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把带回来的鲜花,轻压成各种形状,有一些花更是拆成了花瓣。然后,把它们包在宣纸里,压在书下面。桔子还嫌家里的书不够重。又跑到外面去搬了些石块,压在书上,才放心。香叶和香草也是同样处理。三五天之后,这些花就会变成干花,就可以做押花画了。
只是押花画最好是用乳胶做,这天然的乳胶不太好找。桔子知道,这些乳胶有些植物里有,却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但她相信,云泽洋一定知道。云泽洋博揽群书,却不事生产。他一定会知道,那种植物的名字、形状,却不一定找得到它。但桔子只要知道,什么植物里有这种乳胶,就可以找那些从事过各行各业的灾民们,来寻找这些植物了。
这些灾民们已经都成了桔子家的佃户。这两年,桔子家的收成都不错,灾民们算是在沿山村和静河村,扎下根来。已经不能称为灾民了。他们自成一个部落,却没有一户人有自己的田地,大家就都管这个部落叫佃户屯。桔子当初接收他们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些人还真不都是农民。
北方大面积遭灾,粮食奇缺,不光是农户遭了殃。那些小商户,各种小作坊全都成了牺牲品。当初,吴守信为了给桔子凑一群乞丐,也是费了一翻心思的。他只挑身疲体弱的,却打乱了这群逃荒的人们,原有的乡民建制。没想到这样一来,他反而给桔子送来了各行各业的人。
桔子把花都压好之后。看看天色还早,就叫上小东子,套上家里闲着的一头牛车,去镇上找云泽洋。云泽洋现在在穆府学堂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经常下午就回金雪园了,学堂里已经完全交给了郑泽铭。他只是下午回金雪园的时候,有时会带上江浩,单独给江浩做一个辅导。这让江泽有些忌妒。但是,现在江泽的功课已经远远地,被江浩拉在后面。江浩已经把四书五经都背熟了。开始学习制艺了。江泽还才开始背论语。他也就没话可说了。
桔子到金雪园的时候,果然云泽洋和江浩都在。江浩却没有在读书,两个人站在一张自制的大楚地图边,讨论着什么。这个时代。地图是一件非常高大上的物品。在没有航拍。没有发达的交通。甚至没有可靠的测量工具的情况下。可以想象,一幅相对精确的地图,是多么难得。
这幅地图。是云泽洋根据记忆,背摹地挂在皇宫里的大楚舆图的摹本,算是比较精确的了。那幅舆图是三代皇帝,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绘制成功的。只有两幅,一付挂在皇帝书房,另一付藏于皇家库房,决不外传。也幸亏云泽洋记性好,才自己画了这么一付。
平日里,云泽洋都当宝贝一样地藏着。桔子也只是在云泽洋书房里见过一次,但很快就被云泽洋收了起来。桔子当时还有些不解。不就是一付似是而非的地理图吗?连比例尺都没有,后来她才明白,这幅地图有多珍贵。穆佑轩边关对敌,也只能靠敌前侦察,和将领自己对地势的观察判断,连这样一幅似是而非的地图都没有。
现在,桔子见云泽洋把他的宝贝摊在书案上,与江浩一边讨论,一边看,顿时来了兴趣,连自己的来的意都忘了。云泽洋没想到桔子会在这会儿过来。他看见桔子发光的眼睛,就觉得不好了。他一点都不想桔子掺和眼前的事情,立刻拦在桔子说话前,问:“桔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有什么事儿?”
桔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匆匆赶过来,可不是来看地图的。她忙说:“先生,我想做一幅押花画,给婉儿姐姐添妆。只是需要用一些乳胶,却不知道那里能找到。这不,找先生来请教了吗?”云泽洋虽然知道桔子,能折腾出一些新鲜东西,但现在他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只是问了一下桔子,所需要的乳胶是什么性质的。
桔子只知道是产于植物的一种白色的胶水,由于乳胶形成的胶膜,富于柔韧性,可以用于不同材料之间的粘接。云泽洋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桔子要的东西,自己确实从书上看见过。书上还有产乳胶植物的插图。云泽洋到书房,把那本书找出来,扔给桔子说:“就在这书里,你自己去找。”
桔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云泽洋,以前云泽洋可不会,对她这么不耐烦。云泽洋被桔子看得有些羞恼,就掩饰地说:“以前让你多看点书,你总是偷懒。遇到事儿了,总是临时来找先生,要是先生不在了,我看你怎么办好呀?你还是自己查书的好。”桔子更是惊讶,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地问:“先生在长宁镇住得好好的,怎么会不在?”
