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摄政王!”那个男子脸色忽而苍白,却也忙跪了下去叩拜。
律哥?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水溶眉毛一挑,搂过黛玉的肩脖,慢慢向院子里走进去,后面跟着雪曦与一些暗卫。那条黄色的土狗还在嚣张的叫个不停,水溶生怕惊了黛玉,狠狠的瞪了那条狗一眼。只这一眼,土狗竟惧怕的嗷嗷叫,夹着尼巴窜回窝棚里,再不肯出来。刚刚,它分明看见了眼前人身后腾起一条龙影!如何能不怕……
眼瞅着水溶已走到跟前,忠顺王妃止不住的战抖起来,身子惊惧的向后退去,眼中充满泪水却不敢滴落。
“都起来吧。”水溶没有停留,而是与黛玉直接走进了屋子。本就是普通百姓家的院子,房子也略有些低矮。
很朴素的正堂,内里一个整洁的小卧房,青绿色的床帐,原木色的座椅。虽然没什么值钱的物什,却也该有的都有了。感情这忠顺王妃竟是养了个男人在这里!这两口子,一个私通当今太后,更是有了孩子,一个居然在这荒郊野镇的养了男人!还真是一对儿!
转回正堂,扶了黛玉坐在上座一边,白己坐了另一边,瞅着那两个人跟进跪在眼前,两列暗卫则站在身边。
“王婶好兴致啊!这郊外的水土空气皆清新许多,果然适宜养生!”水溶“啪”的打开扇子轻扇,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抓到了忠顺王妃这一档子事,也正好借此问问她究竟在打着贾家什么主意,是否贾家还有什么秘密。王妃红杏出墙不出墙他可不管,倒霉的都是那忠顺王,若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利用,岂不白瞎了?
“王爷,臣妾……臣妾……”忠顺王妃很罕见的流着泪吞吞吐吐,半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琴妹!既然被王爷撞见,咱们也便不怕了!早晚不是要向王爷坦白的么!”那个男子抬手为忠顺王妃拭泪,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律哥,那东西我还没有拿到,无凭无据,王爷不会信的!”忠顺王妃哭出声:“终究是命薄……”
“哦?这位先生缘何要向本王坦白?所谓凭据,又是什么?”水溶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忽而哏角督见了黛玉悄悄动着的小脚,想是路走多了脚疼,可赶上这件事又无法放松。
水溶命人去园子里取来一个小凳子,竟亲自坐在黛玉身边,抬起她的脚轻轻按揉,黛玉唬了一跳,缩了几缩没有成功,又不好大动,只能红着脸任由他隔着绣鞋轻轻捏着。
底下跪着的二人被水溶这行为惊的目瞪口呆,堂堂的摄政王爷居然为王妃捏脚!这也……那男子似乎被水溶貌似不合礼法的行为所鼓舞,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坚定了心,道:“王爷,草民杜律叩见概政王万岁爷!王妃千岁!”
“杜律?”黛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猛地想起:“溶哥哥,却是那失踪的杜太医不成!”水溶心中一跳,手上动作停下,黛玉趁机收回了脚藏进裙子里。
“回王妃娘娘的话!正是草民!”杜律又磕了一个头,一脸坦然,丝毫没有惊惶的模样。
“哦?”水溶站起身整了整袍子坐回上座,问道:“可是十八年前引咎辞官还乡的太医社律?”忙不得紫水阁把那山东翻了个底朝上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却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躲着!
“是!”社律俯作揖:“万岁爷!杜律有要事禀告!求万岁爷做主!”说着,竟起身进了内室。水溶素来不在意什么礼节,有暗卫在也不怕他有什么不轨!
不一会儿,杜律回来复又跪倒在那里,双手举起一个布卷,看起来里面裹得是一个卷轴模样的东西,道:“请万岁爷御览!”忠顺王妃哭的声音更大,委屈的一塌糊涂。
“呈上来!”水溶令道。
“是!”琪雷接过,外面裹着的蓝布除掉,居然是明晃晃的一卷圣旨!琪雷不敢打开,只确认没有异常后双手交给水溶。
水溶打开细细看罢,不禁大惊又大喜!这圣自却是先皇的遗诏!清清楚楚的说明了西宁王府水沁的身世,并指明传位于四皇子水沁!
水沁,竟是当年送出宫去的四皇子!怪不得他与先皇那般相像!真是老天有眼,先皇竟然留下了这样一个文武全才的血脉!
