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谔的话激起了青篱对李斐之妻,平西侯府大少夫人,天州忠勇侯府嫡出二小姐的好奇心,本想躲出去,无奈李谔黑着脸,青篱转念一想,不见甚为不妥当,王氏定然知道她在这里,这是其一,其二嘛,为了防着她不在跟前儿,李谔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
这么一想,便就留了下来。
大少夫人王氏一身鹅黄纱衣,独自一人,婷婷从曲桥上走来,青篱之前从未注意过她的年龄与容貌,今日这么看来,只觉她身形修长,纤腰细细,头上的发饰不如前几次那般,珠玉满头,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三根碧玉簪子将头发轻挽,倒似是个十岁的妙龄少女一般。
突然想起二少夫人虞氏对沈墨非的态度,这位莫非对李谔……青篱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恶寒,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谔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猛然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大少夫人未下曲桥先笑:“这大热的天儿,三弟和李小姐怎么到外面来了?”
青篱含笑不语,倒是李谔却很是有礼的回道:“有劳大嫂前来看望,怎能不迎。”
大少夫人笑意不变,下了曲桥,将在他的双腿打量了一番,面露关切,“可是好些了?听到消息我可真是吓坏了,你大哥不在家,老太太,侯爷和母亲都上了年纪,我可不敢让他们知晓,只好先偷偷的来看看你。”
李谔道:“谢大嫂关心。祖母父亲母亲那里,暂时还瞒着些吧,我这伤也快好了,不用让他们着急。”
大少夫人捂嘴一笑,点头:“你放心罢,我替你瞒着些。”说着携了青篱的手,上上下下细看了看,笑道:“李小姐倒似是比二月里见时高了许多,要说我们侯府可真要多谢你才是。青阳县主在你府里你替侯府招待多日,这次三弟受伤,你又在这里衣不解带的照顾三弟……”
自这大少夫人一来,青篱心头便有说不出的怪异,听了这话,就更不舒服了,什么叫衣不解带的照顾?这么有歧义又鲁莽的话,也是她这样侯府大宅院里出来的小姐说的?
她话里左一个照顾右一个照顾,倒是只字不提李谔因她受伤的事儿,是不知还是有别的用意?
她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大少夫人却是没错过,不露声色的携了她的手,一边问李谔的伤势,一边向会客厅走去。
青篱强压着心头的不舒服,跟在后面进了会客厅,又强坐一会儿,见王氏与李谔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些闲话,隐约中,青篱觉好象在避着她一般,连忙起身告辞。
青篱一出房门,李谔的脸瞬时冷了下来,淡淡道:“大嫂来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大少夫人低头一笑,面色不改,笑道:“三弟又不是老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听见你受伤,特意来瞧瞧你。”
李谔轻笑一声,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屑:“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真没事儿,就请回罢。”
大少夫人轻轻一笑,“三弟这急性子还是一点没变。我此来一是瞧你,二是来瞧瞧李小姐……”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划拉了两下,并不喝,复又放下,才笑道:“听说,三弟对李小姐颇有好感。我呀,心急,就过来看看,谁知一来才知道这话竟是真的,不但三弟对李小姐有好感,这李小姐能不顾闲言闲语亲自照顾你,可见你们二人是情投意合……李小姐虽然是小门小户,却是青阳县主的义妹,身份上虽然差点,可也不算辱没我们侯府的脸面,你大哥不在家,我这个做大嫂的替你在父亲母亲面前说说,如何?”
李谔自打她说这番话时,便拿眼直直的盯着她,直到她说完,又盯了好一会儿子,才淡淡出声,“大嫂知道多少?”
大少夫人轻轻一笑,“三弟这话我可不明白了,问得没头没脑的。”
李谔将头转向窗外,良久,才回过头来,“即大嫂有这个心,我在这里先谢了!”
他一语未完,大少夫人脸上已是有了喜气。
李谔接着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着顿了顿,又道:“……大嫂等了那么多年,不会连几个月的功夫都等不了罢?”
