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办完了岳府的事儿,与张贵几人赶着车先去了詹王府,在门房上打探了青阳县主的消息,说是前几天进宫陪皇后与几位娘娘说话解闷,兴许就这两天儿就回来了。
张贵想了想,将贴子留在门房,说是城东苏府的苏二小姐回来了,前来拜会青阳县主,万望等县主回来,将贴子传了。
城东苏府的事儿京中有几个不知道的,又几个不知道这苏府的一干事儿都是这位苏二小姐折腾出来的,原来有人传葬身火海,没成想竟还活着。
詹王府门房上的几人将张贵与柳儿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象是看怪物一般,看得这几人极不自在。看了这么半晌,才有一个年长的门房将贴子接了。
张贵柳儿等人今儿在外面走了一圈,才知道自己家小姐的名头现在居然是满京皆知。
回到府中与青篱说了,她不在意的笑了笑,“离京时动静那般大,要想人不知可能么?理会这些做什么?”
柳儿叹了口气,有些埋怨的说道:“小姐当时走就走罢,为何偏偏要点那一把火?”
青篱一叹,看着院中冬日黄昏的光影,许久才幽幽的道:“谁曾想会有再回来的一天呢。”
红姨瞪了柳儿一眼,“叫你去办差儿,回来不说差办得如何,偏拿这些闲言闲语的招小姐心烦。”
又劝青篱,“小姐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岳先生还不知么?”
青篱笑了,“奶娘说对了,旁人如何说与我何干,他知便足够了。”
“柳儿,岳夫人可说什么了?”
柳儿心中正悔一时嘴快,见她问话,连忙上前笑道:“小姐备的几样礼奴婢瞧着极合岳夫人的心意,岳夫人还说原本应该来先谢小姐的……小姐在长丰捐粮的事儿,岳夫人听半夏说了……”
青篱微微一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传饭罢,今儿真是忙乱,早用了饭早些歇息。”
柳儿见她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她心中想什么,还欲再说,红姨使了个眼色与她,只好住了口,与杏儿合儿三人去传饭。
这三人走远,红姨默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京中的传言固然对小姐不利,可岳夫人也不是那等糊涂的人,咱们府里的事儿,她在咱们府里常来常往的,哪里会不知晓原由。凡是知晓原由的,都知这事儿不该怪小姐……”
青篱抬头笑道:“奶娘莫安慰我,我知道我先前儿做的事儿,确有不妥出格之处,可是若时光再倒流回去,我仍是会这般做,并不后悔。至于岳夫人是怎么想的,不能说不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咱们尽力做咱们该做的事儿就好。”
红姨想了想,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便息了声。
晚饭时老太太仍派人添了几样菜,连带苏二夫人与王夫人均派了丫头婆子过来,送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青篱笑着谢过,那几人一出去,红姨将王夫人送来的几样小菜端到一边儿。
青篱笑了笑,也没作声。心中却思量太太究竟是在搞什么,按说知道了她与那人的事儿,该恼恨她才是正常的。这会子派人送菜来,难道只是单纯的礼节上不落人口实?
用了晚饭,主仆几主人说了会闲话,青篱靠在床上拿了本书,胡乱的翻着,柳儿带回来的话,倒也不是没让她产生一点困扰,确切的说,这件事儿困扰她许久了,岳夫人岳老爷再怎么开明,总还是个这个时代的人,对自己以前的事儿究竟持个什么态度,又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又或者会对他们二人的事儿反对到什么程度……
又该做些什么,铺一铺未来的路呢?
想着想着便走了神,直到红姨过来提醒她该休息,才惊觉做了一个时辰,书竟一行字未看。
熄了灯,躺在床上,脑中仍是纷纷扰扰,乱作一团,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一直到远处传来第一遍鸡叫,才微有困意上了头。
柳儿与红姨在外间,留着微弱的灯火,听到里面的动静渐小,才齐齐的松了口气,又等一刻钟的功夫,里面再没了动静,红姨悄悄的起身,挑帘往里间看了看,听到小姐细润绵长的呼吸声,这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回身轻声责怪柳儿:“你这丫头一向是有分寸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那等闲言满着她还来不及呢,你倒是说得痛快。”
柳儿自说了那句便悔得很,心知小姐不是小心性的人,当时也没十分的在意,可谁知这次她竟是上了心。
“岳先生也不知多早晚才到。”红姨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轻叹,“他若在,小姐也有个商量的人,现如今只能这么一个人心里盘算着。”
因有了前一夜的事儿,第二日一早,丫头们的动作都十分的小心,生怕惊醒她。
早饭温在笼子,单等她睡醒了再用不迟。
红姨听柳儿说岳夫人极喜小姐送去的两个物件儿,想了想,便自做主张的将随车带来的几十斤棉花都提了出来,与几个丫头围着碳盆子剥着棉花籽。
突然院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在她们这寂静无声的小院中,尤显突兀。
将屋中的四人惊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向里屋。
“是谁这么大早上的,将门敲得震天价儿响?”杏儿一脸的恼怒,扔了手中的棉花,跑去开门。
红姨走到里间帘外,侧耳听了听,里面仍无动静,便放下心来。
招了两人,悄声道:“走,咱们也出去,待会儿谁来了,都迎到偏房说话儿。”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满是笑意的大嗓门,扯着嗓子喊道:“杏儿姑娘,二小姐可在?”