“杜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不得有丝毫疏漏!若有半句虚言,别怪本王的手段!”水溶将圣旨合上交给黛玉,言语中却是有些激动!黛玉看罢,虽替苏姨姨惊喜,却也一脸愣然。姨姨明明说先皇是不知道的啊!这圣旨又……
“回万岁爷的话!草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句句属实!”杜律跪直身子禀告,往事一步步揭开了神秘的面钞
原来,那杜太医将皇子送出宫后生怕有什么闪失自己承担不起,到底将这事悄悄告诉了水玄风。不料,水玄风竟默许了苏后的行为,只道是宫中当危机四伏,送出去也是好的。亲笔立下传位诏书,存档那份藏在金殿牌匾之后,另一份便交给了杜医生保管。并告知回山东避嫌,一旦自己有了什么意外,这诏书便是遗诏!
杜律肩负重任辞官还乡,却没想到,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竟然帝后双亡,彤贵妃与二皇子莫名毙庇,贞妃一党把持了朝政!水氏皇族宗室完全被压制……杜律哪里敢轻易将遗书现世,只怕没得任何作用,反倒害了四皇子!继而隐姓埋名继续呆在山东。
一场大旱席卷了山东整个地界,杜律散尽家财救济百姓,却杯水车薪。最后被迫与灾民一道迁徙至京周。朝廷对灾民那点究极根本达不到底层,中途便被官员搜刮一空。眼瞅着因目饥饿而死,杜律不得已在忠顺王府附近舍粥的摊子等待了几日,才见到了去粥摊查看的心上人,终是保全了性命……
提起那次饥荒,水溶也算有些印象,当真是惨不忍睹!静贤那时忙着开粥摊,舍粮食,累得够呛,自己那一魂一魄却冷漠看世不问不闻,真是汗颜!
“为何要找王婶?还有,如今太后一党已然崩塌,你因何迟迟没有出现?”见他与忠顺王妃搅合在一起,水溶到底不敢轻信!
“王爷!”忠顺王妃哭道:“律哥却是为了我,为了我能与水玄毓和离……”
“和离?”黛玉唬了一跳,,与水溶几乎是同时出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眼前这情况也持续了许多年,可当时的忠顺王爷如日中天,如何王妃居然想和离?难不成为了这个已变成平民的御医,竞连王妃都能舍弃了?看来里面可是大有文章!水溶挥退了其它侍卫,只留下琪雷与雪晼。
忠顺王妃哭衷衷了半日,终于道清了原委。忠顺王妃本名孙琴,乃是当年广安侯的女儿。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杜家是太医世家,与侯府来往甚密,杜律年轻轻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入太医院做了太医,医术高,人品佳,前途一片光明。他与这孙琴相互爱慕,私定了终身,广安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女儿及笄杜律上门求亲。
社父病逝,杜律三年不能娶亲,又皇后小产,内有缘由,他不得不“引咎”辞宫,临行前告知孙琴,事出有因,他终究会再次返j,一定会回来娶她!广安侯很喜欢杜律,好在女还有一年多才及笄,便是多留几年也无妨。谁知一直不立正室的南安王爷忽然求亲,打乱了这对情侣的计划,到底孙家不敢违逆了王爷,只得在孙琴及笄后,把她嫁给了长她十二岁的忠顺王爷,做了正妃。同年,先皇驾崩,贞妃上位。
孙琴绝食了三天,却不能转变这一事实,一介弱女,生怕连累爹娘,也只能接受。谁料婚后,忠顺王爷根本没有与孙琴圆房,而是不断与府中的丫头媳妇厮混。几年过去,孙琴根本不可能有身孕,王爷便立了七八个妾室,对她不理不睬,对外却道是王妃无所出,亲自为他选的。孙琴有苦说不出,逐渐的转了性子,变得泼辣古怪,张扬跋扈。好在忠顺王爷从未再立侧妃庶妃,她的正室之位,也算是稳的。那些妾室大多是贾家孝敬的,孙琴憎恶到了极致,也就是后来她误把黛玉当作了贾家的人,在铁槛寺倍加嘲讽的原因。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老天垂怜,她竟再次见到了杜律。虽然那时的他已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却止不住孙琴那颗青涩的少女心再次迸出火花,背着府里安置了杜律。忠顺王爷不大管她出门游玩作乐,倒也创造了极大的方便。孙琴依旧深深爱着杜律,却始终没有背叛过丈夫,紧紧是支助些物质而已。
直到有一天,府中又一个宠妾没了,疑惑至极的她却不慎听见了忠顺王爷悄悄祭奠宠妾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虽外界传扬的厉害,说忠顺王妃害了不下是余个姬妾,其实府中几年来,一共是死了四个妾室,却都是因为有了身孕而死在了太后的密旨下!那忠顺王娶她就是为了摆着好看的,太后不许他宠幸正室。最没想到的是!当今竟然是他与太后的亲生!而贾母拿捏着二人的信证,拿捏了近二十年……只因为忠顺王爷当真喜欢那个妾室,侥幸想留下她腹中的孩子,却终究拗不过太后,亲手掐死,一尸两命。到底心中纠葛,喝了两盅酒,对着灵位聊天般说出了这些事,以求心安!
