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的国考最终并没能在五天之后如期举行,而是一推再推,直到半个月后才终于盛大开考,之所以一再推迟,却是因为屈不才的“乌木崖”在梁国、淮南国、齐国、赵国以及临江国展开了大肆的宣传,导致大量的寒门学子向着江东蜂拥而来。
首考之日,竟有一万多学子进场应试,这样的盛况可谓亘古未有。
临时搭建的望台上,项他、项佗、百里贤、桓楚、季布等文武大臣正陪着项庄监考。
望着络绎不绝进入考棚的学子,上大夫武涉捋了捋柳须,不无兴奋地说道:“大王,昔孔子有三千弟子,便能出七十二贤,今日我大楚的国考盛况尤甚于昔,这一万多名学子,怎么也该选出三四百个贤才吧?”
若真能选出三四百个贤才,那么这次国考的目的也就完全达成了,接下来,既便江东士族群起反抗田赋法,那也是不足为虑了。
项庄却有些神思不属,道:“但愿如此吧。”
百里贤知道项庄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凑上前俯着项庄耳朵低声说道:“大王放心,那个毕书早已进了考场,而且就被分在天字甲一考棚。”这次国考由于考生众多,百里贤便将考场分成了“天”“地”“人”三大区,每大区又分成十二小区,然后再编号。
“很好。”项庄闻言两眼一亮,欣然道,“寡人倒是有些期待了,呵呵。”
考场外,清风棋舍。
自从考场搭起来后,便陆续有来自各郡各县乃至中原各国的学子赶来应考,这些学子大多出身贫寒,住不起城中客栈,便只能住在考场提供的学舍里,说是学舍,其实就是一间间条件简陋的茅舍。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罢了。
这些学子大多出身贫寒,可出门在外多少还是带了些盘缠的。要知道华夏族历来就有穷家富路的传统习俗。在家吃糠咽菜怎么都行,可出门在外。乡里乡亲的都会帮衬些。而且赶来应试的士子一多,消费能力却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这些学子并非都是寒门学子,也有不少一掷千金的豪门子弟。
于是乎,考场四周很快便出现了大量的酒肆、茶楼、棋舍、乐馆甚至妓寨,而且一个个生意全都火爆得不得了。
不过今天,国考正式开试,大量学子涌入了考场,清风棋舍的生意便清淡下来了。只有廖廖几个棋客,而且并没有对弈,只在喝茶清谈而已。
临街靠窗的棋案前却坐着两个身姿窈窕的妙龄小娘,很是吸引了几个棋客的目光,只是很可惜,这两个妙龄小娘的头上都戴着竹笠,从竹笠上垂下的青纱遮住了她们的芳容,因而无法看清她们的真容,却不知道长得啥样?
这两人就是赶来江东应“红鸾劫”的许负和她的侍女小青。
作为一个阴阳大家,许负当然知道自己的红鸾星动意味着什么,连一般的江湖术士都不敢轻易化解自己的劫难,最多也就卜一卦问问凶吉,许负师承黄石公,造诣深厚,对其中凶险知道得就更加的清楚,她又岂敢逆天改命?
举着茶盏,闻着茶香,许负显得有些心思不属。
来江东的路上,许负针对自己的姻缘占了一卦,结果卦象混沌不清,连她这个当世大家都是勘破不了,只是心潮涌动间隐隐有所感应,她的红鸾劫多半会应在刚刚出现的那颗帝星或者将星身上,究竟是哪颗她也就分不清楚了。
小青的注意力却被窗外络绎不绝赶往考场的士子级吸引住了,忍不住赞叹道:“公子,江东怎么这么多学子啊?少说也该有好几千人吧?!”
“几千人?怕都有上万人吧。”许负终于从迷离中收回了思绪,轻声说道,“楚王诏行国考,八科各格者可得公士爵位,这可是破天荒的举措,需知将士在战场上斩杀甲兵,也不过仅得公士爵位而已,关键还不是爵位本身,而是学子拥有了爵位之后,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出仕地方为官了,寒门学子又岂能不动心?”
