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乱哄哄的小插曲把校长一场演说AA制的戏剧推向落幕,使得校长心情极为低落,望着那群人离开,张羽嘟嘟囔囔的发起牢骚来,“这样不给人面子的愚民,要是这里设毕业班,我一定要让他们的子弟课堂上学不到半点知识,升学考试都打零分去!”说完,他一屁股陷在一把竹木藤椅上,拿起手机,打开QQ,望着QQ名发呆。
“一定是这个叫寡妇的老师把生活补贴的事给捅出去的,还有这个叫鳏夫的老师,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张羽指着QQ里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头像和一个戴绿帽子的男头像,顾不得一家人在旁边,骂道,“明明都是离了婚的,偏取个寡妇和鳏夫的网名,这不是明摆着在蓄意招蜂引蝶吗?为这两个网名,我在大会上还特意影射到这件事,可他们都是木脑壳,对我的话没有半点领悟。”
“人家取网名关你什么事了 ?”陈竹君听了,忍不住打断张羽的话,“有什么不是,在私下里提个醒就是了,犯得着在大会上大张旗鼓指点吗?”
“取网名不关我的事?我是一校之长,能不关我事?如果人人取名都像他们那样措辞不当,张冠李戴,外人会把我们这些老师当文盲!一个教师群,才几个人,一个取名寡妇,一个取名鳏夫,那就不直接取名潘金莲和西门庆好了,真正没素养的东西!如果真是寡妇和鳏夫,我是没得话说,可问题是,他们根本不是,他们和过去的我一样,都是离了的。看他们的取名,我就一肚子火,好似落得我也和他们是一类,”张羽扔下手机,继续骂道,“这个寡妇,前几年追她时,她那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样子,确实让我记恨。不过私仇归私仇,我才不会去私仇公报。去年年底分摊学生生活补贴时,给她分少了,她打电话给我,硬说我是公报私仇。我每学期教二十个学生,她每学期才教八个学生,竟然也要我平分外快,合理吗?还有那个鳏夫,每学期教了五个学生,也在生活补贴这件事上和我闹情绪,虽则不敢直冲着我来,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满。学校正式编制老师就我们三人,非正式编制的估计没有这个狗胆。这对狗男女,我看暗里就是我的死对头,要不我总感觉他们老和我过不去。鳏夫寡妇,为什么不取名死光光,一个个死了才让人高兴......”
且说校长正独自骂在兴头上,只见门外匆匆走进一个老妇人人来。“侄儿,你给我办点事儿,”那妇人一进门,来不及落坐,几近喊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情,麻烦你帮帮我。”张羽抬头一看,才知是自己的小姑姑。老妇人六十开外,背驼如弓,但精神矍铄。
陈竹君挪了一把椅子给老妇人坐下,老妇人落了座,说道,“是这样的,我喂了两头母猪,碰上母猪孕期,恰赶上村里的畜医打预防针。我说怀孕的母猪不能打针,打了会把母猪肚里的小猪打坏,可那畜医不听。这不,几个月过去了,两头母猪生下的什么东西,鼠不像鼠,猴不像猴,鸡不像鸡,狗不像狗。这不是打预防针惹的祸吗?我提着那鬼东西去畜医家讨说法,你说那畜医怎么说了,他说我家的母猪不学好,兴许和老鼠或猫交配了落下的这般结果。我气得不行,和那小子吵了一架,硬要和他较量个高低。你给我写张状纸,我这就告他去。”
张羽一听,只觉又好笑又好烦。看看时间正是傍晚时分,不觉一丝困意袭来,只觉累得不行。于是说了句,“这样荒诞的事怎能上告,你回去好好和那畜医闹就是,自然他会给你一个说法。”他姑姑看他哈欠连天的样子,只得逗留了一会,回家了。
张羽见他姑姑走了,抽出一支烟,继续唠叨,“真是不幸,生在这贫穷的农村。都是些什么人,尽给我添乱子。”想起大半天发生的事,他只觉心里堵得慌,“一天来几趟这样胡闹的人,我不折寿才怪。竹君,去拿药。偏头痛的,胃痛的,关节痛的,脾虚的,肾虚的,心痛的,统统给我拿来。”
陈竹君只得走到里屋去拿药。学校窗旁的樟树蓊蓊郁郁,枝叶遮掩得房间光线暗淡,找了一阵只是没找着,问道,“你的药放在哪,我找不到。”伸手按了开关,只见灯是黑的,“见鬼,怎么停电了?”
“又停电了,该死的电站,真该死几个人,”张羽骂道,然后自己走到里屋,摸索着在床头的枕头下找到了两包三九胃泰,“我早就说过,这书柜用来装药好了。这么多的药,哪有那么多的瓶瓶罐罐来装。放在书柜里摆着,治头痛的,治胃病的,治咳嗽的,一看就一目了然,用不着在这翻箱倒柜寻晕脑壳。上面领导要是来检查,看见我这一书柜药,我也顺便好倾诉我这个做校长的苦。要不人人还以为我这个校长好当,没谁知道我当出一身病在这里。竹君,明天,把书柜上的书统统卸下来,塞进床底的纸盒子里去。把家里大人小人吃的药,统统给我陈列在书柜里去。让外人看了,好知道我这当校长的苦。虽说这个书柜不一定保证日后会进博物馆,但是作为坊间笑料也未尝不可。”张羽唠叨了一阵,只觉口渴,顺手摸了茶杯,喝了几口水,“早知这样不时停电,真该买三千六百五十支蜡烛放在家里。”
一家人坐在家里,等到掌灯时分,只见还没来电。假期的校园,静寂寂的如一个寺院,除了校长一家人在校,没有别的人。因此张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不禁又骂起人来。他把供电的电站骂了一顿,又把当地的**、教育局骂了一通,一直到一家人烦得捂耳朵,方才罢休。
一家人能对他那种动不动就骂人的脾性习以为常,也是出自大家对他的理解与尊重。尤其作为家庭的女主人陈竹君,对校长的这种骂人行为更是身怀默契。一个奔五的男人,一辈子呆在自己的家乡,整天和一些小屁孩打招道,每天日子的单调就如数学教科书上那些一成不变的阿拉伯数字。一月辛苦下来的薪水,常不够他坐一场牌局;半辈子过去了,没能力进城买一套住房;闲暇之余,没有随时与陌生女子进咖啡馆品过咖啡的浪漫阅历;假日之际,也难得出去观赏祖国的名胜古迹......想想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未能过上自己与地位匹配的称心如意的日子,发发牢骚骂骂人难免是情理之中。