孙琴不再隐忍,借着名头开始培养自己的心腹,在石家临刑前救下了二姑娘石秀乔,安排她顶替了卓家凌墨,嫁入容国府,助她报仇。条件就是接近贾母,想办法找到信证,若是事,却不可供出她来。石秀乔感恩忠顺王妃,自然抵死不能露出破绽……孙琴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只要拿到那信证,然后借此要挟忠顺王爷与她和离,随社律稂迹天社。虽熬冒险蚌,她却再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当真与杜律私奔了,她娘家的三个弟弟,定会受到无妄之灾。若是拿了那信证,忠顺王爷许会有所忌惮!
一口气说了这般多,忠顺王妃嗓子都变了音。黛玉不忍,拿起瓷碗倒了半碗茶水送到她面前:“琴姨,喝口水吧!”
“谢王妃娘……”忠顺王妃猛的一怔,听出了黛玉不再喊她王婶,而是琴姨,当即又哭了出来:“王妃娘娘!您当真相信我吗?”却生怕黛玉摇头,顾不得什么礼教规矩,赶忙挽起袖子,露出了臂弯那颗朱红的守宫砂。
“我信!”蜜玉微笑着弯腰扶起腿脚已经麻的忠顺王妃,硬按着她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既然太后已经失了权势,琴姨为何不将此事告知我家王爷,只那两个女子在贾府中找寻,未免危险了些!”黛玉坐在她身边,不由得深深佩服忠顺王妃的勇气!
一般的女人得知这般机密之事,哪里能如此镇定,为自己筹谋未来?孙琴不甘认命,欲挣脱礼教束缚去追寻遗失的幸福,虽然这个法子极危险,一个不慎便会便被太后乃至忠顺王爷灭口,她却丝毫不惧怕,为了自由幸福的生活,却要全力搏上一搏!
“娘娘……”孙琴抹了把眼泪,为难道:“太后到底是倒了,忠顺王府也就那如日中天变成了过街老鼠,我一没有证据,二挂着忠顺王府的名头,没有一点的说服力。即便到了现在,我也拿不出证据,甚至不知道那贾老太太有没有把东西藏在府里……直到摄政王王爷政五天,律哥才告诉我遗诏这档子事。到夺目暹退没有拿出遗诌,却是看出忠顺王府己近崩塌,我又没找到凭据,陷在那里无法脱身,能在危机时私心用那诏书换我一命也好……求王爷恕罪,千错万错都是最的错,与律哥无干!”说罢又跪了下去。
“不,是草民妄图用诏书救琴妹的,与琴美无干!”杜律哪能让孙琴担责,一并磕下头去。
水溶越是不语,他们心底越是忐忑
“这遗诏,本王便带走了。今日也只当本王没有来过……”水溶思虑半刻敲了敲桌子:“琴姨也早些离开,回到王府一如既往的过日子,再不要来这里,也不要再与石家姑娘联系,免得被现遭了祸。这些人本王自会好好派人保护起来,至于和离还是什么,本王亦自由安排……”
“谢摄政王万岁爷!谢万岁爷!”俩人咚咚的磕着头,惊喜交加,虽然不知道水溶为什么这样便相信了他们,却也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一阵的春风吹散了心头笼罩已久的阴霾,曾经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似乎忽然就要出现在眼前……
“好你个杜律,本王派人翻遍了山东也没有找到你,不成想,却躲在京郊……”水溶站起身指着他笑道:“合着却是天意要玉儿闹腾了我一天要出来玩耍,否则不知还要瞎折腾多少时候。”
“王干在寻哉革民,”社律一愣。
“若是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今儿又如何能相信了你们的话语?”水溶轻轻挽起黛玉的手:“咱们走吧!”
