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出了寒食城门,一路向北。三驾马车前后并次,瞧着颇有气势,以为又是哪家富家小姐郊游。只有其中人才知道赶路的辛苦,休息不好倒在其次,一路颠簸才最要命。
李牧之本以为骑马就已经足够痛苦,上下颠簸不说,骑马的草原汉子还大多是一双罗圈腿。今日才知道,原来呆坐在车上滋味也不好受。急的坐在车头四处打量,但风景看久了也是会腻。只有前方三辆马车,颇有耐心。最前头马车,彦平自顾自的坐在车头,喝着牛皮袋中装着的美酒,怡然自乐,似乎颇为享受,让李老七羡慕不已。
前方两驾马车却毫无动静,一整天都未露面,待彦平安排休息时,李老七都未曾看到前面马车载着传说中叶国师的弟子究竟是何模样,前去搭讪也被那俏丽小婢刺的怏怏而回。甚为遗憾!...至于同样未曾露面的赵青,那个阴阳怪气死人妖,巴不得他就在车中长眠不醒了才好!...
一早出城,行至傍晚,已经不知到了何处!...李牧之脱了鞋子,正盘腿坐在车头高歌,歌词不讲究但音调颇为奇妙,让几驾马车似乎都放缓步子倾听。李老七手上敲着车板,张大嘴巴唱得颇为投入:“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深深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故乡有位好姑娘,我时常梦见她,军中的男儿也有情,也愿伴你走天涯.....”歌词没了意境,却胜在直接。和着手中拍子,唱的深情却铿锵。
一曲完毕,彦平立即跳下车来,赞赏鼓掌。一跃上了李牧之马车,欢喜问道:“牧之,牧之!这可是异族调子?...怎么听起来如此奇妙!”...李牧之语噎,忐忑点头。“那这首曲子可有名字?”...李牧之实在无聊,即兴而随口唱出,未曾想一首调子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冲击。如此不拘一格,却又曲调优美,让车中闲坐的叶无极都悄悄往窗外探了探耳朵。“军中桃花。袄,是军中绿花!”...李老七回答。
“军中绿花,军中绿花!...难道塞外异族还有如此文化?...不过,这曲子可真是动听,婉转却大气!”...彦平赞不绝口。李老七不想讨论,浅笑问道:“正卿大人。咱们如此赶路,不知还要有多久路程。今日天色不早,前方可有驿丞休息处?还是休整一番吧!”...“我虚长你几岁,不见外喊我声彦老哥就好!...此去其实也不急,只是剑庐来的侠客们心急,提前赶路要在前方镇子汇合。前方镇子便有驿丞,咱们可以赶去汇合,而后一起上路!”...
“这剑庐弟子,怎嫩大架子!...少爷我还就非要拖着,走。前去汇合!”...李牧之眼神戏谑道。...“那便拖着吧!...”赵青声音,闷闷从车厢传来,看样这个彦国的军人也很不喜欢这幅做派!彦平瞧着李牧之坏笑模样,摇摇头叹口气便上了自己马车。
日暮时分,终于赶到镇子。小镇不大,却是热闹非凡,黄昏间街上行人仍熙熙攘攘。李牧之终于来了兴致,坐在车头东张西望,连赵青也终于肯出来透口气,被李牧之瞧见!李老七满面笑容,站起喊了一句:“娘娘腔!你也怕在车里憋死呀?”...引的行人侧目,纷纷看着黑纱蒙面的赵青窃笑。
大内统领何曾被人如此取笑,一句“娘娘腔”气的赵青胸口起伏,彦平赶紧回头劝慰,赵大公子冷哼一声又钻进马车。想象那看不清楚的老脸该是如何扭曲,让李老七心里一阵暗爽!“我得意儿的笑,我得意儿的笑!”...站在车头得得瑟瑟,让
人误以为是土包子进城。
驿丞位于镇子南边,一行人赶到停好马车。下车看去,真是好阔气的地方。看样陛下果真是好面子之人,用于招呼别国外宾和传达消息的驿丞竟然还有了俩带刀的侍卫守门,一个大门更是气势磅礴,屋内更是宽敞而豪华,比京城里的驿站都要奢华不少!...