大少夫人脸上微微一僵,迎向李谔坚持的目光,笑道:“三弟说哪里话。我有什么等不及的,怕是三弟等不及才是……那李青儿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极美的人儿,再者我听说这长丰县的新任知县岳大人和司农官胡大人都与她有些渊源,三弟可要小心别被他人抢跑喽……”
说着又是捂嘴一笑。
李谔沉着脸,不咸不淡的道:“此事无需大嫂操心。方才之事我便当大嫂答应了,我有伤在身,就不久留大嫂了。”
大少夫人一脸的笑意,没想到竟是般容易,平西侯府的人还都是情种呢。
站起身子,笑着说了几句客套房,告辞而去。
她一起,李谔的脸色登时又阴沉了三分。
大少夫人来去匆匆,不过是为了办实一件事儿,本想着要费些口舌或者无功而返,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而说起大少夫人要办的事儿,就要从平西侯的侯位世袭上说起。平西侯府祖上便是武官,可是到了现在的平西侯府,侯府大公子李斐,喜文不喜武,本来李素自己武艺也不精通,对大儿子喜文不喜武的性子也没有多大的排斥,侯位世袭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传给长子,但是历代基本都传给了长子。
偏偏李斐十七八岁出门游历时,碰上一个寒门小户的卫姓姑娘,非要娶这女子为妻。这下可急坏也恼坏了平西侯和老太太,要知道侯府之所以世袭七八代不见势落潦倒,一半儿凭的是皇上的恩赐,另一半儿凭的是与大家族的联姻,找一个没权没势的侯府主母,这相当于断了平西侯府的半条臂膀。
李斐几经反抗,争不过李素和侯府的老太太,最终提出不世袭候位,但要娶这位卫姑娘为正妻。
老太太一下子恼了,侯位不世袭也不能娶那位卫姑娘,并神速的与天州忠勇侯府定下现在这门亲事。
长子李斐不世袭侯位,次子李蕴更是不堪一提,只顾吃喝玩乐,因此这侯位便落到三子李谔的头上。
李斐近些年来心思有变,原来对侯位不上心,随着年纪愈来愈长,单纯的情爱之心渐少,对权力之心愈渐重了起来。而大少夫人早在李谔频繁往反李府时,便注意着他,等着的就是这一天。若是李谔重走李斐的老路,侯位自然要旁落到自家夫君头上,次子李蕴根本不值一提。
她今天来便是来探探李谔的口风,若是他不同意让出侯位,那她不介意将那位李青儿也就是苏二小姐的身份透露出去,并这二人的关系透点风给侯爷夫人。
虽然能不能起到作用,她不知道,但是有机会总要一试。
却没想到自己抓的居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能让李谔这般轻易让出侯位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么一次了。
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回身望向侯府别院紧闭的大门,做为女子,那李青儿终究是幸运的。最起码比她这个一年到头难得见丈夫一面,处处为丈夫谋划的女人幸运。
大少夫人前后在别院只呆了小半个时辰,李江纳闷,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轻手轻脚的将茶水收了,准备出门。
李谔叫住他,“明天你带几个嘴巴严的人出门,将我名下的产业倒一遍手,记着,一定要把与侯府的关系抹得干干净净……”
李江登时愣住,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李谔眉头一皱,“还有什么事?”
李江登时回过神,“没事,没事。不过,爷,这事可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
李谔点点头,“我知道。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那些抹不掉的铺面,就盘出去……”
李江吓了一跳,“爷,您这是……”
李谔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该问的别问。明天一早就走……去将那李青儿叫来。”
青篱匆匆赶来,一见里面只李谔一人,诧异道:“大少夫人这么快就走了?”
李谔沉着脸点点头,他的心情有些低落,虽然从未将侯位放在心上,可潜意里,那是自己的东西,自已可以心甘情愿送出去,却不容他人来强取。今日大少夫人一行,正是行的强取之事。他心中恼怒,却不得不让。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小身影,李谔脱口而出,“若是你,你会不会倾尽全力压注一件胜算不大的事儿?”
青篱皱眉,莫非大少夫人是来谈买卖的?
见李谔一直盯着自己,想了想便道:“小候爷也经商,想必也知道任何事儿都有风险,只是大与小的区别罢了。小候爷所说的倾尽全力压注一件胜算不大的事儿,这件事儿定然有极大的利,才会吸引小侯爷去压注,虽然风险大,但是一旦成了,利会比风险大上十倍,数十倍吧?至于青篱么,我承受不了那种失败的后果,所以我更喜欢去压注胜算大、甚至是稳操胜券的事儿……”
李谔品着她的话,突然一笑,“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成了,得到利会比现在的承担的风险大上百倍,千倍,万倍……”
青篱乍舌,“是什么生意,有这么大的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