“嗯!”黛玉轻拍了拍忠顺王妃的手安慰,起身随着水溶离开……留下呆在原地的二人。
他们应该庆幸!或者说老天终究要让这一对男女走在一起,若现他们的不是水溶这样一个没有封建观念的人,那么今日便是他二人生离死别的日子……
反复确认了圣旨的真实性,水溶暗地里将杜律接进王府,命了梁嬷嬷暗中辨认。虽然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可梁嬷嬷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当年奉皇后娘娘命将小皇子带出去的杜太医!
事关重大,水溶即刻请来了东临太妃,与西宁王爷夫妇,自然,还有失了惜春便失了笑容的水沁。众目睽睽下,请梁嬷嬷扶出了苏皇后。
皇后死而复生,众人先是是惊愕莫名,而后听了苏后的遭遇,曼是抱头痛哭了半日。水沁才知那日在花园中遇到的夫人竟是被王兄救出的苏皇后。
“小沁,来!”见到丈夫向自己点了点头,幽怡拉过水沁跪倒,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沁儿,当年皇嫂为恶人所害,早产皇子。太皇子水澈之前莫名其妙的离世,皇嫂又遭人算计,她不愿让这个孩子卷进皇权夺位的争斗,宁愿他平安健康一辈子!杜太医冒死将皇子送到了西宁王府……老天有眼,皇嫂没有死……沁儿,还不快来见过亲娘!”
“幽怡?”苏后惊惊讶的站起身子:“你是说……”
“回皇后娘娘的话,擦民当年生怕皇子流落民间受了委屈,便自作主张将皇子进到了西宁王府……”杜太医道:“先皇也是知道的……”
“怪不得……”西宁太王就怀中掏出了一块从不离身的免死金牌:“怪不得小沁来了没多久,皇兄便暗中给了我这个,我还以为他是不知道的……”
幽怡当时本已四个月身孕,深知后宫中险恶复杂。为了保住皇室的嫡亲血脉,咬牙堕了孩子,又假装怀孕到七个月早产。水沁未足月便受害落草,又瘦又小,到也蒙混了过去。谁知幽怡的身子到底没有完全复原,自此再无身孕。好在水沁一直孝顺,又少年英武,对于西宁太王夫妇,也是个慰藉了。
“母妃!娘!”水沁不敢相信白己这离奇的身世,抱着幽怡不撒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沁儿!”苏后一声凄惨的呼唤,直入水沁心底。幽怡硬是将他的手扳开,鼓励道:“去吧,快去你的亲娘那里!”自己却在水沁转过头去的一瞬泪珠滚滚而落。
不料水沁并未过去苏后那里,怔了半刻,却转回身一手搂了太王,一手搂了幽怡,哭道:“爹,娘,不管怎样,沁儿永远是你们的儿子!”
“好好!好沁儿……”幽怡颇感欣慰,摸着儿子的头:“皇嫂十几年不得见天日,沁儿要好生抚慰,爹和娘会一直陪着你!”水沁用力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转过身子,一步步跪行至苏后面前,抱住她的腿:“娘,你受苦了!”
苏后此刻已哭的说不出任何言语,抖着手猛地将儿子搂进怀里,贪婪的抚摸着。她常听梁嬷嬷回来形容西宁王爷年少英武,气度不凡,却从朱不敢想水沁竟是她的亲子,更从来不知先皇也曾悄悄保护着儿子!当年母子分别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还在,如今她除了感恩,什么y屈,什么贞妃,一概都抛在了脑后,母子重逢的意外喜悦胜过了所有的怨念……
“恭喜姨姨!”见他们哭了半日,刀语方抹着眼睛上前劝解:“如今可是好了的,姨姨莫要过于悲戚,保重身子为上!”
“是啊!说来说去这小皇子还是没跑出咱们皇族,也是冥冥中自由天数!”静贤上前扶起西宁太王夫妇,又道:“如今更是要找到惜卿,才算是全家团圆的!”
“那孩子的事,我已有所耳闻,是个明理懂事的!一定要找回来……”痛哭着的苏后搂着水沁殷殷叮嘱道。
“若是这样,咱们大水朝的天,到底也该变一变了!”黛玉想起了水汮的真实身世,相比他来说,水沁更有这个能力驾驭朝堂。水溶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元春简陋的省亲仪仗终于到了贾府,没了黄缎隔街的阵势,没了前呼后拥的宫女嬷嬷,只三四十人的队伍,一顶宫轿抬进荣府正门。元春那一个月被折腾的死去活来,这才有了身孕,无奈终究没脸启齿。因心情不爽快,便免了游园的程序,只与贾母王夫人几个叙话,园子算是白建了,反正也远远比不上之前的大观园,不看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