云泽洋觉得自己似乎又说漏了,更不耐烦了,说:“先生也不能陪你一辈子。今天,先生有事儿,没时间跟你斗嘴,拿了书快走。自己去找那个什么胶的,别来烦先生。”桔子一头雾水地,被云泽洋赶了出来,坐上牛车回村。她心里更是不安,已经没心思做押花画了。
婉儿的礼物不能耽搁,桔子勉强提出精神,在车上找到书上讲乳胶的那一页,粗略地看了一遍。她先到佃户屯,找了两个熟悉山上植物的人,给他们看了书上的插画,提了要求,让他们过这几天里,有时间就上山找一找产乳胶的植物。那两个人看了画之后,都表示山上肯定有这种植物。用不了三天,他们就能找到。桔子表示不用着急,自己可能要过四五天,才能用得上之后,就匆匆回家了。
桔子去找云泽洋走得急,并没有带上丁彩。她把丁彩留在家里,收拾她做干花留下的乱摊子。另外,也看着点那点压花的书本石头,别让人给动了。桔子还让她准备一些水彩,准备回来的时候,设计押花画。要知道,有一些水彩都是要现磨,现压的。丁彩没想到,桔子回来得这么快。而且,桔子去得时候兴致勃勃地,回来却看着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丁彩小心奕奕地问:“小姐,事情没有办成?”
桔子勉强笑了笑说:“怎么会?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歇一会儿。等一会,大少爷回来,你叫我一声,我找他有事儿。”丁彩看了看自己手上,刚配好的几个颜色,却没有说话。桔子淡淡地说:“我累了,没有灵感了。”丁彩立刻陪笑说:“小姐累了就睡一会儿。这几个颜色调的都不多,也不算浪费。”
桔子回屋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并不是累了,只是今天云泽洋的态度,和那幅难得一见的舆图都让她很不安。这两年北方越来越冷,又是连年大旱,种下去的粮食连种子都收不回来。要不是穆佑轩在边关立下的军威,北方蛮族恐怕早就打进来了。
可是现在他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穆佑轩又离开边关三年多了。从平时穆佑轩不经意的话语中,桔子知道,这几年,边关的陈司马只知道,任用私人,贪污公款。军队人心松散,训练兵备很忽略。要是真有蛮族大举入侵,恐怕未必能挡得住。现在又正是秋收之际,按照惯例,要是蛮放入侵。一般都会选这个时候。
桔子正想得入神,丁彩进来禀报江浩回来了。桔子见到江浩时,他刚在书房里坐下。江浩见桔子进来,叹了一口气说:“我就说瞒不过你。可是,先生说,女孩儿家不应该参与军旅之事的。”桔子心里打个了机灵,说:“真的要打了吗?”江浩说:“朝庭已经接到边关告急军报。蛮族半个月里连破三关,入侵一千多里,现在被当在青门峡外。青门峡地势险要,这才堪堪挡住蛮族的攻势。可是,青门峡守军不多,现在也只是硬称着,正等着朝庭派援。”
桔子低声问:“朝庭的援军派了吗?”江浩冷笑着说:“现在最合适的将军,自然是穆大将军。可是现在陈大司马自然是要待罪的,现在只等着朝庭派人去接掌帅印。几位皇子都盯上了边关的兵权。秦王又刚从闭门思过中,放出来没多久,一时使不上力。这援军将领的事情,现在就争执不下。军报送来都好几天了,援军还没出都门。这青门峡要是破了,就只剩下兰沙口了。兰沙口却是地势平坦,易攻难守的。过了兰沙口,蛮族到京城就一马平川,再无阻挡。”
桔子有些着急了。大楚朝太平上百年了,内地的军队都已经腐朽不堪了,基本上没有能打仗的。唯一强悍一点的也就是边军了。没想到几年之内,就被那个姓陈的给糟蹋成,一冲就挎的废物。这要是真让蛮族冲到中原腹地,还真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他们的。这大楚朝亡国之祸似乎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