吴岳看着眼前手无寸铁的灾民们被屠杀,曹传忠的人甚至连那些才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过,目赤欲裂气得红了眼。
“老大,现在怎么办?”吴岳身后的禁卫军哽咽问道。
吴岳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咬牙下令道:“兄弟们,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给我杀了曹传忠等人,不要放走任何一个。”
“是,老大。”吴岳的一干忠心下属立刻领命。
曹传忠的人一听吴岳这命令,皆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曹传忠怎么都没有想到,吴岳居然会为了这些不想干的灾民们,然后胆敢背叛皇帝。
“吴岳,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助纣为虐,残害屠杀无辜的灾民。”吴岳恨恨的看向曹传忠怒吼,随后看向灾民们大声道:“各位乡亲们,我们并非山上的土匪,我们是皇上手下的禁卫军,皇上不想你们前去西川投靠战神大人,便暗中下令派了一千禁卫军伪装成土匪在此截杀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和我们一起把这些人杀了。”
灾民们一听这话,全都被震惊到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是皇帝派来杀他们的。
灾民们怒了,彻底怒了。
很多人拿起石头纷纷砸向曹传忠等人,还有人扑上去紧紧抱住曹传忠的人,用牙齿作为武器,咬住对方的脖子就不松口,好似被彻底激怒的猛兽一般撕扯着对方的皮肉。
“乡亲们,我们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杀了那狗皇帝派来的人给我们陪葬。”
“杀了他们。”
曹传忠一干人慌了。
他们一共只有三百多四百人,可灾民却有好几千人,灾民们用身体围堵了他们的去路,而身后还有五六百吴岳那一方追杀过来的人。
前有阻拦。
后有追杀。
曹传忠这点人数,压根就不够看的。
曹传忠怕了,一边挥砍着灾民,一边厉声吼叫威逼利诱劝了吴岳手下的众人。
“各位兄弟们,你们莫要跟着吴岳犯了糊涂,你的家人都还在京城,皇命不可违,你们真的想害死你们的家人吗?”
“呸——省省你的口水吧。”吴岳这一方的人有人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怒骂。
愤怒的百姓们,还有吴岳所带领的众人,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把曹传忠等人尽数杀之。
满是泥泞的道路上,死尸遍地。
尤其要数灾民的尸体最多,足有七八百具男女老幼的尸体,同时,还有好几十个重伤即将断气的灾民,轻伤就更多,足有三四百人。
吴岳看着一地的尸体,双目猩红,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紧握住手里的大刀看向因为失去家人而悲痛欲绝的灾民们,哽咽道:“乡亲们,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赶紧上路前去西川吧,此地不安全,不可久留。”
“你们……你们真的是禁卫军?皇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为什么要派你们来杀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其中一个灾民不敢置信的颤声问道。
其余的灾民们,红着眼齐齐看向吴岳,等待着吴岳的回答。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皇帝居然会下这等丧心病狂的命令。
吴岳目露嘲讽和苦涩的点点头。
“是的,我们的确是禁卫军,皇上之所以派我们伪装成土匪,守在这儿截杀前去西川的灾民,一方面是皇帝不想你们去投靠了战神秦熠知,以免让战神的实力壮大,另一方面,皇上之所以明面上没有下令阻拦百姓前去西川,是因为皇上不想把过多的灾民留在京城周围,担心没有粮食赈灾安抚百姓,会引起灾民暴动,所以才会派了我们守在前去西川的道路上,秘密拦截你们并屠杀之。”
听完吴岳的话。
百姓们这下全都明白了。
叫骂声,哭泣声,愤怒的咆哮声,声声一片。
“这个狗皇帝,这个狗皇帝……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都说皇帝要爱民如子,这狗皇帝却视我们百姓连猪狗都不如。”
“难怪你们手里的武器这么统一,所有人的刀子尺寸都是一样的。”
“吴大人,你跟我们一起去西川投靠战神吧?那狗皇帝如此丧心病狂,不值得你们效忠,更何况,那狗皇帝的肯定坐不了几天了龙椅了,和我一起去西川吧。”
“对,去西川吧。”
吴岳布满血丝的眸子看向众人:“乡亲们,我们会去西川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这么多兄弟的家人还在京城,我们要去把家人接出来后才能一起去西川,你们赶紧走吧。”
百姓们感激涕零的跪下给吴岳等人磕头跪谢不杀之恩后,便冒着风雨朝着西川前进,其中一部分灾民们,坚决要留下来把家人给找个地方埋葬了才走。
吴岳带着人打扫现场,把曹传忠等人的尸体,以及那些没有家人收尸的灾民尸体,全部搬到半山腰上,等待天晴的时候,用干柴给焚烧了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
吴岳把兄弟叫到一边,神色凝重哽咽道:“兄弟们,我们大伙儿犹豫了三天,今日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兄弟们可会后悔?”