“倒也是。”小青深以为然道,“这些学子真要是当了官,可不就是鲤鱼跳上龙门,一下就成为人上人了?小婢要是男子,也想去试试运气呢。”
许负莞尔笑笑,从窗外络绎不绝的学子身上收回了视线,开始小口喝茶,这个时代的茶艺远不如后世那么精细,真正的茶艺其实直到盛唐才开始流行起来,这个时代,也就是用滚水冲泡几枚粗焙的茶叶,聊以解渴而已。
许负却不知道,对面酒肆里,两个军汉正在仔细打量着她。
这两个军汉不是别个,正是高初的亲军校尉破军以及他的侍从青皮,青皮原本是戈胜的侍从,不过半个月前让破军讨了去。
三天前,破军奉高初之命护送八百学子前来吴中应试,送到地头后又回家与几房娇妻美妾缠绵了几天,今天将八百学子送进考场就准备回番邑了,不想在喝酒时,青皮这小子却说他发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破军这厮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好色。
听说青皮发现了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破军顿时来了性致,别看这厮已经娶了一房娇妻又纳了两房美妾,可这花花心思却没有一丝的收敛,在番邑时,碍于高初森严的军规,他没敢造次,可回了吴中,他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没那多顾忌了。
不过顺着青皮手指的方向一看,破军就大为失望:“青皮,你小子蒙我呢?这两个小娘都蒙着脸呢,你就能看出来她们长得标致?”
青皮赌咒发誓道:“将军,小人这双眼睛看准的女人,还从未出过差错!”
“行吧。”破军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忽然说道,“逮个机会撩起她们的青纱看看,真要是大美人,嘿嘿,嘿嘿嘿……”
青皮低声道:“将军,今儿还回不回番邑了?”
“回个鸟!”破军骂道,“耽搁两天会死?哼!”
考场,天字甲一考棚。
监考小吏两次经过考棚都发现里面的考生还在酣睡,还以为这考生是昨夜兴奋过了头没睡好,这会磕睡虫发作了,便忍不住上前敲了敲考棚前方的护栏,小声提醒道:“哎哎,别睡了,赶紧答卷,时间可是过去快半个时辰了。”
那考生却没有抬头,只是扬起右手摇了摇,懒洋洋地道:“无妨,无妨。”
监考小吏苦笑摇头,这考生如此托大,他也是莫可奈何,再说了,他又不是考生他阿爹或者长兄,管他死活干吗?当下转身走开了。
一晃三个时辰过去,监考小吏再转回甲一考棚时,发现那个考生竟然还在酣睡,直到快要收卷时,那个考生才终于起身,开始睡眼惺忪地答题,不过答了没两刻钟,悠扬的钟声便响了起来,却是时限到了,要收卷了。
监考小吏是个好心人,特意调整了收卷的秩序,多给了甲一考生大约半刻钟的时间,不过遗憾的是,当小吏收上那考生的卷子时,却发现整张试卷上只写了廖廖几百个字,而且还是写在试卷背面的,内容更是不知所云。
毕书从监考官手里取回祖传碧血剑,又举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扬长出了考场,身后不远处就是考场搭建的望台,不用回头,毕书都能感觉得到有几双眼神落在了他身上,毕书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笑意,这回怕是要让那位失望了吧?
毕书懒洋洋走出考场大门,又穿过长街走向了清风棋舍。
毕书好酒,更好棋道,只是很可惜,自从在鲁邑跟蒯彻对弈了几局之后,便再没有遇上棋力勉强能跟他对弈一二的对手了,不过他还是每天都会前来清风棋舍坐坐,也许哪天就遇上棋鼓相当的对手了呢?那可是人生一大快事。
刚刚接近棋舍大门,一道身影便从毕书身后抢了上来,并且很霸道地伸手一拨,似乎想把毕书给拨到一边儿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的大手便已经重重地搭上了毕书肩膀,结果非但没把毕书拨开,那人却反而哎哟一声弹了开去。
毕书摇摇头,抱着碧血剑从容进了棋舍大门。
“喂,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站住!给老子站住!”
刚才抢道的却是青皮,青皮自从当了戈胜亲军之后,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当时就要发作,却被破军摁住了拔剑的右手。
破军摇了摇头,沉声道:“青皮,不要胡来,这小子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你小子断然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动手不过是自找没趣罢了。”
青皮松开握剑的手,恨声道:“将军,那就这样算了?”
“算了?哪有这么容易。”破军摇了摇头,目露狞色,道,“别忘了咱可是楚军,楚军啥时候吃过亏?嗯?!走,先进去探探那小子的底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