彦平出示了件什么东西,一行人便可渐次进入。李牧之落在最后,就是要瞧瞧今日自己前方那辆马车载的人物,究竟是如何模样!...待那人终于下车,却是袅袅婷婷。“呦,还是个小娘们!”...虽然蒙了面纱,但瞧那妖娆身段,李老七也不由暗爽。
美人同行,岂能不去看清楚美人模样?...李牧之巴巴的挤过去,待到了美人身边却忽然脚下一滑,就要倒下,慌乱赶紧伸手去抓,贼手直冲美人面纱而去!...瞧那模样,装的可真像!...眼见已经触到美人脸面,李牧之已经在期待瞪大眼,却是忽然发现眼前白纱不见了去处,顺道连那双格外有吸引力的眼睛都不见了!待坐地后抬头望去,前方白衣人影,柳腰轻摆已经施施然上楼。彦平早有准备,进门前便已经安排好了房间!...李牧之坐在地上,暗骂一声就要起身。
“哈哈!真不愧是走狗,快看,还真卧在了地上!”...一个脸有黑痣的青年指着李牧之哈哈大笑,岂不就是当日在断桥眼睛不老实的那个小子。李牧之起身拍拍屁股,方才灿烂一笑:“有理,有理!”..口中说着,还频频点头,仿佛颇为同意。待转身后,却是忽然从袖中掉出一粒碎银子,左脚从后抬起一踢,呼啸着飞向身后。“哎呦!”..可怜张小松立即惨叫一声,捂着裤裆,纠结着蹲了下去。
“瞧!走狗又卧下了!”...李牧之转身回来哈哈大笑,抬眼瞥见丽人身影只顾上楼,好似不屑一顾。立即气闷,伸手拔了拔张小松头顶小辫,戏谑道:“你师父云之澜呢?”...“你怎么知道?”...张小松被揪住辫子,昂头愕然道。
“少爷猜的!少在爷面前耍花样,你小鸟生了几根毛,爷都猜得到!...快讲,云之澜提前出发,是要耍什么花样?”..其实本来无事,只是被美人无视让李老七心头郁闷,这傻小子刚好凑上来,就随便找个理由拿他来泄泄气。...
可怜遭受无妄之灾的张小松,怎么好回答这没事找事的问题?...被揪住辫子,愁眉苦脸,连脸上黑痣都皱到一起,结结巴巴的答不上话。李牧之瞧那表情,仿佛觉得这个小麻子还有点意思,手上更加用力:“说!快说!你这小麻子!”...张小松蹲不了,站不起,一张苦瓜脸却不肯开口求饶,就是满嘴“不知道!”
李老七揪着小辫子越揪越觉得顺手,戏弄这口无遮拦的小子真是颇为有趣。“嗖”一声,风声抖动从驿丞门口传来,直奔手腕。李牧之双眼一亮,立即松开,笑的满脸灿烂大声道:“云兄,可不厚道!到了寒食城,为何不在断桥告知牧之,小弟也好招待一二!尽了地主之宜!”...瞧那满脸人畜无伤的笑容,仿佛二人相识已久。
云之澜微微一愣,这可算是什么开场白,唱的哪出戏?...“不敢!”淡淡答话,挥手示意一边的小徒弟滚蛋。张小松如蒙大赦,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上楼。“那云兄,可否告知小弟。如此急着赶路,可是另有企图?”...李牧之仍旧笑脸迎人,丝毫不觉得这话是在挑衅!
“思乡心切!...”云之澜回答,瞧见李牧之满眼玩味盯着自己又补充道:“便是另有企图,也只是急着让彦国三位才俊
到我剑庐见识一番!”...