众多禁卫军齐齐红着眼纷纷说道。
“老大,我们不悔。”
“对,不悔。”
“皇帝下的这个命令本就丧心病狂,居然让我们去屠杀手无寸铁的灾民,皇帝这心肠着实歹毒,这大乾必将倾覆,如此昏君,我们为什么要助纣为虐?我们为什么要愚忠于他?他不配为天下之主,战神行事光明磊落,爱民日子,乃民心所向的英主,我等投靠后,将来必能拼出一份大好的前程来。”一个脸上有着一道疤的男子情绪激动的说着。
另外一男子也紧跟着道:“就是啊,那狗皇帝祭天之时就平地响起三声惊雷,战神前些日子同朝廷的八万精锐交手之时,刚刚才开战,朝廷的兵马那一方就再次平地三声惊雷,还天降示警之语录,那薄薄透明的东西中间的还有字,这一看就不是出自凡人之手,也只有那狗皇帝自己在哪儿自欺欺人说是能工巧匠所为,呸——他倒是去找个能工巧匠做出来看看呀!”
吴岳见兄弟们都没有埋怨和后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随后看向众人,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王宇,你带领没有家眷的兄弟们,继续伪装成土匪继续守在这个山头,借此迷惑万一有皇帝派来的耳目。”
“是,老大。”
“其余在京城有家眷的兄弟们,和我一起回京去把家人接出来。”
“是。”
安排完这些后。
吴岳让人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给禁卫军统领郭然写信,信上谎报了在这三天里,他们已经在这儿拦截并屠杀了约三万多的灾民,并把灾民是尸体秘密藏了起来,等不下雨的时候,就用柴火给焚烧了毁尸灭迹。
在众多兄弟的注视下。
吴岳写好了信,随后看向他手下一个脑瓜子最为灵活,且深的他信任的兄弟:“赵虎,你立刻带着这信骑马赶回京城,把这信交给郭然,若是郭然问你曹传忠为什么没写信,你就说曹传忠被一个假死的灾民偷袭了,伤了手没法写信知道了吗?”
赵虎接过信件,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老大放心,我记住了。”
“一定要谨慎,切莫露出了破绽。”
“老大你放心,事关我们众多兄弟们的性命,我会小心行事的。”
……
两天后。
当郭然收到吴岳的来信时,那心里的滋味儿,真真是矛盾且难受至极。
既盼着手下的人能很好的完成皇帝的命令,这样他就能向皇上交差。
但心里又不想那些可怜的诸多无辜灾民被屠杀。
赵虎看到郭然的神情,眸光微闪,随后飞快的垂下眼眸。
如此看来。
郭头儿心里对皇帝的那个命令,其实也是心存芥蒂的吧!
这事儿……
等他回去后,定要给老大好好说说。
郭然拆开信一看,当看到信上写着被屠杀的灾民人数数字后,瞳孔猛的一缩,心口堵得很是难受。
飞快的看完后,粗喘着气,咚一声就把信纸拍在了书案上。
赵虎“吓”得身子一颤。
郭然粗声粗气道:“干的不错,退下吧。”
“是,属下告辞。”
赵虎离开后。
郭然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信,烦躁的狠狠搓了一把脸,深深吸了几口气后,这才把信装起来,然后放进怀里起身走出了书房,出府前往皇宫。
这几天。
皇帝的情绪很是暴躁。
战神乃天命之子,战神乃似得到上苍庇佑的言论不仅在京城大肆谈论,大乾的其它县城也在纷纷谈论,他派出去那么多人隐藏在百姓中去引导舆论,但却并没多大作用。
主要是祭天之日的平地三声惊雷,这事儿他怎么都找不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说服万民相信那并不是雷声。
还有那所谓的上苍降下的示警语录透明小卡片,他找了那么多能工巧匠,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得知那究竟是何种材质所做?
如今。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难不成,那秦熠知真是天命之子?
皇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垂眸的沉默胡思乱想着。
来顺手握佛尘,脚步轻缓的走了进来,走到皇帝书案下方,小心翼翼的禀报:“皇上,禁卫军统领郭大人在门外求见。”
“传。”
“是。”来顺弯腰低头行礼,随后看向房门口:“皇上有令,传~禁卫军统领郭然觐见~”
郭然走了进来。
抱拳半跪在地:“臣郭然参见皇上。”
皇帝目光冷冷的看向对方:“起来吧。”
“谢皇上。”郭然起身后。
皇帝看向来顺:“去外面候着。”
“是,皇上。”
来顺离开后。
皇帝从上首走了下来,走到郭然身旁,压低了声音问:“如何了?”