进来的却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妇人,是她们离府之后苏府又新招来的婆子,现如今是王夫人跟前儿的得力助手,王夫人院中大大小小的事儿都由她统管着。杏儿与红姨三人去王夫人送礼,倒是见了她一面儿。
杏儿急得一连的摆手,“秦嬷嬷,你小声点儿。我们二小姐昨夜里的走了困,天将亮才睡着……”
秦嬷嬷一愣,心中略有不悦,可想起太太的嘱咐,便赔着笑脸,压低了声音,“唉哟,我真是该死,吵着二小姐可是多大的罪过呀,她可是未来的平西候府夫人呢,正一品的诰命……”
杏儿听了这话更是不悦,正欲说话,红姨几人也迎了上来,打断了秦嬷嬷的话,“秦嬷嬷前来,可是太太有什么事儿?”
“嗨,我们太太呀,就是操心,昨儿突然想起来,这就新年了,也不知二小姐的过年衣衫准备了没有,今儿一大早便巴巴叫我去请了彩霞坊的头号栽衣娘子吴娘子来,要给二小姐量身做新衣……”
身后跟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妇人连忙上前行礼,笑着道:“贵府二小姐的衣衫只管交给我,虽说日子紧了点,可咱们活计决不会马虎,包管大年二十八把新衣送到。”
这几人一听秦嬷嬷的来由,心中都暗忖太太又是唱的哪一出?红姨脸上浮笑,引着这二人进偏房,一面走一面轻声道:“有劳太太挂心,二小姐的过年新衣早就备下了,倒叫秦嬷嬷与吴娘子白跑一趟了。走,大冷的天儿,进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秦嬷嬷片刻的诧异过后,便笑道:“是了,听说侯府的小候爷对二小姐极好,怕是二小姐回京,一应的物件儿都准备齐了。”
杏儿脸儿一沉,正欲说话,被红姨不动声色的止住:“秦嬷嬷这话错了,二小姐在长丰有庄子有酒楼的,难不成给自己备几件衣衫也备不起?”
春嬷嬷脸色一滞,随即赔笑道:“瞧我这嘴,今儿是怎么了,你们可别怪。”
又朝着红姨道:“二小姐的衣衫虽说备下了,可这是太太的心意,就连老太太也特意吩咐了要挑最好的料子做呢。”
红姨见她搬出了老太太,也不再十分推辞。一来将来小姐的大事还指望老太太开发话,二来她也想瞧瞧太太倒底是想做什么。
便笑着说:“你怎么不早说,即是老太太开了恩典,二小姐自是不敢推辞的,只是这会子二小姐还未醒,你们略等一等罢。”
秦嬷嬷听了这话,脸上浮现笑意,一连声应到:“不妨,不妨。”
红姨便叫杏儿端来茶果,招待这二人。
合儿拉了拉柳儿:“我们去正房侯着,防着二小姐醒来身边儿没人。”
两人出了偏房,合儿回身看了,嘴一撇:“这一回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将头凑近柳儿:“你没瞧秦嬷嬷刚才那样子,红姨应了让她们等着二小姐,倒似是给了她多大的恩典似的。”
柳儿低声道:“我瞧着做衣裳只是个借口,怕是来探咱们小姐的虚实才是真的。”
合儿脸色冷了下来,朝着院门方向啐了一口:“妖蛾子倒不少,一出不成又想一出。”
柳儿一笑,“岳先生那样的人才,太太大小姐不甘心才是正常的。”
正说着,门外来了个婆子,说是二门外小姐带来的张
管家有事儿要回。
柳儿低头一思量,拉了合儿,“走,你与我一起去瞧瞧,若不是大事儿,便不必惊扰小姐了。”
合儿想了想,“也好,没得我留在院中看见那秦婆子生闷气儿。”
说着结伴儿出了院门。
张贵见出来的却是她俩,以为有事儿,柳儿抢先笑道:“小姐昨夜走了困,这会正在养神儿,你有什么事儿要回?”
张贵左右看了看,柳儿明了,随即离了二门,向前行了几步,“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张贵笑了笑,“早上半夏得空儿过来一趟,说是公子已从长丰动了身,许是后天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