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淇被赵燕催回来后,一进岳母家就被赵燕劈头盖脑骂了一顿,“你这个王八,你的女人在家被人把肚子搞大了,你居然在外面过得那么心安理得!”
王子淇十六岁南下广东,见多识广的生活早练就了他一副不急不躁不悲不喜不浓不烈的淡漠性格,那副性格和他对各种事物的冰冷态度相得益彰。他对任何事物抱着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譬如生他养他的家乡,除了贫寒和荒凉,在他的生命里,他再不会有第三种感觉。因此对于家乡,他从来是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对于他打拼的第二故乡,广东,他也是抱着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态度。浮华的城市虽是精彩,但从来没有给他过归宿感。他挣扎在城市和农村的边缘,一颗驿动的心从来是找不到停泊的港湾。具体到人,他也是这样,他从来不去刻骨的爱一个人,也不去痛心的恨一个人。仿佛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与他毫无关联。即便是自己的老婆,他也很难从心底里用心的去爱或者去恨。
“别人把她肚子搞大了就找别人去,找我干嘛?”王子淇不屑的说道,那说话的表情,让人恍惚想到一根冷冰冰大理石柱子。
“啊,这是一个男人说的话吗?”赵燕气得火冒三丈,“我看你的相貌和内在真是相去千里,都说看人看相,可你这清秀的相貌真是太让人失望。”
“太让人失望,我在外头每天像驴般打转,从来没有人这样说我,”王子淇的倔劲又来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不关我的事。”
“啊,还你们我们的,仿佛我们根本没有结亲这一回事?”赵燕本想暗扇阴风,让王子淇逼王灿冒出海面,没想到他居然对那件事不屑一顾,因此她禁不住恼羞成怒,狠狠的说道,“这样吧,你们的破事,我也不管了,你回去,与你老婆好好商量,这丢尽脸面的事,你看着办。”
王子淇当即离开岳母家,回到自己家。一进门,他就没好气的质问陈竹君,“听说你在家里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有这回事么?”
对于身处当局的当事人,已是麻木不仁。倒是旁边的王灿,一听那话,当即装作晴天霹雳,假惺惺的接过话头,“有这样的事情?啊?”
两个带着惊异的疑问号,把陈竹君彻底孤立起来。仿佛,她的额头上早已被人贴上了伤风败俗的标签。
“和谁的孩子,你说出来,就当一切没有发生。”王子淇扔下行李箱,冷冷的望着陈竹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陈竹君流着眼泪,"天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不知道,撒谎吧,”王子淇冷笑道,“天下不会有这样的怪事吧,怪异到怀上孩子都找不到户主的,这么说,你在家不止是和一个男人相好啦?”
“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没和谁好,”陈竹君流着泪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见鬼,与其相信你,我不如去相信上帝。”说完,王子淇不耐烦的走进卧室,躺在床上歇息去了。
一旁的肖玉婷惊讶得目瞪口呆,一旁的王灿故作装聋卖哑。剩下的陈竹君唯有以泪洗面。
梦中怀孕的怪事顿时成了一则奇闻,虽则两家人对此事抱守口如瓶的态度,但暗里还是被村里人传出去了。
两家人面对此事缄默了半个月,没有一人对受害人提出什么切实可行的补救措施。最后还是王灿建议把孩子打掉,但是赵燕坚决反对。
“一定要查出孩子的父亲,”赵燕自从发现那条没上锁的门后,就一直坚信自己的直觉,“一定得把孩子生下来,我坚信,孩子的父亲不会超过方圆五里。竹君现在年轻,有的是时间去耗,就算这门亲事散了,我也得通过亲子鉴定把孩子的父亲查出来。到时,陈竹君就会平反昭雪。”
那话轻不轻重不重的,敲在王灿心里,如蚂蚁挠心,难受之极。
“好吧,等查出孩子的父亲,我们的事情再做定夺。”王子琪冷冷的说道,“不过,我总觉得你们的谎言过于荒诞。”而后,他匆匆的南下广东了。
灰暗的老屋又恢复了以前的寂静。咯咯的鸡叫声,嘎嘎的磨药声,空气发潮的霉味,凝重的中药味,一切是旧时模样,只是里面的人,已经变了样。昔日小家碧玉温柔莞尔的陈竹君,才半个月的人事变迁,已折腾得花容失色。
“把孩子打掉,否则,你以后的日子会无法过。”王灿用警告的语气告诫她。
“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你今生的名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赵燕用威吓的语气警戒她。
她夹在两个貌合神离的情人之间,仿佛一场赌注下的一个筹码。陈竹君像植物人活在那栋灰色的老屋里,已全然没有思考未来的能力。出自人的本能和天性上,她最后选择了母亲赵燕的决策。
站在常人的角度,怎么看,陈竹君采取她母亲的建议,是不可取的,但是她二十岁未成熟的人生观终究敌不过母亲复仇的火焰,无奈被赵燕布置成一个傀儡。
“你要把孩子生下来?”王灿得知陈竹君的选择后惊叫道,“你生下一个拖油瓶,住在我家,以后还不把王家的脸面给丢尽了?”
“我横竖只有死了干脆!”陈竹君说道,“我竖着进来,我横着出去,总不会丢了你们王家的脸吧?”
“你不要说不说,就是死啊活的,”王灿说道,“我与你说的是大实话,一个没找到父亲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可以想象,是什么悲惨的景况…….”
“没说了,我要疯了!”可怜的陈竹君,夹在两人中间,脑子差点搅得分崩离析。最后还是被王灿使用伎俩,暗里用药把胎儿坠了下来,那场无休止的争吵才算平息了下来。从此,陈竹君梦中怀孕的怪事,在那栋灰色的房间里,永远成了一桩无头迷案。
小产后,双方家庭仍陷在一场费力耗时的口头官司中。王子淇一口咬定陈竹君蓄意销赃毁证,肖玉婷则破口大骂陈竹君伤风败俗,赵燕则指桑骂槐,暗指王灿有“扒灰”之嫌。打锣出锅,半年没有停歇。一直闹到两边亲家打了一架,硝烟才算熄灭下来。到此,那场悲催的婚姻,正式宣布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