李牧之坐下,翘着二郎腿示意云之澜也坐,拿起茶水便倒满,端起一饮而尽:“云兄,早晨吃了大蒜吧?好大的口气!...”云之澜一瞪眼,李老七得得瑟瑟却又变成满脸讨好笑容,端起茶壶给云之澜倒了一杯:“开个小玩笑,云兄大肚,原谅则个!...”..云之澜瞧那嬉皮笑脸功夫,也没了脾气,坐下看这小子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云兄,急着赶路,只因思乡情切?”...再次问道,云之澜只能再次点头。
“前方可有埋伏?”...嬉笑问道,云之澜瞪眼摇头。
“若无埋伏,可是思念家乡娇滴滴的老相好?”...那满脸男人就懂的微笑,让云之澜忽然有些后悔坐下,真不如直接上楼!
瞧不答话,李牧之摇头晃脑,满脸献媚,继续道:“若不是思念老相好,那就必定有埋伏!”...云之澜终于不再脸色沉静,被那小子胡言乱语激的面色微红。瞧那模样,李牧之忽然摆手笑道:“不过云兄坦荡,陛下也说四顾剑那老小子虽不聪明,却是光明磊落!说无埋伏,那肯定就没有!”...“四顾剑那老小子!”此句一出,云之澜脸色终于大变,抬手拍了桌子,狠狠一声响。瞧那模样,恨不能把那小混蛋一掌拍死!
“哎!瞧我这张烂嘴!”...李老七忽然伸手给了自己俩嘴巴,继而乐呵呵的异常亲热,拉着云之澜再次坐下!云之澜终于面色通红,甩开那只手,猛然站起,鼻翼抖动大声道:“你这小子!有话快讲,有屁快...”...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李牧之听闻也不怒,只是狡黠一笑,忽然间带了点羞涩,轻声说道:“无事!只是问问云兄。四顾剑可是又将手下弟子调教出什么绝学?...透露一下,也让小弟不至于败的太难看!”
如此无耻的打探,终于让云之澜伸手甩开衣袖,大步就要走开!...
“云兄!...你的小师弟,是否真得了四顾剑真传?”...
云之澜瞧那嬉皮笑脸就心中气闷,立即在楼梯上转身回答道:“没有!”...
李老七忽然间哈哈大笑,指着云之澜道:“说你不厚道,你还真是不厚道!...看你满脸正直,却什么都隐瞒,连师父收了新徒弟都不告诉小弟!”...
云之澜脸色一变,指着仍旧哈哈大笑的李牧之咬牙切齿,却不敢撕破脸。李老七终于有了些许成就感,毕竟能从这木头疙瘩嘴里套出来点东西,可不止是嘴皮子利索就行!...
肆无忌惮的冲楼梯口大笑:“云兄,息怒!...小弟多嘴,问过头了!...对了,云兄,小弟本名李逍遥!字牧之!...就住在你隔壁房间,若还有什么绝密消息,可别忘了敲门告诉李老七!”...云之澜面色骤红,却藏着惨白。那个叫做十三郎的小师弟,惊才绝艳!本是师父刻意藏起,要在紫竹林会上做为一把斩人理智的妖刀。如今却被自己漏了嘴,只能黯然叹口气,愤恨进屋。、、、最恨的是,交谈的唯一收获就是终于知道了李老七本名原来叫李逍遥!
今日驿丞人员不少,但在李牧之大声寒暄之时,竟然无人下来。
彦平仍旧在房中饮酒,忽然抬头低声感慨。“江山带有才人出!”..当年榜眼,狠狠喝了一壶,仿佛饮尽许多年的辛酸。
“刁民!”...房中丽人终于下了面纱。一张俏脸,灯火下倾国倾城。“不过这刁民还挺讨喜!”...叶无极开口轻轻说道,声音清脆,语调薄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