郭然心里一颤,忙不迭道:“回禀皇上,吴岳带着人在距离京城三百里外的兴野县,其中一座叫着齐乐山的山头埋伏,来信之时,那三天已经成功拦截杀掉了三万灾民,这几天下雨,等天晴后,便会用火焚烧尸体毁尸灭迹。”
皇帝一听这话,脸上先是露出满意的笑,下一瞬,便又忽的变了脸色。
“三万?”
“……回皇上,是的,的确是三万灾民。”
皇帝阴冷的双眸微眯,迸射出骇人的狰狞凶光。
“三万?呵呵~秦熠知那逆臣贼子,这些年当真是收买了不少民心啊,才短短三天时间而已,就有三万多人要去西川投靠他,胃口这么大,秦熠知那煞星也不怕给撑死了。”
“……”郭然低垂着脑袋没敢说话,心里却腹诽不已:身为大乾的皇帝,按理说,论谁更容易收买天下百姓的人心?那自然是身为天下之主的皇帝更能收买人心,只可惜……你却没这个本事去收买人心,也没这个能耐。没能耐没手段也就罢了,居然还丧心病狂的暗中派人去屠杀灾民。
这样的皇帝来执掌天下。
这大乾还能撑多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旦将来他手下的禁卫军,被爆出曾经替皇帝屠杀过那么多无辜的灾民,将来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最终取代了大乾。
新的上位者为了拉拢民心,为了平息民愤而对他下手。
他郭然这个禁卫军的统领极其家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得好死。
思及此。
郭然心肝猛的一颤,心里一寒。
一想起古往今来,为了平息民愤,上位者都会弄什么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车裂,腰斩等等,郭然心里就怕得不行。
蝼蚁尚且贪生。
何况是人呢!
他不想经受良心的折磨。
他不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去。
他更不想看到他的父母妻儿们被各种折磨而死。
郭然衣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极力克制着此刻心底的恐惧。
皇帝一甩衣袖,怒气寒声道:“郭然,传令下去,让你手下的人把尸体销毁后,立刻换一个地方继续拦截屠杀那些吃里扒外的刁民。”
“……是,皇上。”
……
翌日。
早朝后。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忽的。
门外响起了来顺的急促声:“皇上,兰漠城的邢将军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回来了。”
一听这话。
皇帝顿时脸色就一变,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快,带进来。”
兰漠城的战报?
究竟是捷报?
还是……。
皇帝此时心中慌乱得不行,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着,就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跳出去似的。
“是。”门外的来顺急忙领命。
片刻后。
那送信的影卫被来顺带了进来。
此时。
这送信的影卫浑身的尘土,脸色憔悴,从匕首的手柄里把密信拿了出来:“皇上,这是邢将军让属下加急给您送来的。”
皇帝颤抖的手一把夺过密信,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
当看到兰漠城战事不利,蛮夷已经攻破了兰漠城,而且朝廷的三十五万大军已经退回到保护中原的最后一道防线丽城之时,皇帝瞬间浑身气血逆涌,噗的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来顺惊恐的急忙搀扶住皇帝,焦急的不住呼喊:“皇上?皇上?”
皇帝死死咬住舌尖,这才没有让他自己在此时晕过去。
目赤欲裂的看向传信的影卫,迁怒的震怒大骂:“废物,你们这些废物。”
影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瑟瑟发抖,宛若鹌鹑。
“兰漠城全部都失守了?”皇帝颤声怒问。
щщщ ¤тт kan ¤℃ O
“……是,是的皇上。”
“这群窝囊废,都是些窝囊废……三十五万大军,守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居然都受不住城池,朕要他们何用?咳咳咳~”
“皇上,皇上您冷静一点,您可不能倒下啊。”来顺扶住皇帝,不停的替皇帝顺气并安抚劝慰。
冷静?
此时此刻。
皇帝这么冷静的了。
一想起有着高墙城池保护的兰漠城,居然都被蛮夷攻破了,那丽城的城池防务修建,根本就没法和兰漠城相比,那蛮夷要拿下丽城,岂不是更加的易如反掌?
一旦丽城失守。
蛮夷岂不就长驱直入一路打到京城来?
思及此。
皇帝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再也控制住情绪,噗的一口血再次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